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二婶浑身像一滩泥,哪里还起得来,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三孬叫不开门走到窗前又叫。

  “三孬,俺动不了。”二婶说。

  “咋?”三孬听了吓了一跳,卸下开窗户跳了进来。

  “二奶奶,你这是咋了?”三孬看到二婶脸色苍白问道。

  “夜里发烧了。”二婶说。

  “我就说,你老这大岁数这不是拼命呢吗?”三孬摸了一下二婶的头说。

  “你说咋办?”二婶叹了口气说。

  “俺去把三火叫来。”三孬说。

  “你不用,你只给俺倒碗水喝就好。”二婶说。

  三孬给二婶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水递过来,二婶勉强坐起来靠着炕柜喝了,就觉得轻松了点。

  “二奶奶,这可不行。你一个人要是有病有灾的,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三孬说。

  “这你就知道老七为啥买媳妇了。”二婶说。

  “二奶奶,俺去叫三火,弄上几片子药先吃了。”三孬说着转身出去。

  没一会,三孬和三火进了门。三火摸了摸二婶的头,又拿过手来把了一会脉。

  “这是外感风寒,着了凉了。”三火说。

  “那咋办?”三孬说。

  “先吃几片西药退了烧再说。”三火说。

  三火拿出几片药给了二婶,二婶吃了一片药,喝了三孬递过来的水。

  “这是活该你老行善为俺七叔出头,徐老师不答应给你写状子,俺来给你送信儿赶上了你发烧。”三孬说。

  “行善,咋回事?”三火听了说。

  “俺七叔买了个媳妇招了祸,被押在县公安局,俺二奶奶去看他……”

  “三孬!”二婶制止三孬说。

  “婶子,你不用瞒着,这事俺也知道。”三火说。

  “你咋知道?”二婶问。

  三火把怎么给张翠芳治病的事情说了一遍说:“这就是说老七现在押在县局里?”三火说。

  “看来这后半截书俺是没听过呀。”二婶叹了口气说。

  “婶子,按说要想找这个人也不难。你想,中国有几个邯郸,邯郸有几个下店,下店又有几个张翠芳?”三火说。

  “到底你这样有心路的人说话在理,你这样一说俺的病好了一半。”二婶听了高兴地说。

  “婶子,我还告诉你,那个女人做过剖腹产。”三火说。

  “你咋知道?”三孬问。

  “我给她上药的时候看见的。”三火说。

  “你啥意思?”三孬问。

  “这不就更缩小包围圈了吗?”三火说。

  “三火叔,干脆咱们一事不烦二主,你也识文断字你给写个状子呗,连药钱一起算你,说个数。”三孬说。

  “婶子吃几片药我还要药钱?只是写这样的玩意担责任。”三火说。

  “那担啥责任?”三孬问。

  “这就叫一面之词,万一有个疏漏不是连我搭进去?”三火说。

  “按说这件事你也清楚一半,如果说你跟俺七叔合伙作案也不委屈你。”三孬说。

  “三孬,你怎么平白无故诬陷好人?”三火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地说。

  “你不是同伙你咋不敢写?”三孬说。

  “我没说不写呀,我只是说要写得没有出入,要不谁写谁不有担待吗?徐老师为啥不写,不也是有这么个想法吗?”三孬说。

  “你不用担待,你写了就签上俺的名字。”三孬说。

  “你俩吵吵啥?三火,你要是给婶子写了那是再好不过,你不写也不能强按着你。”二婶说。

  “我没说不写,我是问详实了。”三火说。

  二婶口述三火整理,不大一会写完了。

  “三火,你不光是给婶子治了发烧,你还给婶子治了心病。”二婶说。

  三火走了二婶说:“你咋那样对待三火?”

  三孬说:“这叫激将法,不这样下点狠手他能写呀?”

  “去,滚一边子去,歪心眼子都让你长了。”二婶笑着说。

  三火给二婶写了状子二婶心里有了底,一高兴觉得身体也轻松了很多,将养了几天拿着写好的东西来到宋狗子家。

  宋狗子看到二婶笑着说:“咋,婶子又要进城?”

  “你还真属耗子的能掐会算,俺就是找你这件事,等你要送鸡的时候再拉着俺去趟县城。”二婶说。

  “二婶,不是当侄儿的不管,我这买卖快做不下去了。”宋狗子说。

  “咋?”

