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干什么?我充其量也就是抽几口,轮不上能为你加官进爵,值当你大队长费劲千辛万苦地找我?”人瘦了很多,可那双充满挑衅的眼睛证明了这个人没变,还是那么桀骜不驯。

  “来看看你,看看昔日的富家子弟是如何熬生活的。”

  “你比那帮孙子坦诚多了,想看笑话敢直接说。那帮吃我、喝我,还花我钱的家伙只敢在背后笑话我,连我面都不敢着。有时在对面碰上了,就撒丫子跑,这算有良心的。碰上没良心的,走到鼻子碰鼻子了,只给我轻蔑地一笑。什么东西!不过,你也不能如意,想看我笑话的人还没出生呢,现在老子穷了有什么,三穷三富过到老,我离老远着呢!”

  “行啊,越来越有你爹的气势了。实际上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些富人都是从穷人过来的。怎么样,那东西戒了吗?”

  “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怪那些人太心急,急着就给我点了,要是再拖上一阵子,可能真死在这上了。”

  “呵,你还嫌轻呢!”

  他看了看四周的玉米地,到膝盖高的玉米苗一排排整整齐齐,一趟趟垄沟笔直,垄沟里干干净净,一点杂草不生。看着面前扶着锄头站立的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这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自己还会对面前这个人生出敬佩来。没什么了不得的,说的轻巧,沾上那鬼东西,想戒掉,不死也得脱层皮。多少自认为意志坚强的人都倒在了上面。看来这公子哥除了对别人有股狠劲对自己也挺狠。在这荒山野岭上,包了几亩地,当起了农民。也许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才能真的戒了。“你能跟我说说后来的事吗?”他试探着问。

  当地一声,锄头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人咕叽一下坐在地头上。“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想听的是真话,而不是糊弄鬼子的假话。”

  “我要说就说真话,对鬼子我是连假话都懒得说,哪有心情糊弄他们。再说了,鬼子还没侦查到我这个据点呢!”

  王晓阳也笑了,盘腿坐在了对面,坐在了温暖儿松软的土地上。他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事,说李大公子的衣服从来不穿国产的,都是世界顶级名牌,就连袜子、内裤都是在香港买的。

  “这么说你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别人也想不到咱俩会坐在一起,你说有些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是,要是知道咱俩在一起,估计一些人会吐血的。”

  “就像谁也没料到我爹会是那种死法一样。他也得罪过很多人,别说那些遭强迁的老百姓了,政府官员、银行家有多少被他拖下水的,其中有多少利益纠葛谁又说得清呢?他死了,那些政府官员卸下一个沉重的包袱,那个时候,谁也不想想从我爹那儿得到过多少好处,还说我爹的死罪有应得。要是普通老百姓说这话我也忍了,我就不能忍那些喝着我爹的血长胖的那些人,他们巴不得早早了结此事,甚至运用权力手段了结此事,太让人心寒了,难怪我爹活着的时候就说政府官员不可交,政府官员是狗,吃了就走。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我没拿他当回事。可我看到他的尸体,看到他可怜巴巴地躺在那儿,对别人的嘲讽、辱骂一点不能辩驳,听到周围人幸灾乐祸的话,我发誓,绝不能让他这样走。把屎盆子全扣死人脑袋上了,欺负死人不算,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活人吗?我知道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一花花公子,老爹活着,都拿我当回事,老爹没了,我就可以忽略不计了。哼,想得美,不是怕沾埋汰吗,我非得扒了一些人的外衣,看看到底是谁真埋汰。”愤恨扭曲了他脸上的肌肉,显得狰狞恐怖。跟周围的玉米地格格不入。”

  “你还念念不忘报仇的事?”

  “你以为我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呀,就为在这儿种苞米收苞米?”

  “二疤瘌”是你杀的吗?

  “王晓阳,咱俩是不是上辈子有仇啊?我听啥事生气你就说啥事?现在我听‘二疤瘌’死我气得牙就痒痒。我气的是没亲手宰了他,没轮到我动手,要是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了,我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二疤瘌也是一个替死鬼,关键是他当年听到信息是从哪儿来的。信息的来源和杀他的人是一伙的。”

  看他那样不像假的,可要不是他会是谁呢?难道真是“八爪鱼”的手下。“八爪鱼”那样的家伙真有替他卖命的?算了,反正是刑警的事了。

  “别看我爸做房地产心思用尽了,要说他贩毒打死我也不信。”

  “他出现在那儿,还拿着钱,还跟毒贩有肢体和语言的接触。你说,要不是去接头,他跑到那儿干嘛?谁能调动得了他?”

  “那是你的活,要是都知道还要你们警察干啥?警察难道就能破破简单的案子?”

  “你父亲有没有关系更密切点的红颜知己?”

  “什么叫关系更密切点?上床的算不算关系密切,那几个你们不都知道吗?”

  “我是说我们没掌握的。”

  “呦,还有你们没掌握的事?你们要是没掌握,我更没戏了。”

  “我是在说正事。你想想,你爹躲出去的那一个月在哪儿住的?能是住在宾馆里吗?”

