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坑的几句话顶到了墙角上,四哥知道再装糊涂是没用了。

  “这么说她在你家?”四哥说。

  “要是在派出所你今天还能在这跟俺装糊涂吗?四哥,咱们都是几辈子住在这个村里,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你瞒天瞒地不能瞒俺,俺是为了你好才敷衍着她,先弄到俺家里来跟你商量。你可到好,从一进门哥俩就跟俺装糊涂,好心当成驴肝肺!”二坑说。

  “好啊,即是你好心好意帮助俺们弟兄,那你咋不弄到俺家来,弄你家算咋回事?”四哥说。

  “没弄到你家来你还在打马虎眼,要是弄到你家你翻脸不认账俺找谁去?”二坑说。

  四哥从一开始就认为二坑这是来讹人的,现在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那好,你开个价!”四哥说。

  “你既然爽利俺也痛快,你花了多少钱买的人你自己知道,一千块钱不算多吧?”二坑说。

  “你说啥,你要劫道是咋着?”老七听了说。

  “劫道?我这算是少的。你买卖人口是第一宗罪,窝藏在家虐待是第二宗罪,这两条哪一条都够判你几年的,一千块钱物归原主还免了你的牢狱之灾这算多吗?”二坑说。

  四哥听了想,现在的势头偏向了二坑一边,完全答应他,他会得寸进尺,不答应也不行,万一他要是鱼死网破自己和老七也是麻烦,不如再坚持一下看看他的苗头。

  想到这四哥说:“二坑,俺们的家境你也知道,要不是穷俺们也不会豁出棺材本儿干这种事。你要的钱俺们拿不出来,这样,你回去带着那女人去报案,俺们兄弟等着蹲监狱你看这样妥不妥?不过,俺们也要告你一个敲诈罪!”

  二坑听了想了一会儿扔掉烟头说“好,四哥你有种,兄弟先给你伸个大拇指。为了这个女人咱们乡里乡亲的犯不上撕破脸,有句话说的好,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说的是高了点儿,你给五百咋样?”

  “五百也拿不出。”四哥说。

  “那你能拿多少?”二坑继续退让。

  “俺家里有一桶刚打的小烧,你要是乐意拿回喝去,不过要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四哥说。

  “四哥,你可真是抱着元宝跳井舍命不舍财呀。先别说你这是小看了兄弟,就是你花了这么多钱买的大活人就值一桶烧酒?”二坑说。

  “还有几把子烟叶你也拿去,就这了,旁的就别拉了。”四哥说。

  “老七,四哥替你这么担待你不能一毛不拔吧?”二坑见和四哥再也榨不出油调转了枪口。

  “院子里有三只鸡你拿走。”老七说。

  “两只,留着一只还下蛋呢。”四哥说。

  二坑听了叹了口气说:“中,算俺倒霉白使了好心眼子,谁让咱们是弟兄呢,你把那两只鸡抓住拴好了俺提着走。”

  “慢着,俺说了,一手人一手货,抓鸡着啥忙?”四哥说。

  “中!俺好事做到底送你一个满人情,跟俺走吧。”二坑说。

  二坑在这个村里和孟三膀子有一拼,不但是个光棍也是一个邋遢人。从前和老娘生活在一起,好歹还有个人看顾他的吃喝,自从老娘两年前离世以后,二坑整天是从天亮混到天黑。屋里盆朝天碗朝地,走进屋子你能从胡乱放置的东西上看到二坑的生活轨迹。

  桌子上放着吃剩下的饭菜,地上破鞋烂袜子,墙角还堆放着粮食口袋和一堆已经长了芽的土豆。

  四哥和老七跟着他进屋的时候,正有一只猪在屋里拱那堆土豆,二坑用脚轰出门外。

  由于窗子没有玻璃和窗纸,只是用种地的塑料薄膜蒙着,屋里的光线很暗,四哥和老七费了很大劲才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土炕靠东边隐约看到一个人,盖着看不出颜色的被子躺在那,一头乱发盖住了枕头。

  老七和四哥走到炕边看到,果然是那个女人。此时正闭着眼睛,左脸已经肿的变型,左眼肿成一条缝。

  “这可伤的不轻,伤到了哪儿了?”四哥看着那女人问。

  “俺从沟底下把她背上来,用车子推回家一路上鬼叫一般的喊疼。”二坑说。

  四哥心里想,怨不得二坑来找他们,原来他是怕这个人死在家里自己脱不了干系。

  “这得送医院哪?”老七说。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你把她送到医院你也就把自己送到公安局去了。”二坑说。

  “给她吃点啥了没有?”四哥问。

  “吃啥?不鬼叫了就是这样,喊破嗓子就是不理。”二坑说。

  “前沟的崔三火惯看跌打损伤,俺去找他来给看看。”四哥说着往门外走。

  “哎四哥,你把人弄走啊,不能放在俺这啊?”二坑看着走出门外的四哥说。

  “不知道她伤在哪咋敢搬动她,等着三火来了看看再说。”四哥说。

  “那鸡啥时候抓,俺可是好几天没动荤腥了。”二坑看着老七问。

  “你咋还有心思惦记它?少不了你的就是了。”老七说。

  不大一会儿四哥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人,五十出头,个子不高,瘦长脸,上身穿着一件蓝色制服,下身一条灰布裤子,脚下一双布鞋。除了鞋边由于走路沾了泥土,一身上下都很干净,手里还拿着一个药箱。

  “三火,你给看看。”四哥指着炕上的女人说。

  三火把药箱放在炕上,凑近女人看了看抬起头问四哥:“这是你啥人?”