  “最近到处都传鸡(鸡瘟),集上不让卖鸡了,俺也就不去县城了。”宋狗子说。

  “那俺花钱雇你的车。”二婶说。

  “婶子,俺能要你的钱?俺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大年纪的老妈妈儿老往城里跑啥?”宋狗子说。

  “你去不去吧?你要是不去俺再去找别人。”

  “好,俺去。不过得说到前头,要是还像上回那样,把俺急的嗓子眼冒火那可不中。”宋狗子说。

  “中,俺快去快回,就明天吧。”二婶说。

  二婶第二天起了个绝早,把自己收拾利索,因为她觉得既然是去打官司,不能灰头土脸的。

  二婶到了宋狗子家,宋狗子还没起,喊了半天他才睡眼惺忪的出了屋门。

  “二婶,这么早干啥?”

  “你忘了昨天咱们说好的事了?”

  “不就是进趟城吗?你老进屋来。”

  “我就站在这等你,你利索点。”

  宋狗子无奈,收拾好发动了车说:“婶子,这回可要快点,别像上回似的。”

  宋狗子把二婶送到集上二婶就要下车,宋狗子说:“婶子,俺也不送鸡了,你去哪俺就送到你哪呗?”

  “你不用,俺就在这下车,你就在这等着俺。”二婶说。

  “婶子,俺咋觉得你跟地下党似的?”

  “俺快去快回。”

  宋狗子说:“婶子,不是因为七哥的事吧?”

  宋狗子的话让二婶心里一震,他咋问这个呢?

  “你说的啥,俺耳背没听清。”二婶说。

  “婶子,这件事按照电视小品里说的,地球人都知道,你咋还瞒着?”宋狗子说。

  “既然知道了就不用多问。”二婶说。

  两个人到了县城二婶下了车,宋狗子嘱咐说:“婶子,你可快点回来。俺上集上找个熟人混顿酒喝。”

  二婶急急忙忙朝县公安局走去,门房里老魏探出头来。

  “大姐,你咋又来了?”

  “俺要去找局长。”二婶说。

  “听你这口气就像走亲戚串门似的,局长是你想找就找的?”老魏问。

  “上次找他不就中了?”二婶说。

  “大姐,那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你得见好就收,要是谁都找局长他就别干营生了。”老魏说。

  “俺就是个瞎猫,再撞一次这个死耗子。”二婶说完朝院子内走去。

  “大姐,你得登记……”老魏说。

  “俺不识字,不是告诉过你吗?”二婶一头说一头朝院子里走。

  老魏看着二婶的背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到:“想不到这么个干巴瘦的农村老太太,倒有这份能为。”

  二婶上了楼,打听到了局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应声到。

  二婶听得出是那位吴局长。

  二婶推门进了屋,吴局长看着二婶问:“你找谁?”

  “俺找你呀?”二婶说。

  “找我?”吴局长愣着神说。

  “你忘了是你上次叫他们带俺去看俺侄儿的?”

  “你侄儿?”吴局长看来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俺抱着你大腿不起来,你忘了?”

  “哦……想起来了,你有啥事?”

  “俺是一事不烦二主,俺侄儿的事到今天也没个了断,俺就叫人写了个经过,你拿给办案的人看看。”二婶说着掏出写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大婶,咱们办啥事也得有规矩,你侄儿的案子自然有人办理,这个我没法管。”吴局长说。

  “你不是局长吗,他们不听你的?”

  “这得按照程序走啊?”

  “啥程序?俺侄儿要是再关在里面就离死不远了。”

  “大婶,你侄子不会平白无故的被关在这吧?”

  “俺侄儿一时糊涂花钱买了媳妇,但后来他明白过来了呀?给她治伤最后还放她回家了,这不能将功折罪吗?”

  二婶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把写的那个经过递给吴局长。

  “你看,俺都写在上面。”

  吴局长看来一遍拿起电话:“小刘,你过来一趟。”

  不一会进来一个警察:“局长,你找我?”

  “你看看这个。”吴局长把二婶的东西递给小刘说。

  小刘看来一遍说:“局长,这件事犯人都交待过,可是目前没法证明他说的是事实,因为没有证据。”

  “这还要啥证据,这上面黑纸白字都写的明白。”二婶说。

  “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你写几个字就把人放了,那我们抓他干嘛?首先,受害人张翠芳没有找到,再有他的同伙韩老四在逃,这个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们不能下定论。”小刘说。

  “那个张翠芳是邯郸下店村的,你们能查啊?”二婶说。

  “去查清楚。”吴局长说。

  “局长,前几天西关的入室杀人案正在调查,警力不够。”小刘说。

  “这个我不管,你把她弄到你那去跟她解释,我没时间应付这些琐碎的事。”吴局长说。

  小刘听了看着二婶说:“走吧大婶?”

