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进了村子直奔二婶家,走到院子里看到屋里亮着灯。老七走进屋子看到二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花被子。二婶的头旁边放着一个碗,那个碗是空的。

  “婶子……”老七走到二婶的头前喊到。

  二婶睁开眼睛看了看老七并不言语。

  “婶子,俺回来了。”老七继续说。

  二婶闭上眼睛不说话,老七正在纳闷,三孬媳妇走进们来。

  “呀,老七你回来了?”三孬媳妇说。

  “回来了,俺婶子这是咋了?”

  “哎,别提了,捡了条命。”三孬媳妇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俺婶子就这样了?”老七问。

  “不这样能咋地?医院是看不好了,还花了那么多钱,都是俺家三孬给垫上的。婶子总算是捡了条命,那宋狗子摔得连人模样都没有了,脑袋摔得稀烂,用布包着头入的殓。”三孬媳妇说。

  老七人听了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俺婶子能吃东西不?”过了一会老七问。

  “有一口没一口的能喝稀粥,硬东西吃不了。俺也忙不过来,俺还要下地,给一家子做饭。”三孬媳妇说。

  老七说了几句客气话,三孬媳妇逃命似的走了。

  老七坐在二婶旁边,看着二婶已经瘦的脱了形,想起她为自己受的辛苦不说,还遭了这么大的难,心里难过起来。

  又过了一会,二婶睁开眼睛,老七连忙凑过:“婶子……”

  二婶的眼睛已经瘦的凹陷下去,眼神也有些混浊,她看了看老七用眼睛盯着他。

  “婶子,俺是老七,俺回来了……”老七说到这有些哽咽。

  “老七……”二婶说完又闭上眼睛。

  整整一夜,二婶有时睁开眼睛,大多数时候是睡着的。老七有时候给她喂点水,就这样一直坐到天亮。

  老七心里想,这样下去不行,还是要给二婶治病。可是医院里已经说没法治了,还能怎么办呢?老七决定去找三火,让他给想想办法。

  老七看着二婶睡的安稳,急忙走出门外来到三火家。

  “老七回来了?”三火看到老七问。

  “昨天回来的,三哥,俺求你点事。”老七说。

  “啥事?”三火问。

  “还是俺婶子病的事,咋也得想点办法给她治呀?”老七说。

  “老七,你婶子的病是没办法的。这么大岁数把腰摔断了还能咋治?医院里都没啥办法,俺有啥法儿?”三火说。

  “俺昨天看了看婶子的身上,都让炕给嗝破了,那不疼吗?”老七问。

  “那是褥疮,久卧不起的人都会有。”三火说。

  “那咋办?看来三孬媳妇是没好好伺候俺婶子。”老七说。

  “这话说的,不是谁身上的肉谁就不疼,不是她的老人她怎么会尽心?别说这个了,现在有的就是自己的老人也不管。我给你想个法子,是个偏方。煮几个鸡蛋,把那层白皮揭下来贴在伤口上,把把干兴许管事。”三火说。

  老七听了急忙跑回二婶家,找了几个鸡蛋煮上,可是那层皮揭下来很费劲。正在为难三火进了门。

  “你看揭下来都是小碎片,这咋贴?”老七说。

  “我就知道你弄不好,忘了嘱咐你了,不能忙着揭,煮好的鸡蛋先用凉水泡一下,这样就好揭。”三火说。

  老七揭下鸡蛋皮,就要给二婶敷到伤口上,老七看到,二婶的胯骨两边和屁股上都长了褥疮。

  “先别贴,给她洗洗伤口,用干净的布蘸干了再贴。我来吧,你那手指头跟烧火棍似的不管事。”三火说。

  三火给二婶洗伤口,每洗一下二婶就痛苦地呻吟一声,老七听了站在旁边皱着眉头。

  “三哥,这能管吗?”老七问。

  “得病乱投医,死马当活马治吧。”三火说。

  贴好了三火说:“你想着给她经常翻翻身,不能老是一个姿势躺着,那样褥疮就越来越大。还有,往后天越来越热了,要经常给她擦身子,要不别的地方也得长褥疮。把她的被子褥子经常晒晒太阳。”