  “不能,别看我爹吃饭不讲究,但他就吃不惯外面的饭菜,不回家吃,也要在公司里让做饭的师傅给他做家常饭菜。在外面吃饭,别说一个月,一个星期他就拉不出屎来。肯定是和哪个女人住在一起。妈的,出了事,那个娘们也不认账了。”

  “要真是在一个女人那里住的,找到那个女人不就能找到点线索吗?比如说,跟谁联系?为什么提出一大笔钱,要做什么买卖?你没和他通过话吗?”

  “当然通过,是他找的我。告诉我没钱的话找黄梅要,我爸在黄梅那儿有个小金库,他不说我也知道。问他在哪儿来着,他要我别担心,他过得挺好的。”

  “再问个问题,公司可以说得上你们家自己的,还犯得着设小金库吗?”

  “有些钱走账不方便呗,像年节各级官员必不可少的红包。还可以少交些税钱。账面上赢利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公司在官员身上花钱多吗?”

  “你是中国人吗?在中国做买卖挣钱,离开官员好使吗?虽然现在这帮家伙都躲着我走了。这就是一个公司正常运营的潜规则。多不多,看你要他们办什么事,这年头办什么事都有价。”

  “花钱就一定能得到项目吗?”

  “一般来说能,但是官场上人认钱更认权,要是比他官大的领导说话了你花再多的钱也没用。所以,他们花钱不仅花在办事的人身上,更要找某个大领导当靠山。但一旦靠上某条船,你想上岸或者换个船不那么容易,即使你花再多钱去靠别人,别人也不接纳你。知道为什么?用你们的话说这人底潮,有前科。他们更倾向后起之秀,像郝争之流。他那澳洲公司有可能就这么出炉的,那就是他找的一个更大的靠山,在澳洲注册个公司,返回来就成了中外合资了。挣了钱直接转往外国,国内账面干干净净。省着那些贪官们把贪来的钱还费劲巴力地往外转了。连洗钱都有了。要不别说澳洲公司,就是美国政府的公司到这儿都不见得好使。”

  “我记得你父亲的公司也跟外资合作过。那个外资拥有者是谁?”

  “这不是你该问的。”

  “你不是怀疑你父亲的死因吗?最有关系的都不说出来,让我们怎么查?”

  “我们家毕竟是靠人家上位的。”他闷闷地说。

  “那你父亲的奋斗呢?心血呢?什么都不是吗?”

  “一个民营企业家算什么呀?挣钱的机器。听好了,不是给自己挣钱的机器。而是给一些当权的人挣钱的机器。用权力扶持你李梦阳可以,扶持别人也可以。怎么样,王学军,郝争不一样能挣着钱吗?没了张屠夫还吃带毛猪不成?权力离了李梦阳照样运转,李梦阳离了权力寸步难行。中国人很有智慧,棺材、棺材,离官进了才有财,官要是离财进了就离棺材不远了。”

  他正要离开“你知道林则徐在虎门销烟后暴富起来的是什么人吗?亲爱的缉毒警。”盘腿摸着脚丫子的那位慢悠悠地说。

  “手里还剩鸦片的人?”

  “只答对一半。当然是手里有货的人,不过可不是那些东印度公司之流。而是那些在销烟过程中最卖力的那些力工。就是那些拿着大竹竿子在销烟池子里使劲搅的那些人。他们把手里的竹竿底部凿一小洞,烧毁的鸦片成汁流进小洞里,装满一竹竿。那些烟鬼们无处淘澄货,多贵也要买上一口抽,结果就暴富了这么一群人。怎么样?有意思吧!”

  王晓阳一笑:“有意思。”

  “你知道那些卖货家伙背后叫你们缉毒队啥吗?你知道你们打掉“八爪鱼”团伙,咱们石城市的货卖到什么价了吗?你们禁毒支队每次行动过后,他们交易的价格就上涨一些。打击的力度越大,上涨的幅度就越大。打掉一个团伙,就等于给另一团伙除掉竞争对手。有的团伙还要笑着掏赞助请你们去打击毒品犯罪呢!当然你们当中还有一些充当拿着竹竿在硝烟池中使劲搅的家伙。你不觉得缉毒队有些人发家不正常?”

  “妈的,笑着掏钱,难道就打不着他?跑了他了?”

  “你说对了,有些人你就是打不到。”

  “不可能,‘八爪鱼’爪子长那么多,不也被我们打掉了,只要露头就打,我不信还有哪个不怕死的要顶风作案。”

  “你打掉的不过是一条烂了尾巴的蛇。真正的毒蛇你是永远摸不着的!你想想,是不是有时候明明有线索行动却扑了空。”

  “扑空也是正常的,次次都逮个正着就不会有犯罪了。”

  “不论是谁杀了二疤瘌,没有准确的信息办不成这事。”

  “有人通风报信?不大可能,连我都没认出他来,还会有谁认识?”

  “没法说,什么都有可能。蛇有蛇形,鼠有鼠道。”

  “你是说有警察和他们勾结?”

  “我什么也没说,不过老话说警匪一家。警察跟不三不四的家伙称兄道弟的多了。现在哥们交往不能光用嘴拱吧。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关键时候还不得表现表现?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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