  这句话正问到了虚处四哥说:“你只管看病问这个咋?”

  “不是,这要脱了衣裳检查,捂着被子咋看?”三火说。

  “你就只管看你的,娘娘病了她也得让太医看。”四哥说。

  “对,医不避内,三火你只管放手。”大概是听了三火要脱了那女人的衣服检查,二坑来了兴致说。

  这个时候那女人睁开了眼睛,那一只没肿的眼里露出惊恐的目光。

  三火听了上炕揭开被子,四哥看着二坑说:“走,去俺家把酒提上,顺便把老七的鸡给你抓上。”

  “酒着啥急,看病要紧。”二坑说。

  “又不是你病了,走!”四哥不由分说拉着二坑出了门。

  三火揭开被子一看,那女人的身上还有泥土,肩膀处和前襟的衣服都撕破,左腿的裤腿已经剩了半截,大腿上被刮了一条大口子。此时血已凝固成了黑紫色。一双脚上到处是划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口。

  “这可伤得不轻。”三火说。

  “那咋办?”老七问。

  “老七,你先打点热水来,我给她擦擦伤口,然后用酒精给她消消毒。”三火说。

  老七听了转身去找盆,哪里见得到影子,只有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的瓦盆放在地上。老七抬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搪瓷饭盆,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表面的搪瓷掉了很多,露出黑乎乎的铁锈,上面还有几个红字也看不清写的什么。

  “三火,这个中不?他家没有脸盆。”老七拿起饭盆说。

  “那就用这个,好歹的也能凑合,刷干净了。”三火说。

  老七从缸里舀了水洗干净盆子,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准备烧点热水,锅里有一股酸臭,剩下的粥已经长了绿毛。

  “这小子多长时间不做饭了?”老七自言自语的说。

  老七刷干净锅舀了水,又从屋外的院子里找了几根秫秸点着填在灶坑里开始烧水。

  此时就听见屋里女人一阵叫声,老七连忙走了进去。

  只见三火已经把女人的上衣脱掉,用手按着她的肩膀轻轻的摇晃着。女人里面没穿内衣,左肋处有一片青紫色,老七从没看到过女人的身体,此时一阵耳热心跳。

  “疼不疼?”三火问。

  那女人就是闭着眼睛不出声。

  三火又轻轻的抬起女人的一条腿试了试,见女人不出声又抬起另外一条腿,那女人还是不出声,三火最后攥住她的右脚脚踝处那女人又是一声惨叫。

  “三火,这是干啥?”老七问。

  “她不吭声只好是这样试,她一叫唤就是哪伤了。”三火说。

  “到底伤了哪?”老七问。

  “看这样子,左边的肋骨挫伤,右脚踝子骨断了,你快去弄水,我给她洗洗伤口,上点药再说。”三火说。

  老七转身弄来热水,三火从药箱里拿出纱布蘸着热水给那女人擦洗伤口。当擦到女人大腿伤口的时候,那女人又是一声嚎叫。

  “别吭声,忍着点儿。”三火说。

  随着血迹被擦掉,一条血口子暴露在眼前,三火看着摇了摇头说:“这口子不小,像个小孩子张着嘴,我得给她缝合一下。”

  老七从小没去过医院,更不知道缝合是什么意思,以为三火是要给那女人把衣服的破处缝上说:“这衣裳烂的这样不能要了,你先给她看病。”

  “我说的是给她缝合一下伤口。”三火说。

  三火把女人的伤口洗干净用纱布敷上,大腿伤口缝了几针包好伤口,又打了一针破伤风给她穿好衣服盖好被子。

  “等她能说话问问她有没有恶心想吐的症状,要是那样就得去医院了,那就是有脑震荡,我是就这么点能耐了。”三火说。

  三火说着拿出两个纸袋,分别装进一些药片说:“这个是消炎的,饭后给她吃了,一天三次。这个是退烧的,要是她发烧的话给她吃这个,一次一片,不发烧不用吃。”

  “钱咋算?”老七问。

  “啥?”三火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看着老七问。

  “你看病不得给钱吗?”老七问。

  “那是我和你四哥的事,你不用管。”三火说着下了炕,拿起药箱走了。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