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老七起身到了屋里,那个女人正和二婶缝鞋垫,这是二婶谋生的手段,她年迈下不了地,靠着缝鞋垫生活。

  “婶子,你出来俺和你说几句话。”老七说。

  二婶放下针线对那女人说:“咱不缝了,你也歇着。”

  二婶跟着老七到了院子问:“啥事?”

  “老四来了说,三膀子的媳妇跑了。”老七说。

  “早就该跑。”二婶说。

  “可是花了那么多的钱不就白费了?”老七说。

  “谁让他花了这么多钱,还不是他自己?”二婶说。

  “那咱这个也不牢稳哪?”老七说。

  “啥叫牢稳,不亏心就牢稳。老七,我疼你就是因为你老实。咱就是娶不上媳妇也不能丢人哪?”二婶说。

  “婶子,那你说咋办?”老七问。

  “咋办,等她伤好了就让她回家,该谁的是谁的。”二婶说。

  “那俺和老四的钱不就白花了?”老七说。

  “花钱要花得是地方,花钱买媳妇?俺活了这么大岁数没听说过。”二婶说。

  “俺认头倒霉了,俺四哥也添了钱还拉了一万钱的饥荒你说咋办?”老七说。

  “只当是丢了,这个人你是留不住的。”二婶说。

  “咋?”老七问。

  二婶把实情说了一遍。

  原来,女人叫张翠芳,河北邯郸人。丈夫跑长途常年不在家,有个四岁的儿子。后来,张翠芳发现男人有了外遇,是国道上一个开饭店的女老板,一气之下要和丈夫离婚,丈夫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儿子要归自己。张翠芳自然是不同意,怎奈丈夫在这个村里是个大户有一方势力,最后扔给张翠芳一万块钱了账。

  张翠芳就想着去城里打工,一来是躲避自己的痛苦和这个村子里的闲言,再有就是自食其力。怎奈她从未远走,不了解这个世界,在去往大城市的火车上搭讪上了一个男人。男人说他能给张翠芳找工作,月薪三千还管吃住,张翠芳就信了他。

  下了火车跟着他到了地方,就被卖到了人贩子手里,钱自然也就没了,其中屡次转卖到了白庙村。

  原来,这个贩卖人口已经成为了一个产业链,产、供、销一条龙。有拐骗人的叫“揽口”,有囤积人的叫“养口”,有联系贩卖人的叫“交口”。白庙村的张大闯就属于“交口”一行。

  二婶把张翠芳的经历说了一遍问老七:“你咋想?”

  老七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但是他却能区分到,花钱欠账这还好说,弄出别的事一定不是钱能说话的。

  看着老七不说话,二婶说:“你要是不怕事大,你就寻思好了,三膀子媳妇跑了,你咋知道她就不报案?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这没有差的。”

  “婶子,俺跟俺四哥咋交待?”老七说。

  “那也比你跟公安局交待强!”二婶说。

  眼看着庄稼收完天就要冷了,张翠芳在二婶的关照下渐渐恢复了,除了走路有些跛脚。

  老七和二婶以及张翠芳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只是张翠芳很少和老七说话。老七仔细地打量张翠芳,细眉大眼的,的确有些长相。特别是穿上二婶拿给她的衣裳,真像个山里的小媳妇。

  四哥经常来扒上一眼,嘱咐老七的不过还是那句话,把人看好了。

  这天,四哥来到家里把老七叫出门说:“老七,看这样这娘们儿是伏贴了,你得打算啥时候办事了。”

  “哥,俺咋想这不是个事,三膀子的媳妇不是跑了?”老七说。

  “三膀子有黑没白的,他跟你咋比?”四哥说。

  “她要是心里不伏贴,身在曹营心在汉也不行啊?”老七说。

  “咱花了钱就得有响动,你这不是明媒正娶。”四哥说。

  听了四哥的话老七发起愁来,如果现在张翠芳走了那五万块钱是泡汤了。可是如果按照四哥的说法跟她结婚办事,先不说能不能够,要是再像三膀子媳妇那样跑了,不是又搭上了一笔钱?按照二婶说的放了张翠芳心有不甘,因为这笔钱必定不是个小数目。

  左思右想没主意,眼看着山里下了第一场雪。老七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放了张翠芳。就如二婶说的,总比上公安局交待强。

  这天吃完了晚饭,老七并没有像平日里就回到西屋去睡觉,而是坐在炕沿边上。

  “你不歇着坐在这干啥?”二婶问。

  张翠芳听了也看了老七一眼。

  “你回家吧。”老七说。

  “人也给你伺候好了,俺是应该回家了。”二婶说。

  “婶子,俺不是说你。”老七说。

  张翠芳听了用眼睛紧紧地盯着老七。

  “对,俺说的是你,眼看着下雪了,山路要是封了你就走不了啦。”老七说。

  张翠芳听完转过头又看着二婶。

  “你寻思好了?”二婶说。

  “寻思好了,左右是一刀。”老七说。

  “既是这样赶早不赶晚。”二婶说。

  “明天起早就走,后晌俺还能赶回来,要是让老四知道了就走不成了。”老七说。

  “老七,俺就知道你厚道,二婶还有几个棺材本帮你还饥荒。”二婶说。

  张翠芳突然搂着二婶哭了起来,二婶也跟着掉眼泪。

  天不亮的时候老七起来走到院子里,看到北屋里亮着灯还听到了哭声。

  “妮儿咱不哭了,俺家老七是个厚道人。这几个枣馍馍是给你留着路上吃的,你要是想俺了,以后就来家看看俺。俺知道,就这个事的原由你也不能来了,就算咱们娘儿俩有了这段缘分吧。”这是二婶在和张翠芳说话。

  张翠芳的哭声更加响了起来。

  “快把脸擦擦,俺去看老七起来没有。”二婶说。

  门响处,二婶站在门口看见站在院子里是老七。

  “进屋来。”二婶说。

  “不了,收拾好了就走吧。”老七说。

  二婶转回身去,不大一会张翠芳和二婶走到院子里,张翠芳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二婶面前。

  “妮儿,这是干啥,快起来。”二婶泣不成声地说。

  二婶拉起了张翠芳,张翠芳跟着老七走出了院子,直到走了很远二婶还站在院子门口。

  头晌午的时候两个人赶到了县城的长途汽车站,老七买了车票,张翠芳上了车,正在老七转身要走的时候听到了张翠芳的喊声。

  “老七……”

  老七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张翠芳好像欲言又止,老七转过头走了。

  老七回到家里已经是过了下午,院子里站着四哥。

  “你上哪了?”四哥问。

  这件事的后果老七是有估计的,但是现在四哥问到头上,老七还是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俺问你话呢!”四哥说。

  “你干啥,你要吃人是咋的?是俺让老七把人送走了。”二婶站在屋子门口说。

  “婶子,你咋家炮往外打,俺图稀啥,还不是为了老七,为了咱老韩家不能断子绝孙吗?”四哥说。

  “那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要是惹出事来你咋办?”二婶说。

  “俺是拿你们没办法,还有你老七,你是咋寻思的,这些钱就这样打了水漂了?”四哥说完恨恨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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