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来到面摊前,因为天气冷,几乎没有客人。卖面的柱子认出了老四。

  “大哥,没走啊?”柱子说。

  老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用手指指了指冒着热气的面锅。

  “给俺来玩面汤喝……”老四说。

  “不吃碗面?”柱子说。

  “先盛碗面汤再说。”老四说。

  柱子盛了一碗面汤放在老四跟前,老四端起碗喝了几口热汤觉得身上暖和起来。

  “这是没找到活,买车票回家呗?”柱子问。

  “买车票?俺现在是黄鼠狼玩火,爪干毛净了,我着啥买车票?”老四想起被偷的事说。

  “怎么呢?”柱子问。

  “俺住了黑店了,都是你推荐的。”老四说。

  “黑店?”柱子皱着眉头问。

  老四把被偷的事说了一遍,唯独没有说自己没拿身份证这件事。

  “这样说就是琴姐的不对了,既然住店怎么不安排个正经的房间,让你在杂物间里和一个不相干的人睡呢?”柱子问。

  “虎落平阳被犬欺,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在你们这一亩三分地上,俺有什么办法?俺看那娘们不是一般人,不然怎么敢开这样孙二娘似的人肉包子铺?”老四恨恨地说。

  老四还要继续说,就看到柱子往他身后看,转过头去看到,大琴站在他的身后。

  “一个大男人,怎么学着背后嚼舌头?”大琴阴着脸说。

  柱子大概觉得大琴的不高兴,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急忙说:“琴姐,来碗面汤吧?”

  大琴并不理会柱子的话说:“你只说过五关,为啥不说走麦城这段儿?你没有身份证,是我看着这天寒地冻的你没地方去,动了恻隐之心留下你,我这还担这沉重呢。你丢了东西是不假,可是你不能怨我啊?再说了,我把你的店钱也免了,这还算对不起你吗?”

  老四冻了一天,本来就一肚子怨气。听到大琴的数落心里想,不如真的讹上她一把,即使没有回报也出出这口恶气。

  “俺是没带着身份证,这算啥罪过?可是你容留没有身份证的人住店,你在公安局那咋交待?俺要不看着你是个女流,俺就去公安局举报你。”老四说。

  这句话真的捅了大琴的软肋,如果老四真的要去举报,她就真的惹了麻烦。心里这样想,嘴上并没软。

  “这真是善财难舍,你倒恩将仇报。好吧,你就去举报,大不了我让他们罚我俩钱。”大琴说。

  “好啦,琴姐、这位大哥。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够在这五湖四海有一面之缘也算是缘分,出来混饭吃谁也不容易,有话好好地说。我看这样琴姐,你不是要让我给你找一个烧锅炉的吗?不如就叫这位大哥去。大哥,烧锅炉干过吗?”柱子问。

  “那咋没干过,不管啥样的锅炉俺都会烧。”老四说。

  “琴姐你说呢?”柱子说。

  大琴听了仔细的想了想,自己原来是有一个烧锅炉的,因为嫌钱少走了。现在是靠着自己和女儿盯着。虽然是要过年,锅炉是不能停的,因为这旅馆安装的是土暖气。土暖气靠的是循环水供暖,一但停了这么冷的天就要冻上。这样不但影响了来年开业,锅炉或者管道也会冻坏,这些日子正在为这件事发愁。眼前这个人虽然不知道底细,凭借自己多年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印象并不坏。何况过了这个年,如果不行就换也来得及,先有个人值班再说。

  “我那的庙小,请不起大神,工钱可不多?”大琴说。

  “俺现在是秦琼卖马的时候,你管吃管住就中,工钱你看着给。”老四说。

  大琴听了并没说什么,站起身来说:“我得走了,从大同来的车快到了,看看能不能有人住店。”

  望着大琴的背影柱子说:“老哥,妥了。”

  “啥妥了?”老四问。

  “你给琴姐烧锅炉的事妥了。”柱子说。

  “她没答应啊?”老四说。

  “琴姐就这样,她要是不乐意早就说了,这就是答应了。”柱子说。

  “你咋知道?”老四有些不放心地说。

  “你是不了解她,我们是常年打交道的,住的也不远,我媳妇跟她还是干姐妹。”柱子说。

  原来,这大琴的丈夫早先是开矿的,曾经也挣过钱,风光过。只因一次事故砸死了人,丈夫判了三年徒刑,加上赔偿损失等等一下子败了下来。丈夫一口气出不来,出了监没多长时间就病死了。大琴只好带着闺女,在自己的老宅子这开了一家旅馆。

  大琴的旅馆属于档次比较低的那种,来的人没有常住的,不过是些路过或者打工的那一类人。素质比较低也就难伺候,经常会有很多闹事的情况。街面上有一霸叫孙大成的,早先就看上大琴,只是大琴是有夫之妇。自从大琴没了丈夫,孙大成倒是三天两头的到旅馆帮忙。孙大成有个毛病,喝大酒耍钱。最初和大琴在一起的时候,还收敛着点。慢慢混熟了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大琴虽然心里不舒服,怎奈母女本来就觉得独力难撑,有了这只猫倒也避鼠。从他来了以后,旅馆里闹事的少了很多麻烦。再有就是,大琴惹不起闹事的顾客,她同样惹不起孙大成,只好忍气吞声。

