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的举动让包括老魏在内的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因为真是怕二婶跳下去。那护栏足有一米多高,二婶身材矮小一条腿跨在护栏外边,护栏里面的这条腿已经离了地,二婶随时都有摔下去的危险。

  吴局长一直站在门口看着,看到这个情景也吃了一惊连忙说:“大婶子,你别胡来,你下来咱们好好商量。”

  “张翠芳你们找不找?”二婶说。

  “找。”吴局长说。

  “啥时候?”二婶问。

  “今天就派人去找。”吴局长说。

  “那好,官凭文书私凭印,你把你的话写下来盖上章给俺,俺就下来。”二婶说。

  “我是一局之长,我说了你还不相信吗?”吴局长说。

  “不行,刚才让他们拖走俺的不是你吗?”二婶说。

  “好,你等着。”吴局长说着走回办公室,不一会拿着一张纸走过来举在手里。

  “俺不识字,你给俺念念。”二婶说。

  “专案组速派人到邯郸寻找证人张翠芳,吴菊生。”吴局长念到。

  “拿过来。”二婶伸出一只手说。

  吴局长小心翼翼的走到二婶跟前递过那张纸,二婶接过来从护栏上下来,老魏急忙跑过去扶着她。

  二婶把那张纸揣在怀里说:“俺就凭着这张纸找你要个说法。”

  “大家都散了回去干活!”吴局长一脸怒气地朝着围观的人说。

  老魏扶着二婶下了楼,一边走一边说:“大姐,可真有你的。我在这待了这么多年,看见过闹事的还没看见过在公安局大院里闹事的。”

  “俺也是没法子,这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那穷山沟里混日子。哪想到老了老了抛头露面,叫人家跟拖死狗似的拖着,想着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二婶说这差点掉下眼泪来。

  “不管咋样,到底你是讨到了局长的黑纸白字,剩下的就等着消息吧。”老魏说。

  “大兄弟,你也帮了俺不少的忙,你叫俺咋谢你?”二婶说。

  “我帮什么忙,快别提这个。”老魏说。

  二婶走到院子门口,老魏跟在身后问:“你咋来的?”

  “俺一个村里的把俺送来的,一会俺去找他。”二婶说。

  “慢点儿!”老魏站在门口说。

  二婶朝集上走去,这天也是大集,集上的人很多。二婶在人群里寻觅这宋狗子,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二婶只好跟做买卖的人打听,想着宋狗子和他们经常打交道,他们是一定有人认识的。

  打听了半天居然没有人认识,二婶心里有点发慌,这要是找不到宋狗子怎么回家呢?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原来二婶正路过一家卖煎包、胡辣汤的摊位。

  “煎包、胡辣汤!”做买卖的卖力气地喊着。

  听见吆喝声加上这半天累乏了,二婶觉得肚子也饿了。可是此时就是觉得这心里堵得慌,坐下来吃东西未必有这个胃口。二婶经历了公安局那场折腾,又绕着大集转了这么一大圈,两条腿觉得都打不过弯来,听见吆喝声顺势坐在板凳上。

  “吃点啥?”卖煎包的走过来说。

  “不吃啥,你有水给俺一口喝。”二婶说。

  “俺这有胡辣汤没有水。”卖煎包的听了有点不高兴地说。

  “那就来一碗。”二婶说。

  “煎包要不要呢?”卖煎包的问。

  “不要。”

  卖煎包的把一碗胡辣汤放在二婶跟前,二婶端起来喝了一口,呛得直咳嗽。

  “你这胡辣汤咋这么辣?”二婶一边咳嗽一边说。

  “不辣咋叫胡辣汤?”卖煎包的因为二婶只买了一碗胡辣汤口气也有点不客气。

  “俺跟你打听个人?”二婶说。

  “谁?”卖煎包的把桌子上喝完了胡辣汤的空碗上套着的塑料袋拿下来扔到地上问。

  “宋狗子你认识不认识?”二婶问。

  “你打听他咋?”

  “俺跟他是一个村的,俺搭他的车来的,叫他在这等着俺,俺找遍了这个大集就是没见着人。”

  “那你可是找对地方了,前晌不知道他在哪喝了酒,晃晃悠悠地来到俺这,要碗胡辣汤解酒。喝了半碗就趴在桌子前睡着了,来喝汤的人挺多,俺就把他挪到后面去了。”卖煎包的指了指棚子后面说。

  二婶听了急忙站起身来朝棚子后面走去,卖煎包的急忙跟了过来说:“恁还没给钱呢?”

  “你这人也忒急性子,买卖是这么做的,俺这么大岁数还能跑了?”二婶说着塞给卖煎包的两块钱。

  到了棚子后面果然看到宋狗子,躺在一颗槐树下面头下垫着一块砖头,用草帽盖着脸睡在那。

  二婶急忙走到跟前使劲摇晃了宋狗子几下,宋狗子仍然是鼾声如雷叫不醒。二婶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已经是红日西斜,看来宋狗子一时半会是叫不醒,可是宋狗子不醒怎么回家呢?

