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拆掉了包装,一步步艰难的回到学校,学校的情况也是乱糟糟的,学校留给我的印象是充满了鸡屎味,我们整天劳动,挨家挨户去掏鸡粪,弄得鸡犬不宁(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老师的心思不在我们身上,我相信那是教育界最黑暗的时刻,那些被抽回来的下乡知青水平非常差,他们开后门到学校来误人子弟,手上的茧子还没退掉,就拿起粉笔乱说一通,我一堂课也没听懂。
   
        那时局面正混乱,课堂上会出现这样的片断,老师讲不明白,憋得难受,可不是茶壶里有饺子,有货倒不出,是没货,更谈不上货比三家,货比货。空得慌,于是老师和同学就出现戏剧化的场面,轮番上厕所,以缓解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那时我们在厕所里呆的时间要比在教室里长,那时老师的教鞭是粉笔头,在自己不懂却要装懂还要我们懂的情况下,他们用粉笔头掷同学的头,射起人来简直是活力四射,美丽的弧线在同学头上象金梭银梭一样,穿梭不止。
   
        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时间又消磨不掉,只好躲在桌子底下钩床罩(锻炼动手能力)。
   
        为了使学校有序起来,新分来的校长想到一个高招,就是天天劳动,这样老师不用难堪,还把改善教师员工的待遇提到议事日程来,落实到行动中去。再说那时正在放《决裂》流行的一句话是“马尾巴的功能”红极一时的是交白卷的张铁生和黄帅。(我现在想张铁生之所以交白卷跟老师有关,因为老师本来就是白字大王,教出来的学生只是白卷先生)。
   
        于是初中就成了劳动改造,洗心革面,我们被打发到山上去种红苕,叶喂猪,苕分给老师,这样老师干粮有了,付食(猪肉)也不缺了,老师的切身利益给解决了,师生关系也不紧张了,何乐而不为。这个根据师资力量雄厚程度,围魏救赵,量力而行提出的方案进行了推广,校长也是伤透了脑筋,才苦思冥想出来的,付出的代价是以前脑袋上只有一条人行道,现在变成了一览无余的大操场。
   
        在有限的学习中,我发现老师教错了一个字“呕心沥血”的呕念成了QU,我想我是一个本性难改的人,也就是说为什么雪村说东北人都是活雷锋,作为一个北京人,站在中央地带,祖国的心脏首府,他应是公平的,他为什么没把这顶帽子戴到别人头上,我逐渐明白,是有道理的,也就是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比如仗义执言,有些东西是渗出来的,不是装出来的,是一种自然的流露,可谓是“江山易移,秉性难改”。
   
        比如我,仍旧本性难改,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旧病复发。我下课后告诉习燕子(刑燕子)老师,我为什么对这个字这么熟,因为爱看药瓶上的小标签,经常写道,禁忌症,呕吐病人不能服用,我被老师重视起来,另眼相看,给我穿上了三寸金莲,在我疼痛难忍的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个秘密,区还有一种叫法,这是我看《三家巷》时知道的,区桃,也就是区在组词时,既可以组区长,也可以组区桃,我还没把它咽在肚子里,我的宣传委员就被撤下来了,第一批红卫兵没有我,第三批才轮到我。
   
        板凳还没坐热,就差点被逐出校门,在师道尊严的时候,我坐在教室里,其实已被隔离起来,像走资派一样。我又一次被孤立起来,跟小学差不多,虽然隔离的唯一好处是更清醒的面对入世,但那时的我却是糊涂的,并没有认可自己,又开始往另一个思路上想,我为什么落到这个地步,就因为说话太直,小学的时候说男同学长得好看,就是说话太冲了,落得个不好的下场。使我小学后半生的生活简直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小学毕业,到了初中刚想松了口气,又没管住自己,又让自己惹出了乱子,陷入了困境。
   
        在被隔离的日子里,我异常苦闷,我看书,什么书都看。我看了一篇描写墨斗生活习性的书,墨斗为了保护自己,在别人抓它的时候,会从尾部喷出一股墨汁,让人眼花缭乱,它便趁机溜走。“祸从口出”,“人怕出名,猪怕壮”。大人说的一点也不错,我要向动物学习,不再多说话,把自己封闭起来。
   
        当我决定把自己关闭起来的时候,又开始自虐的时候,我有一种被风干的感觉,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水分正在被强行挤出,天性的东西在逐渐丧失,人性的东西在慢慢的泯灭,我异常痛苦,好像自己给自己带了一副口罩,给自己的嘴贴了一道封条,上了一把锁。被锁住的日子,我会感到口干舌燥,身体干燥,心灵干燥,十分想发火,特别想骂人,想到不能痛快的说话,就觉得心里特别烦,我在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这种惩罚,让我失去了人的本能,没了本色,这让我异常沮丧,看什么都不顺眼,在作茧自缚的日子里,我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像个木乃伊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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