榆树沟虽然和黑沟村只隔着一个山头,俗话说,望山跑死马,算来也有十几里地的路程。老七急忙赶路,一个是想见哥哥心切,还有一点是,怕耽误了二婶交给自己的事。

  这个石灰窑场,买石灰是工作人员并非是犯人。窑厂在销售门市的后面足有三里路,采石烧窑都在这里。犯人住在山下,距离窑厂五里路左右,那里四处被电网的高墙围着。犯人每天上工和收工,都要由荷枪实弹的武警押送。

  这些情况老七都不知道,所以他直接奔了销售的门市。

  里面的人看到他问了一声:“买石灰呀?”

  老七看到这个人并非是警察,心里纳闷的同时也就放松了警惕。

  “不,俺是来看俺哥。”老七说。

  “你哥,你哥是谁?”那人问。

  “俺听说这里押着犯人做活,俺哥也押在这。”老七说。

  “这个你跟我们说不着,你得跟监狱方面申请。”那人说。

  “他不就是在这干活吗?俺就顺便看看不中?”老七问。

  “你当是走亲戚看朋友呢?这是犯人,让不让你看俺是做不了主的。”那人说。

  “兄弟,俺大老远来的,就是想见见,哪怕是看一眼也中,这个你拿着抽!”老七说着递过一条烟。

  这是老七在路上想好了买的,要求人空手是不行的。

  “你就是给俺现钱也不中,这不是闹着玩的。”那人说。

  “你就帮个忙?”老七说。

  “这个忙俺是说啥不敢帮,闹不好俺的饭碗就砸了。”那人说着,脑袋摇成拨浪鼓。

  老七听了觉得没有希望,走出门朝山上看。窑厂的方向看的清清楚楚,只是就是一条路。老七朝山路走去,那个人追了出来。

  “你上哪儿?”那人问。

  “你不管俺自己去看。”老七说。

  “你想吃枪子儿啊?别说看,你靠近一步警察就开枪!”那人说。

  老七听了停住了脚步。

  “赶紧回家,最妥的法子就是去公安局申请。”那人说。

  老七只好原路返回,走到山下心里寻思,顺着路走去不了,难道就没有绕道的地方?

  老七一路走一路看,山的背面是一个特别陡峭的山崖。老七是山里人,攀爬还是有经验的。过去打柴没少爬山,只是看到这个陡峭的山崖心里也打鼓。想到哥哥就在那受苦,老七咬了咬牙朝绝壁走去。

  好在那山崖壁上总有胳膊粗的小树伸出来,老七估量着距离,踩着突出的石头,抓住小树慢慢的往上爬。

  老七爬到顶上,太阳眼看就要落山了。窑厂近在咫尺,果然有荷枪实弹的武警站岗。此时犯人已经准备收工,都排好了队,一个警察在点名。

  老七怕被发现,躲到一块石头后面探出头来,仔细的从人群里寻觅这老四的身影。

  那警察每喊一个名字,就有人站出一步答应“到!”然后在退回队伍里去。

  当喊道老四的名字的时候,老七看到了哥哥。哥哥比以前瘦多了,浑身上下沾满了白色的石灰,连头发眉毛上都是白的。

  老七从看到老四那一刻起,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他。犯人不是太多,大概就有二十多人的样子,老四点名排的比较靠后,所以很快就点完了名。犯人们在口令下转过身子成纵队,在武警的押解下朝山下走去。

  犯人和押解的武警走远了,老七开始发起愁来。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天已经黑了,这么陡峭的地方下去是很危险的。老七坐在石头旁边看着黑乎乎的山下,下不去就不能回家,婶子就一定着急。更何况,婶子叫自己买的东西也没买。老七最后还是下了决心下山,他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头抓着小树往下挪,时间比上山长了一倍。眼看距离平地只有几米的样子,老七脚下的石头松动,一脚踩空从山上掉了下来。老七的头重重的嗑在地上,小腿也被树杈划了一个大口子。