  二婶情急之下朝着宋狗子的大腿根拧了一把,宋狗子疼得大叫一声坐起身来。

  “俺日他娘,啥玩意咬了俺一口?”宋狗子四目茫然地看着周围说。

  “你咋睡在这?”二婶说。

  “呀,婶子回来了,啥时候了?”宋狗子说。

  “天都快黑了,你喝了多少酒?”二婶问。

  “二黑,给俺拿一瓢凉水来!”宋狗子朝着棚子方向喊道。

  卖煎包的二黑端着一瓢水走了过来,宋狗子接过水瓢“咕嘟咕嘟”地喝个底朝天。

  “渴死俺了。”宋狗子摸了一把嘴说。

  “啥时候走?”二婶问。

  “走,咱这就走。”宋狗子说着站起身来,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喝这个吊样咋走?”二黑说。

  “把你那煎包盛上一盘子,再给俺来一碗胡辣汤俺吃了走。”宋狗子说。

  “先拿钱。”二黑说。

  “你叫钱烫着过?”宋狗子瞪着血红的眼睛问。

  “你白吃白喝俺多少煎包和胡辣汤了?”二黑翻了一下眼皮说。

  “那该几个钱,哪天俺送你两只烧鸡都有了。”宋狗子说。

  二婶本来想催促宋狗子赶紧走,看到他这个样子不如让他吃了走,想到这只好忍耐。

  宋狗子吃了煎包喝了胡辣汤,领着二婶找到了车。

  天完全黑了的时候两个人进了山,宋狗子打开车灯但是不亮,眼前黑乎乎的一片。

  “这车灯老早就坏了,想着俺都是早晨走天黑前回来也就没忙着换灯泡,这几天没了买卖就更耽误了。”宋狗子说。

  “这啥也看不见咋走?”二婶看着黑乎乎的前方担心地说。

  “没事婶子,这不是有月亮?你老岁数大眼神不好,俺可是看得清楚呢。”宋狗子说。

  二婶坐在车上想,看来老七这个事是有了一半的准头。三火不是说过吗?中国有个邯郸,邯郸有几个下店,下店又有几个张翠芳,要是公安局的人去查怕是不难,就是不知道那张翠芳找到了会怎么说?

  正想着就听见宋狗子大叫一声:“婶子,坐稳了。”

  二婶就觉得那车飞快,迎面的风吹地睁不开眼。

  “咋了?”二婶在风中问。

  “刹车没了……”

  宋狗子的话还没说完,那车连同二婶、宋狗子一起翻下了悬崖!二婶哪里抓得住车帮被甩了出去,挂在一棵半山腰伸出的树上,宋狗子则连同他的那辆“狗骑兔子”一起坠落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天黑的大山里哪里有人烟,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被一个放羊人发现,找人把二婶从树上挪下来,再看宋狗子连头都被那辆车砸的面目全非,早就咽了气,只有二婶一息尚存,被人送到了医院。

  有人认识宋狗子就跑到了黑沟村找到了三孬,三孬急忙报警,在警察的监督下收拾了现场,把宋狗子的尸首运回了黑沟村。三孬又去了医院,大夫告诉他,这个人就是活着也不能动了,因为摔断了脊椎。

  宋狗子也是个光棍,加上家里人丁稀疏,竟然没有亲戚,村里人凑了点钱钉了一副薄板的棺材埋葬了宋狗子。

  宋狗子落了这么个下场虽然令人惋惜,好在无债一身轻一死了之。二婶却成了个大难题,因为在医院这笔住院费不是谁都拿得起的。三孬先垫付了首笔治疗费用,媳妇还因为这个和三孬大吵了一顿。

  二婶不但摔断了脊椎还落下个脑震荡,此时一阵明白一阵糊涂。村里的人不断有人去看她,她也有的时候认,识有的时候不认识。

  三孬垫的钱很快花完了,二婶这个伤很难医治痊愈,但是现在病情算稳定的,没有钱只好出院,三孬把二婶拉回了家。

  三孬又叫三火定期去看望二婶的病情,随时处置。二婶没人照顾,三孬只好叫媳妇去二婶那照顾她。

  三孬媳妇要给家里做饭、照顾孩子、还要下地,二婶虽然是说有她照顾,一天当中倒是有多半天没人,特别是晚上只有二婶一个人在家。

  二婶叫吴局长写的那个字条管了事,公安局果然去邯郸调查张翠芳。当调查结果和二婶以及老七的说的一样的时候,老七这个案子终于有了结果。

  老七还记得开庭那天,他在法庭上见到了张大闯,孟三膀子等同案。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证人席上他看到张翠芳。

  张翠芳远不是那时候的样子,她上身穿着一件有着花边领子的浅粉色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的七分裤,一双矮跟黑色的休闲鞋,还有一头黑黝黝的长发。

  张翠芳在老七被带到法庭上的时候和老七四目相对,老七很快把眼光躲闪开。张翠芳怎么会在法庭上出现,老七不会知道,他此时只期盼着张翠芳在作证的时候实话实说。老七相信张翠芳的证词会对自己有利。在取证的过程中,张翠芳除了指控了张大闯倒卖自己的过程,也谈到了她被拐卖到黑沟村老七家的全部经过,老七听到她说的基本都是实际情况。

  法院判处张大闯有期徒刑15年,孟三膀子有期徒刑3年,老七因为主动释放被害人被判有期徒刑1年缓期两年执行。

  老七走出看守所的大门,站在公安局的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由于在黑暗的环境里待久了,老七站在街上感到眼睛一股刺痛。这些日子的牢狱生活让老七看到什么都觉得分外地珍惜。现在,老七最希望的就是回家,特别是想马上见到二婶。由于老七身无分文,县城里有车他也雇不起,只好迈开腿朝家的方向走去。

  太阳在西边的山头上犹豫的时候,老七终进了村。这个以往让老七觉得无可奈何的村子,现在在老七眼里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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