  孙大成有老婆,自然没有总是在这的道理。所以,大琴也有喘口气的机会。孙大成来不来的大琴也不计较,日子就这样混着。

  “想当初琴姐也是咱们这的一枝花,也风光过,只可惜是运去黄金失色,落了这田地。不过,她人还是不错的,可能是见得太多,经历的太艰难。她有个毛病,就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给一个信任。”柱子说。

  “你为啥帮俺?”老四到底是有心计,听了柱子的话有些不放心起来。

  “说句实话大哥,我也出去打过很多年的工。只是因为母亲岁数大了,不敢再满处跑了,才弄了这么个卖面条的差事。我是知道打工人身在异乡的苦楚的,你这还算是好的。好歹咱们这个地方不大,人还有点热乎气儿。你要是流落到大地方,那些人狗眼看人低,你就擎等着饿死吧!我同情你也不过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柱子说。

  老四听了柱子的话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着落,加上一天没吃东西也的确饿了,心里一高兴说:“兄弟,你给俺盛一碗面。”

  “我就说,光喝汤怎么能解饱?”柱子说。

  柱子给老四端上一碗削面,又端过一杯酒一盘凉拌肉皮冻说:“大哥,酒我是送的,这大冷天的来上一口暖和暖和。”

  “谢谢兄弟了,对了,既然她答应了,俺就在这等着她完事领着俺去?”老四说。

  “哎!大哥,看你有个机灵劲,怎么这个时候犯糊涂呢?这又不是小孩子上学得叫大人领着,她那你又不是不认识。你吃完喝完就去呗?到了那啥也别说,抄起家伙干活。就是琴姐还犹豫,生米也煮成熟饭了,她那现在正缺人呢。”柱子说。

  老四一碗削面、一杯烧酒下肚,顿时觉得暖合起来。吃完饭放下筷子还是有些犹豫,坐在那卷了一颗烟抽起来。

  “这怎么羊角风还抽上了,还不赶紧去?”柱子说。

  “俺还是觉得有点冒失。”老四说。

  “你去你的,一会琴姐来我跟她说。”柱子说。

  柱子的话让老四彻底放下心来,站起身来说:“那就仰仗老弟了。”

  “快去吧,别犹豫。”柱子说。

  也许是喝了酒胆子大起来,也许是终于有了着落心里高兴,老四迈开腿朝大琴的旅馆走去。

  进了院子老四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直接去锅炉房虽然是最简单的办法,但是自己来打工也必须是要打个招呼。现在大琴不在,只好和她的女儿说一声。

  想到这老四推开那个登记的房间,大琴女儿正在给几个客人登记。老四站在屋里看着,想等着她登完记自己再说来意。说来也巧,正在这个时候收拾房间的员工进了屋。

  “娟子,开水没了,住宿的嚷呢,你快去烧水吧!”那人说。

  大琴女儿娟子抬起头说:“我哪倒得出功夫,让他们等一会的。”

  “这么冷的天,你没开水人家能干吗?”那人说。

  “我去吧!”老四说。

  娟子听了转过头来看到老四,因为那天的印象很深认了出来。

  “你不是那天住店的那个人吗?”娟子说。

  “现在不是住店了,是给你们烧锅炉的。”老四说。

  “谁让你来的?”娟子问。

  “反正俺自己不能来,你娘让俺来的。”老四说。

  “我娘?”娟子听了一时没明白的问。

  “旁的别说了,俺先去给你烧水,买卖可是耽误不起的。”老四说。

  “锅炉房在后院呢。”娟子朝走出门去的老四说道。

  老四来到后院,找到了锅炉房。其实不用找,只看到门口那堆煤就知道了。老四走进锅炉房,地上满是煤灰和掏出来的乏煤没人清理。

  老四打开锅炉进水的阀门,又打开底下的火门开始添煤。做完了这些,老四拿起扫帚开始打扫地面,把那些煤灰和乏煤清理出来。

  傍晚的时候大琴进了门,娟子把老四来烧锅炉的事告诉了母亲。

  “这是你柱子舅舅找的人。”大琴说。

  “可是这人看着眼熟,不就是那天找你陪钱的那个住店的吗?”娟子说。

  “就是,他也找不到活,在你柱子舅舅那吃饭的时候,你柱子舅舅就答应了他。”大琴说。

  “这人是哪来的,他连身份证都没有可靠吗?”娟子有些不放心的问。

  “咱们就是用他烧锅炉,又不干别的,可靠不可靠能怎么样?再说,现在大年根底下上哪儿找人去。先让他将就两天救救急,过了年再说。”大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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