  三火说完走了,从此以后,老七每天给二婶清洗身子,贴鸡蛋皮,喂奶和鸡蛋,庄稼长的老高的时候,二婶渐渐的回复了体力,脸色也红润起来。

  二婶病情见好让老七松了一口气,想到四哥走了多半年,居然音信全无心里有别扭起来。要不是二婶的病,老七说啥也要去找哥哥,可眼下他走不了。

  二婶身体逐渐恢复,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晚上没事的时候,娘俩也会说会话。

  “老七,四猴子这是上了哪儿?”二婶想起老四问。

  “婶子,为了俺们俩你差点丢了命,你就别替他操心了。”老七说。

  “没了你二叔,我就想混一天说一天,就等到阎王爷叫俺去也就拉倒了。谁想到又遇见你们俩这不争气的玩意,惹下这塌天的大祸。看来那张翠芳还是没咬着咱们不松口,你才能回家。当初你要是不听俺的放了张翠芳,最后让公安局来个人赃俱获,那可就全完了。老七,这就叫善恶到头终有报。人心能瞎了,老天爷可不瞎眼。”二婶说。

  “婶子,你别说了,我们哥俩在你老身上是造了孽的,死也还不清。”老七说着哭了。

  从此,老七连同四哥的地一起种。除了下地干活就是照顾二婶,只是心里一直惦记这四哥。

  老四自从目睹孟三膀子被警察带走,心里就开始打起鼓来。在这哥七个里,老四算是最聪明的,所以村里的人都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四猴子”。

  孟三膀子被抓让老四想到,孟三膀子是一定会供出张大闯,那这件事早晚是会牵涉到自己和老七。其中最有可能要抓的是自己,因为买媳妇的主意是他出的,这就叫主谋。自己的兄弟虽然也是买主,大概也就是个协从的罪过。所以,老四觉得如果自己不走,等着抓进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更何况,老四也出去打过很长时间的工,外边的世界他比老七熟悉。之所以回到家乡是因为自己这把年纪,想着就在家乡终老。现在面临可能的牢狱之灾,不如远走他乡,总比死在监狱里好。

  这个时候光棍的优势就显露出来,自己无债一身轻。走了就走了,死在外边也没人惦记。想到这,老四看着警车远走,回到家里收拾了行装,拿着剩下的几百块钱离开了黑沟村。

  老四之所以没带着老七一起逃走,他心里有个算计。自己是逃犯,这日子就朝不保夕。老七连村子都没出过,带着他等于是一起受罪。另外,一但被抓住,等于是加重了老七的罪过。再有一点老四想到,既然老七放了张翠芳,公安局即使抓起他来,闹清实情,老七的罪过是要比自己小得多,何必把他拖进深坑里呢?

  按照老四过去打工的经历,托熟人找朋友去找个活不算很困难的事。但是老四心里清楚,现在去投亲靠友等于自杀,因为公安局一但发现他在逃,首先要找的就是他的亲戚朋友和熟人,甚至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也就是说,老四这次是谁也指望不上。

  走出山村老四心里就觉得,这将是一次艰难的旅程,一个是不能投亲靠友,再有就是这把年纪打工谁肯要他?自己几乎是身无分文,所有的钱都给了兄弟买媳妇,如果找不到活干,他又能在外边坚持到什么时候呢?即使找到了活干,他能够永远不回家了?再说,他也没有把握自己就一定能逃过这一劫。

  老四一头走一头胡思乱想,晌午的时候进了县城。直到走到长途汽车站的售票窗口,老四还没想好到底要去哪儿?