  “那不中啊,你没给俺一个实底俺不走。”二婶看着吴局长说。

  “大婶,上次我是看你这么大的岁数,你要是觉得你找到了办法你可错了,这是公安局不是敬老院。还是那句话,什么事也得有个程序,都像你这样我们还干不干工作了?”吴局长听了皱起眉头说。

  小刘听完局长的话,强硬着拉着二婶出了局长办公室,二婶还是不甘心。

  “你拉俺出来也不中,俺还会再找他。”二婶说。

  “局长说的不错,就是看你老这么大的岁数,这要是换上别人就不是这样对待了。我看你老还是先回去等着案件的调查结果,你找也是没用。”

  “天下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这就是说理的地方,你侄儿是不是倒卖人口?”

  “是花钱买了个媳妇,他也是一时糊涂。”

  “那是你的说法,人是可以花钱买卖的?既然他犯了法把他关起来有啥不对的?”

  “那也得有个交待呀?把人老是这么关着咋行?”

  “交待是早晚会有的,不是你老想啥时候要就啥时候要。我先告诉你,就你侄儿的这个罪过,轻则是三五年,要是他有对受害人迫害的行为怕是三五年都不中呢。”

  “可他把人放了呀?”

  “这是你说的,他也是这么说的,放了,人呢?”

  “回家了呀?”

  “你咋知道?”

  “俺也把张翠芳的地址给了你们,你们去找她问哪?”

  “我们是要调查,刚才局长也说了,可是这要我们安排不是你老说了就算的。”

  二婶听了小刘的话一时觉得无望说:“不行,俺还得找那个局长……”

  二婶说完就要去推局长办公室的门,小刘拉住她沉下脸来说:“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纠缠,我可要按照妨碍公务的办法对待你了。”

  “中,你就把俺也关起来,最好跟俺侄儿关在一起。”二婶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见二婶坐在地上,小刘为难起来。如果把她强行拖走显然是有风险,因为必定是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太。可是任凭她坐在这大呼小叫又怕惹怒了局长,因为刚才局长已经显示出不耐烦的样子。

  一些路过的人也都站在那看,一时间楼道里乱了起来,这个时候吴局长打开办公室的门。

  “这是干什么?”吴局长问。

  “这老太太坐在地上不走了。”小刘皱着眉说。

  “怎么叫你办这么点儿事都办不了?把她拖走!”吴局长说。

  “局长这……”小刘站在那为难的看着局长。

  “拖走干嘛,就把俺枪毙了不省事?”二婶说。

  “老太太,我可事先告诉你,法律是不讲人情的,你要是再闹真的拖你走。”吴局长说。

  “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二婶说。

  吴局长抬头看了看围观的人,指着两个女警察说:“你们俩把她拉走。”

  一个女警察走过来说:“大婶子,我看你还是自己起来走吧,这是公安局,你在这闹不是自找麻烦?”

  “俺摊上的就是麻烦事,俺就不怕麻烦。”二婶说。

  “你要是坚持这样,任何后果你自己负责。”女警察说。

  “俺不是说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二婶说。

  两个女警上来拉住二婶的胳膊往楼梯方向拖,二婶奋力挣扎怎奈身材瘦小还是被拖到了楼梯口。

  二婶一只手抓住楼梯的栏杆不撒手,两个女警又不敢用力,三个人僵持在楼梯口。

  这个楼道是个露天走廊,此时楼上楼下的很多人都看着她们,一时间整个公安局热闹起来,看热闹的有警察也有来办事的老百姓。

  老魏站在门口抽烟,看到乱哄哄的人都抬头往楼上看也跟着走过去看,一下子看到二婶。

  “果然就惹出事来。”老魏自言自语的说着朝楼梯走去上了楼。

  老魏走到二婶跟前说:“老姐姐,你这是干啥?”

  “他们今天不给俺个说法,俺就死在这。”二婶说。

  “你俩撒手。”老魏对两个女警察说。

  两个女警察听了松了手老魏说:“老姐姐,你这样闹能解决啥问题,你闹你侄儿就放出来了?”

  “那咋办,没人管呐?”二婶说。

  “你下楼到我屋里坐会,咱俩好好的唠扯唠扯。”老魏说。

  “俺不走,他们不给俺办了这件事俺就坐在这。”二婶说。

  “你看,你不听劝了。从见到你那天起我就觉得老姐姐你是个明白人,你不能像一般的农村妇女那样撒泼打滚。”老魏说。

  “俺就是个农村妇女。”二婶说。

  “我也是多管闲事,就是看你这么大的年纪了,万一出点啥事你后悔都来不及。”老魏说。

  “俺后啥悔?”二婶说。

  “老姐姐,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这是啥地方,要是你一闹就没办法了,那还叫公安局吗?你听兄弟一句话,啥事不得商量吗?”老魏说。

  二婶听了站起身来,老魏看到自己的话有了效果正心里高兴,不想二婶突然就扶着护栏一条腿迈到护栏外。

  “你们办不办吧?不办俺今天就从这跳下去。”二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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