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斐然把嘴放在羊肉串的一头,从左到右那么一抿,一串羊肉就全进嘴了。竹签子一撇,“真他妈的香,你咋发现的这地方?”他意犹未尽地用舌头舔了舔嘴边的油,又拿起一串。王晓阳也顾不得答他的话,全心全意对付肉筋。肉筋做得既烂糊还有嚼头。这家烧烤店店面不大,破桌子、烂凳子的,却总是红红火火不断人。肉串、肉筋都做得非常地道,吃完他家的羊肉串,别人家的吃着就没味了。这是段晓航淘澄的地儿,吃上一次,王晓阳就放不下了,太好吃了,隔三差五地就来上一回。两人吃得满嘴流油,嘴角沾着辣椒末、孜盐末的混合物,好在跟前没美女,都是一脸吃相的糙老爷们,不怕狼狈相被人看到。“哎,你说这里是不是放料了?要不能怎好吃?”张斐然拿着羊肉串在他面前挥舞。“你干这行也不是头一天,这点事不知道你还当啥缉毒警,当大尾巴狼还差不多!不信你上后厨犄角旮旯翻翻,他要是没有大烟壳子我请你在这儿连着吃一个月,直到给你吃拉稀为止。”

  “知道有料你还吃,敢情是舍身喂虎?”

  “吃吧,吃不死你,也就是提提味到头了,告诉你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你就看吧,只要城里味道特殊好吃的火锅,里面都有猫腻。”

  “我也听过,但没想到自己能遇上。不会上瘾吧?”

  “这点小事,说忌也就忌了。别吃了,快走。”

  张斐然刚想问他什么事,那句话就像一块大大的馒头被生生地咽下去一样给瞪回去了。原来,是一个臂上纹着猫咪的家伙出去了。王晓阳扔下一张百元钞票就跟了出去。张斐然站在收银台钱等着找零,被他一把拽走。张斐然心疼不已,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收钱的穿的油渍麻花的胖娘们正对着灯眯着眼辨钱的真伪,简直要气疯了。没想到,那个胖娘们冲着他俩大喊起来,回来,你的钱有问题。边喊,边招呼人,很快就有两三个光着膀子的人冲着他俩追来。吵闹声引来许多人驻足,张斐然发现那个“猫咪”也回了一下头,看见这热闹的场面,像见了鬼似的,拔足飞奔,转眼就拐过胡同口不见了。

  胖娘们一脸得意地笑着:“小子,到我这儿吃白食,也不打听打听我四丫头是从哪个山门里出来的!”

  “你哪个山洞里蹦出的妖精你孙爷爷我都接着,睁开你的狗眼看好了,我的钱到底有没有问题!”眼看着到嘴的肥肉飞了,王晓阳一股邪气冲天而出。

  胖娘们卡么卡么眼睛笑了,故意看也不看那钱,只用手揉搓两下。“这钱是真的,我们店虽小,可也不能占客人的便宜不是?”接着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三张十元的递到王晓阳手上。

  “少来这套!”他拿着钱横了那胖娘们一眼,对那几位膀爷一眼都不扫地走了。

  “这娘们也挺有意思的,就为了倒咱们钱就整这么大动静,有性格!”

  王晓阳白了他一眼,走出店外拿起手机:“吴大稽查,我知道你忙,不管你在哪儿忙呢,忙什么呢,你都得带你的弟兄来一趟,对,马上,过期不候!……”

  一辆喷着“石城市食品技术监督局”字样的白色面包车飞速驶来,稳稳地停在烧烤店门前。几个穿淡蓝色制服的人从车上奔下冲进烧烤店。不到十分钟,他们拎着两个脏兮兮的袋子出来了,胖娘们也跟在后面,不武武喳喳的了,低眉顺眼的样子,张斐然不敢相信这个跟刚才高门大嗓的人是同一个人。