  老七坐在地上,头被撞了一个大包。那小腿上的口子呼呼的往外流血。老七撕下一块裤脚包住伤口,一瘸一拐的朝家走去。

  老七走了以后,张翠芳给二婶用香油烙了酥饼,还做了一碗蛋花汤。每天中午,老七都要回来给二婶做饭,可是中午并不见老七的影子。

  “娘,老七怎么没回来吃饭?”张翠芳问。

  “这是有了指望了,他知道你不能饿着我。”二婶笑着说。

  “那他晌午吃什么呢?”张翠芳问。

  “不等他,咱们娘俩吃,吃完了你歇一会,干了这么半天活了。”二婶说。

  直到天黑,张翠芳熬好了粥摆上饭桌,还是不见老七的影子。

  “闺女,吃饭吧。”二婶说。

  “娘,又不等他了?”张翠芳说。

  “不知道上了哪,他要饿就回来了。”二婶说。

  其实,从中午老七没回来,二婶心里就已经盘算起来。老七知道哥哥就押在榆树沟,他是不能安心的,莫非就真是去看老四去了?二婶虽然这么想,但是她没有说。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牵涉到了张翠芳的旧痛。所以,老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却万分的着急。

  “他平日常去哪儿呢?”张翠芳问。

  “老七平日爱串门子,有的时候我们娘俩吃了饭,他就出去溜达。跟一老妈妈儿他有啥说的?咱们吃,把饭给他留在锅里。”二婶说。

  吃了饭收拾停当,张翠芳又给二婶洗涮完毕,娘俩铺好炕。张翠芳也的确是累了,自从到了这就没有空闲的干活,躺在炕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唯独二婶,躺在炕上心急万分,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眼看到了半夜,二婶躺不住了,坐起身来靠在炕柜边上,眼睛盯着窗外。

  张翠芳一觉醒来,发现二婶坐在炕上:“娘,你咋不睡?”

  “上了年纪觉就少。”二婶说。

  “老七回来了?”张翠芳问。

  “我寻思他回来了,可能没进这屋,自己回屋里睡觉去了。”二婶说。

  张翠芳听了下了炕,到了灶间揭开锅,发现里面给老七留的饭纹丝没动。

  “娘,老七看样子没回来,饭也没吃啊?”张翠芳走进屋里说。

  “也许是三孬家打牌他去扒眼儿(围观)去了。”二婶说。

  “那就到半夜也不回来?”张翠芳说。

  “妮儿,你睡觉,累一天了。”二婶说。

  “不会出什么事吧?”张翠芳疑惑地问。

  “一个大老爷们能出啥事?”二婶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窗户。

  这十几里的路老七走的分外艰难,他几乎是走走停停,因为那条腿上的伤口疼的钻心。

  好容易进了村子,老七开始犹豫起来。这么晚了回去,婶子问起来怎么交代?再说,他现在的这个样子说什么也是解释不清的。老七想到了三火,不如去他那先处理一下伤口,找片药吃止止疼。

  三火已经睡下,听到动静披上衣服下了炕,走出屋门就看到了老七。

  “深更半夜的你咋来了,婶子出症了?”三火问。

  原来,平日里三火不时的去看望二婶,看到老七以为是二婶出了什么问题。

  “进屋说。”老七一瘸一拐的进了屋。

  三火灯下看到老四吓了一跳,只见老四半截裤腿撕开。一块裤脚缠着脚踝,脚面上都是血迹。

  “这是咋了?”三火问。

  老七把事情进过说了一遍,三火听了说:“这么说四猴子就押在榆树沟?”

  老七点了点头,三火拿出酒精开始给老七清洗伤口。

  “忍着点,有点疼,你们哥俩算是给老韩家拔了头筹。先是你们把那女人弄来,她逃跑摔了个血肉模糊,现在轮到了你。老七,老话说的不错,报应是从来不爽的。”三火说。

  三火给老七处理好了伤口上了药,又给他吃了止痛和消炎的药。

  “三哥,有吃的给俺弄点,饿的前心贴后心了。”老七说。

  三火虽然在这个村里算是混的好的,因为他会看病就多了一份收入。可是三火也是个光棍,因为即使他娶得起媳妇也没人愿意嫁到这。所以,三火的饭食也就简单。

  “有两个菜窝窝和一碗棒子面粥,你等着我给你热热去。”三火说。

  “不热了,等不及了。”老七说。

  三火把菜窝窝、粥和一盘咸菜端来递给老七,老七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

  吃了饭老七卷了一颗烟说:“现在就剩下一件事发愁,俺怎么回家?”

  “天都快亮的,你现在回不回去,婶子左右也是个着急。现在回去她就连这点觉也别睡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先在我这踏踏实实的歇会儿,天亮了再说。”三火说。

  老七想了想也只好如此,好在家里有张翠芳在,婶子是让自己放心的。就这样,老七住在三火家等着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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