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在这场不到半小时的队会上都出出进进好几次了，表情极其痛苦。“你怎么了？像得了失心疯似的。”
“得了失心疯就不遭这罪了。可能是昨天晚上那点啤酒没喝好，哎，难受死了。”
“你不是喝的石城鲜啤吧？”
“正是，怎么了，有什么情况吗？”
“可怜的孩子，什么好事咋都让你摊上了。咱们市的啤酒让外埠啤酒顶得啥也不是，给回扣都卖不动，尤其是鲜啤放上两天就不是个味。你喝的可能超过三天了，哈哈。”
“哎呀，谁能想到啤酒还有过期的？妈的，非得把那烧烤摊子砸了不可。”他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说。
“啥东西都怕过期，有些东西不用时间长了还不好使呢。”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你砸啥都行，告诉你啊，千万别暴露自己是警察，你就说你是从里面才出来的，打完就跑，兴许没事。你要让人知道你是警察就完了，非得把你整出尿来不可，警告、处分都是轻的，弄不好让人把警服扒了。现在局里对付那些上访告状的刁民没办法，对付咱们小警察那力度绝对够。平里派出所的小陈子咋被辞退的？一个小小的警察不要把自己想得多么了不起。”
“真他妈的窝囊，你说现在当警察咋怎窝囊呢？你抓个人吧，老百姓看热闹，不帮你倒好说还说风凉话，你要是让他出个证，简直比上月球还难。上面还没完没了地检查工作，挣那两个大钱只能过上饿不着的日子。”
“有过的滋润的，私家车开着，天天高档酒店住着，连家都不回。”
“我就纳闷了，一样做警察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咱们犯点小错都那么多人盯着，人家明目张胆地整钱还平安无事，步步高升？”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一样是借银行贷款不还，借得少的到监狱去了，借得多的还在外面吃香喝辣的风光无限，为啥，他要是进去了，这钱谁还啊？还等他挣钱还呢！为啥越大事越有人兜着，怕拔出萝卜带出泥呗！”
哎，晓阳，咋的了？中风面瘫了？刚才还叽叽喳喳地人们围在他跟前仔细端详着他。他一把扒拉开站在他跟前研究他面部表情的家伙，向自己的办公室冲去。翻箱倒柜，从办公桌里的最底层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倒出几张照片，拿起其中一张冲着阳光眯着眼看。他又抄起电话，拨了两位号，停了下来。他按下电话挂断键，又重拨。
很快他的电子信箱里就传过来一组照片。他把照片翻来覆去的看，放大、放大，终于看到了让自己血脉喷张的一串数字。他揉了揉太阳穴，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得厉害。怎么会这样？难道像很多商品一样把生产日期打出时间差了？还是李梦阳回去打开过保险柜？
他按着包装盒上的电话打过去，刚把情况说明对方非常坚决否认，我们是非常正规的厂家，一切都是自动化作业，都是电脑控制，生产日期是由电脑打上的。不信你可以到公司来参观。再说了，产品的保质期非常长，我们犯不上败坏自己的名声。放下电话想了想，走到支队技术办公室。
宋技术是个三十多岁的人，钻研业务有些大劲了，好像时刻都在琢磨问题，对别人的问话反应有些迟钝。就像现在，王晓阳走进去，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最近也没案子，王队长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去年李梦阳的案子，他办公室里的保险柜上指纹咱们取了吧？”
“取了。”
“保险柜上的指纹除了李梦阳的还有别人的吗？”
“取到几枚指纹，当时认为这个跟案件无关，取指纹也是例行公事，回来根本没做鉴定。”
“那你帮我做下鉴定行不行，看看谁对那个保险柜感兴趣。”
“怎么的，又有新发现了？”
“没啥，我只是想知道谁对他的保险柜感兴趣。对了，这事是我的私事。不要告诉队里的人好吗？”
“你们办案的都神神秘秘的。知道了，有什么结果我告诉你。”宋技术到堆得如山的档案堆里翻找着。
出了办公楼他定了定方向，走向最繁华的那条街道。这条商业街上有两家连锁大药店。走到保健品区，仔细查看。以前因为自己这方面需求不多，现在看来真是琳琅满目。售货员过来问他想买什么，他掏出那个盒子。售货员随手一指卖安全套的专柜，他说我想要这样的，他举着那个盒子，心想真他妈的滑稽。售货员不以为然，“我们这儿的很多产品肯定要比你那种好，看这种，又薄又结实，戴上去就跟没戴一样。这种外部带小颗粒的也行，非常舒服。”女售货员就像推销长筒袜一样推销这东西。
他怕时间长了被熟人看见，回头不一定流传成什么版本的故事，估计这回不能是花花公子这么简单了，还不得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淫贼！“我就想要这种，我已经用惯了。”