  让张斐然尴尬不已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晓阳竟然踱着方步凑了过去,在胖娘们跟前高呼大喊:“怎么啦,这家店怎么了?”还一边窥探着制服手里拎的那两个袋子。制服也挺配合他:“看看,恶心不恶心。”张斐然扫了一眼就干呕起来,好在当警察这么多年了,看过不少血淋淋的现场,否则非得喷涌而出不可。“这就受不了了?给你们加点‘佐料’你们还不吃得美滋滋的找不到北。”制服又抖了抖另一个袋子。

  “这也忒损了,对付这种黑心店你们绝对不能手软,要不,我们也不依,是不是?”王晓阳在旁边添油加火。被一阵折腾惊出来的吃客们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吃进去的肉化成了能量,喷薄而出:“砸了这黑心店,狗东西!”好在这正是人最少的时候,要是正赶上人多的时候闹这出戏,估计烧烤店的房盖都得捅漏了。

  张斐然赶紧躲一边去了,他对跟着躲出来的王晓阳说:“还说人家损呢,最损的要数你了,人家是逗了你,还不是为了还你的钱,好心还当成驴肝肺了!”

  “好心?哼哼,我就想看看她的心究竟好到什么程度。”伸头看看,走,咱们慢慢走着,今天请你看出好戏!”

  “这也算好戏?没劲!”

  “这才刚开场,用文话说这叫序幕,正戏还没开演呢!”说完,沿着小胡同慢悠悠地走着。大约走了五六分钟还没走出二百米。

  “我说你怎么比蜗牛爬还慢,提倡慢生活也没必要到这频率吧?”

  “着什么急,跟女朋友约会的大好时光有的是,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没听说过只有闲下来你才能真正的享受生活这句话嘛!”这时正走到一块光溜的大石头面前,他索性一屁股坐下去。“哎,斐然,都说胡同是中国特有的文化,北京的胡同还成了景点。那胡同我也钻过,跟咱们这儿的没啥两样,你说说咱这儿的胡同有啥文化?”

  “啥文化,是穷文化,都是没钱人才住胡同呢,好在棚户区改造也快改造到这儿了。”

  “听过胡同串子这词吧,胡同产什么?就产串子。高档小区里产生串子不容易,这地儿想不产生串子也难。棚户区改造,即使他们住了楼房,串子的本性却改不了,不信,你到棚户区改造的楼房打听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事还是一清二楚,谁也别想瞒谁。”

  “那你上这儿找串子来了?”

  “也可以这么说。”

  张斐然刚想好好埋汰埋汰他,就看见顺着他俩走来的胡同里也走出个人来。这人一边走一边撒目。胖胖的,围着一件油渍麻花的围裙。是烧烤店里的胖娘们。他愣愣地瞅着胖娘们,胖娘们却直奔王晓阳而去。“小五被带走了,还说要查封店。”胖娘们低声低气地说。

  “小五被带走了,不还有四丫头呢吗?那么个店查封就查封呗,有啥好留恋的?”王晓阳慢慢地说。

  “四丫头这不来找您了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给我指条路,人和店我都想要。”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我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羊肉串,你的事我也可以帮助你解决,我的事也要快,我不想搞得满城风雨,否则这个店真的就开不下去了。”胖娘们一脸镇定。

  “好,真的不愧是四丫头,不过那只狐狸已经被你惊着了,还能找到窝吗?”

  “找到主人不就找到窝了?”

  “有道理,说说看。”

  “听说‘狐狸’跟‘小革命’在一起。‘小革命’的买卖做得满不错的,好多人都投奔他去了呢!”

  “说的轻巧,‘狐狸’是哪儿有食就到哪儿去的主儿。你告诉我去找别人不跟没告诉我一样吗?我本来是要掏狐狸窝的,现在却要费这么大劲,这买卖没法做。”

  “那,”女人犹豫了一秒钟,“我告诉你一个地方,是鸡窝还是狐狸窝那就看咱们俩的造化了。”

  “行,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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