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像个木头人似的踱回家,由于情绪不好,在学校的处境,影响了我在家的心情。
   
        由于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我掉了几粒米,奶奶让我捡起来,我嫌脏,不捡。奶奶很生气,说我不听话,开始数落我,说我不爱惜粮食。 我说一年打下来的粮食那么多,也不是就收获这几粒,何必看得那么重。奶奶说每一粒粮食都经过了春夏秋这三季,都经过了农民的一双手。
   
        哎呀,你是不是太认真了,太顶真了,像您手上的顶针,烦不烦!我蒙上头,准备睡大觉,这时看见奶奶将饭桌上我和两个表妹撒的饭粒一五一十地捡到了嘴里,我心里突然很不是个滋味,我不安起来。
   
        掉饭粒在我看来是不拘小节的,在奶奶看来,虽是小节,却不是小事,是大事。因它折射了某种东西,我想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觉得奶奶的话有道理,可我却无法像奶奶一样对它真正重视起来,爱惜起来,心疼起来,这使我心烦意乱。
   
        也许从最初的新衣服,到现在的掉米粒,奶奶是在教育我,让我懂得做人的道理和对待万事万物的态度,可我还没把自己弄明白,对自己都不爱,也就无法爱别人,去体会别的东西。
   
        可它们不时在我身边出现,一个问题还没想明白,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它们就像一块块砖头似的,让我应接不暇,动不动就要把我砸扁了,我不想让呼啸而来的板砖将我砸得头破血流,我想接住它,把它一一理顺。
   
        其实奶奶是让我有颗感恩的心,这跟小学熊老师请老工人讲课,让我们好好学习,报效祖国是有某种关联的。可惜的是,感恩是一种崇高的行为,我们的思想高度还没达到,我们还处于初级阶段,低级阶段,朦胧阶段,启蒙阶段。 面对这个世界我们还没有完全接受它,我们感受到的只是不如意,这些不如意还没化解掉,于是处于冷冻状态的我们,身上的雪还没扫干净的我们,内心的杂质还没处理掉的我们,心火正旺的我们,报答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力不从心的事。
   
        怎么才能走到这一步?因为我知道它就像一个轴心,没有它,就产生不了向心力,一切都处于支离破碎的状态。 想到这些我无法进入睡眠,晚上睡不着,白天也不困,老是忧心忡忡的,在我苦闷的时候我很想从身边的人那里找到一种力量,获得某种启发。
   
        我首先想到了姑姑,因为在姑姑的身上有感恩的心。 比如给我做新衣服,比如在工作上,姑姑工作起来挺卖命,什么活都干,跟临时工一样。她曾对我说过,是国家在最困难的时候,培养了我们这些大学生,老师在给我们上课时常常说,做一次实验就得好几百块钱,大学四年下来光做实验的费用就得上千,培养一个大学生国家得掏好几万。
   
        也许正因为这样,姑姑对自己能上大学感到很幸运,很幸福。她在工作中从没觉得累,一直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觉得自己能有份工作是件很荣幸的事,并充满了感激。
   
        但我身上却没有这种东西,想到这里,我开始走向姑姑,想从她身上找到答案。
   
        姑姑在门口开了一块荒,开荒种地,种蓖麻,我一边配合,一边想,身穿白大褂的姑姑对种地感兴趣,是因为小时候曾和土地打过交道,看见黑色的土就有一种割舍不了的感情与冲动,不管收成如何,种了再说,因为她表达的是一种无法释怀的情怀,是一份怀旧,是一份情结。
   
        而我却没有这份感情,也许感情来自于感觉和感受,当一个人没有感动就不会有行动,姑姑和我不同的是她对生活非常的认可,觉得黑土地带来的是丰收,是果实。而劳动可以把我们喂饱,让我们的生活更加美好,于是她不仅种地,还养鸡和鸭,弄得像个小农庄庄主似的,一点也不像是个出入医院的药剂师。
   
        我为什么找不到那份喜悦,丰收的喜悦?阴沉的我,只想到付出的一面,黑暗的一面,看不到阳光的一面,美好的一面。我一面想着一面机械地拎着水,浇着,灌着,一不小心,一下子把蓖麻籽全冲出来了,全跑出来了,也浑然不觉。
   
        我也要种田,我也要培养自己的心情,我也要有自己的自留地,我要从三十九级台阶走下来,把火气降下来,把不愉快忘掉。
   
        我飞奔着跑来跑去,种着小小的植物,绿色的秧苗。春天的我是繁忙的,奶奶说:春天一粒种,秋后一斗粮。我开始种蓖麻,因为蓖麻送到收购站,可以换油票,补贴家用。我还种上了鬼子姜,也叫洋姜,我照着书本上说的,活学活用,在四周埋了不少草木灰,当做钾肥。书上说这样会使植物根部发达结出更多的果实,洋姜刨出来晒干腌好,脆甜,是一道不可多得的小菜。
   
        种着种着心就收不住了,四周种上向日葵,让它成为篱笆,旁边种上豆角,让它顺着杆爬,南瓜也要种一点,反正它不占地方,蔓四处爬,南瓜花用来烙饼可是美味,辣椒和茄子是主打产品,种在中间,我开荒种地(兄妹开荒)锄头换了好几把,杆都磨细了,后来田里的地是这样的,葱窜得到处都是,把辣椒和茄子都挤得没地方了。地盘全占了,葱的生命力极强,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鬼子姜的侵略性也很强,怪不得叫鬼子姜,刨不尽的都成了种子,第二年茁壮成长。
   
        我还养蚕(蚕花姑娘),到处给蚕找桑叶。当我盼着零花钱的时候,我会去捉蜈蚣,制成标本换钱,或盼着家里的牙膏快快用完,我好把牙膏皮送到收购站换三分钱。饿了时候,我会把油倒进锅里,做炒面吃。大量的朝鲜片涌进中国,我们看《苹果熟了时候》《卖花姑娘》《金姬和银姬的命运》,学她们将坛子顶在头上。
   
        当我忙完这一切,心里是惆怅的,我不知道它对我意味着什么,我找不到那份来自内心的喜悦,不知道哪种意思会有意思。我的心里是空荡荡的,由于我是在生硬地照搬,只是在那跟风,在那学步,蹒跚学步。于是一切都显得不真实,显得虚幻,我两脚踩在云端里,感到很无助。我一头栽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知哪是我的起点,我从哪起步,我找不到起飞的地方,我的位置在哪?我的坐标在哪?
   
        我感到时间在流,而我在时间的河床上飘,漂浮不定,心神不定,无法心系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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