“我们没这种。”看他那坚决的样子，售货员知道白费吐沫后悻悻然扔下这句话就退后不理他了。
“那我以前怎么买到了呢，就在你这儿买的。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我找你们经理去！”
“你去找吧，他有能耐就专门给你生产好了！”售货员火也上来了。
他没计较女售货员甩给他的“土老冒”的称号，心满意足地向下一家店走去。
穿大街，进小巷，连保健品一条街都逛遍了，在白眼、吐沫、蔑视中走得筋疲力尽、满脸倦色，看起来像个色中恶鬼，他也没找到这种安全套。
妈的，难道是那老东西定做的？老东西都讲究到这程度了？也不是没可能。报上说一个买了直升机的财主，洗个温泉还要开飞机去呢。衣服能定做，这东西当然也能定做。
走到离市中心好远的平房区。道边只有两座楼，楼后面是一大片扒得乱七八糟的平房。有扒完的，还有没扒完的。他在一个挂着便民超市牌子前停下脚步，这是一个民居改成的网点。走进去，原三室一厅的结构全打通了，看起来还蛮大的。里面货品齐全，连袜子、内裤的都有得卖，都是五元、八元的价位。他拿了一包口香糖，突然，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拿起一件物品放到眼前看，那一刻，他激动万分。
“先生，你还需要点什么？”可能是他的神情把超市老板娘吓住了，以为遇到了变态色魔，她已从收银台里出来退到超市的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怯怯地问道。
他看着手里举的东西乐了。“你们这么小的超市也卖这个？”
“超市小就更要动脑筋了，我看有不少人买东西的时候顺便问这个，就进了点。你拿那种就挺好的，有不少回头客找这个牌子的。”老板娘看出这人没问题，回话顺畅多了。
“这个牌子的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的，从哪儿进的？”
老板娘犹豫了一下，没答话。
他掏出警官证，让老板娘看个仔细。“怎么能找到经销商，我不会抢你财路的。还有，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知道吗？”
老板娘咽了口吐沫，重重地点头。又走进收银台，翻出一个笔记本来。一阵唏哩哗啦翻，“8月份，8月23日进过十盒，这批货很快就卖完了，8月30日又进了一批。”
老板说买这种东西的都是附近的居民还有民工。
从经销商出货的时间看还是这家超市卖出的可能性最大。据经销商记载，8月23日上午他刚从厂家拿到8月21日出场的新货 ，下午就接到要货的电话，只有这一家要货。别的都是8月25日以后才发的货。
宋技术打来电话：李梦阳保险柜上发现一个在逃犯的指纹。是一个专门盗窃保险柜的家伙。五年前落网一回，两年前出来，省城发生一系列保险柜被盗案，嫌疑人是他，就列成网上逃犯了，不过一直没抓住他。
王晓阳赶紧回队里，打开网上逃犯资料，照片上那个人长着一双耗子眼。灵活而又狡诈的样儿。看他犯案记录，都是省城或是周边城市的，在石城市老实得很，没有案底，绝对讲职业道德。因为他是石城市人，手痒了，想练练技术了就出去旅游一圈，把外面闹个天翻地覆他就回石城休养。为什么这次他选择了石城市？而且是李梦阳的保险柜。
王晓阳又来到那家便民超市。他拿出那张在网上打印的照片，老板娘说有些眼熟。“这么的吧，你就大致回想一下，买这种东西的是男的多还是女的多，大概都多大年龄。”他启发道。
“当然是男的多了，对，压根就没有女的买过。岁数都不太大，二三十岁之间，说实在的，岁数大的也用着这玩意了。”
“他们都在这小区里住吗？”
“有的在这小区里住，我们这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说是小区，连个大门都没有，外面还有好几百户没动迁的平房呢，楼房里的住户来这儿买东西时间长了我还有印象，平房那些居民也来我这儿买东西我就记不住了。平房里住的也不是老居民了，都租给那些外来打工的农民工了，隔三差五的换一茬，谁能记得住？”
他围着那些破烂不堪的平房转了一圈，收获了各式各样的目光。
他到电脑上查该辖区内出租房屋登记情况。一页页翻着，不时地记着笔记。找来找去，发现最新的资料还是半年前登记的。
他偷盗保险柜是在李梦阳躲出去之前还是之后呢？如果是在前，李梦阳应该有所发觉。应该有报警才对。可没有报警记录。如果在之后，他在李梦阳的保险柜里拿走了什么呢？是那八十万吗？
李梦阳不应该在那个地方买那种东西，而且在那个时间段返回公司，把它放进保险柜。像超市老板说买那种安全套的人都是民工或附近居民。耗子隐藏在那种地方应该说得过去。可那个家伙为什么盗完保险柜要把那种东西放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