  河南是个南北四通八达的地方,古代这里叫“中州”,意思是,这是黄河流域的中心,交通十分方便。分别和湖北,山东,山西,陕西,河北接壤,能够选择的地方很多。自己去过河北,山东,陕西打过工,唯独没有去过山西。也正在这个时候,排在他前边的一个男人正在买运城的票,老四也跟着买了一张。

  买了票,老四迅速的离开了长途车站,因为他觉得,如果公安局追捕的话,长途车站是首选。俗话说,贼人胆虚,老四在离开车站的时候,总觉得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离开车还有两个小时,老四走出车站朝城外走去。

  老四出了县城到了大集上,这是宋狗子买鸡的地方。老四以前也来过,还跟宋狗子这这喝过酒。老四并不知道宋狗子摔死,那是后来的事。走到跟前停住了脚步,因为他不知道宋狗子看到他会怎么说。

  可是眼下又没地方去,因为距离开车的时间不太长,他怕赶不上车。老四在集上溜达着,一边走一边留神这宋狗子。对宋狗子老四心里是有底的,因为必定是乡里乡亲,他相信宋狗子不会出卖他。同时,老四也想打听一下,自己跑了出来老七和二婶是什么反应。如果是着急,老四想叫宋狗子给带个话叫他们放心。

  老四走到卖烧鸡的摊位前,这里的货很多都是宋狗子的东西。

  “买鸡呀大哥,热乎的刚出锅的。”卖鸡的人打着招呼。

  老四摇了摇头并不言语,用眼睛看着周围,并没有见到宋狗子。

  “你这鸡是宋狗子给你送的?”老四问。

  “不是,这小子不知道咋了,好些日子没见他了。哎,大哥,你咋认识宋狗子?”卖鸡的说。

  “俺们是一个庄上的。”老四说。

  “既是一个庄上的,俺也就不说啥了。”卖鸡的说。

  “咋?”老四看着卖鸡的问。

  “宋狗子的鸡俺是说啥也不能要了,那鸡哪有肉,瘦的狼看见都掉眼泪。这还不说,他用来炸鸡的油也孬,吃着一股子油捻子味。

  看着老四不说话卖鸡的还想再推销一下自己是烧鸡,从摊上捡起一只鸡。

  “大哥,你看看这个烧鸡,溜光水滑,你尝尝看,不让那道口烧鸡。”卖鸡的说。

  卖鸡的说的“道口烧鸡”是河南地方的美食,和山东德州的扒鸡,沈阳沟帮子的烧鸡齐名。

  老四忽然想起,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虽然是一个人却从没大手大脚。攒下几个钱都给兄弟买了媳妇用,还落了这个下场。往后的日子啥样,想也不敢想。要是被抓进去也许就出不来了,何必苦着自己?那上了刑场的囚犯不是还给一顿断头食呢吗?虽然眼下口袋里并没有几个钱,不如自己也犒劳一下自己,就是被抓进去也不冤枉。

  想到这老四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问:“多少钱?”

  卖鸡的看到高兴的说:“既然你和宋狗子是一个庄的,我不能多要。你给个本钱30块。”

  虽然老四下了决心要吃烧鸡,可是听到价钱还是犹豫了一下。

  “大哥,这可没找你多要。你尝尝好吃不好吃,不好吃我原数把钱退给你。”卖鸡的说。

  “你给俺切半只。”老四说。

  “好,切半只你趁热吃了,留半只道上吃。”卖烧鸡的说。

  老四听了一愣问:“你咋知道俺要出门?”

  “哥,这还用问,不出门你带着铺盖干啥?”卖鸡的指着老四拿着的编织袋问。

  老四心里想,看来自己是真的慌了神。这明摆着的事居然都忘了,一心的犯嘀咕。

  卖鸡的给老四切了半只鸡,剩下的半只装到塑料袋里。老四本想只买半只,想到路上还要吃饭,不如就要了一只。

  “大哥,就坐在这吃,我这有凳子,对过那个摊就是买酒的,你不如闹上两口烧酒,就着烧鸡,那可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卖鸡的笑着说。

  老四本是个省吃俭用的人,要不是觉得自己也许行将末路,他是绝不肯花钱卖烧鸡吃的。看来这钱要花就没有头,有了烧鸡还差那口酒钱吗?

  卖烧鸡的看到老四在犹豫说:“大哥,酒我送你。”

  卖烧鸡的说着走到对过,不一会拿过半瓶子烧酒放在老四跟前。

  其实卖烧鸡的也没那么大方,留着老四在这吃烧鸡,实际上是最好的广告。

  老四喝了一口烧酒,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酒。好在不用花钱,也就将就了。老四之所以喝酒也有他的想法,自从跑出来,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安定不下来。喝点酒壮壮胆,稳住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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