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在老虎窗前。留声机里的音乐在悠悠地扬起。墙上挂着一张月份牌,时间指在民国16年(1927年)3月22日上。陆丹丹在梳妆镜子前精心地打扮自己。母亲特意从她娘家店铺里挑选了几件首饰,悄悄地来到她的房间。母亲说,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准备如何过?

  陆丹丹抬头朝老虎窗望去,不经意间天空上一对鸟儿正从她的视线划过,于是,她便撒娇地朝娘一笑,回答说,当然与成双成对的鸟儿一起过呗!说着,接过母亲手中的几件首饰,看了一遍,好像有点不中意,摇摇头,然后还给娘。陆夫人其实已经猜测到她的想法,但是故意不说。陆丹丹急了,拉住娘的手,再次撒起娇来。她说,外公的店铺里不是有金表出售吗?我想要金表,不想要这些东西。

  陆夫人完全明白陆丹丹说的意思,但她却依然装着糊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陆府的人了,你外公能让我随便拿他的东西吗?更何况一个女儿家,要金表干什么?

  陆丹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母亲,一刻不离。她知道娘是故意卖关子,她要看着娘的眼神是如何起变化。她把手指点向娘的眼眶,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我以后成为泼出去的水,那你们为什么还把我养这么大?说完,故意蹬着脚步,朝楼梯方向走去。

  陆夫人连忙从衣袖里取出一块金表,大声地喊住陆丹丹,丹丹,娘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看,这是什么?陆丹丹转过身,太阳光正好从老虎窗里射进来,照在她清澈的眼珠上。而金色的阳光与金色的怀表穿插在一起,让陆丹丹的眼睛睁不开来。她捂住自己的双眼,将手指留出一点缝隙,透过缝隙她看到了陆夫人手中的东西,她喜出望外地返回到陆夫人身边,一下子从陆夫人手中夺过金表,并在陆夫人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说,谢谢娘!说完,便像鸟儿一样飞出去。

  陆丹丹走到大街上,看到大街上到处散发着传单,很多小报童边叫边卖他们手中的报纸。陆丹丹从小报童手中买了一份,关切地读着头版上的新闻: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装起义,王若飞任南市起义总指挥,南市工人纠察队1000余人攻占淞 沪警察厅、兵工厂、电话局、南火车站等,率先取得胜利。

  当陆丹丹翻开报纸的第二版,一边读一边走的时候,突然与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陆丹丹合起报纸,抬头一看,惊奇地发现撞她的人原来是林文浩。在林文浩后面的还有几个工人模样的人跟着他。林文浩即尴尬又吃惊地看着眼前亮丽的陆丹丹,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其中一位工人模样的人不明事理,拉着林文浩,急切地说,如果再不走,来不及了,要知道,你是市政府委员之一,不能迟到的。陆丹丹从这位工人模样的人的嘴里终于得知林文浩与这份报纸里的内容有关联。她的目光不时地在报纸与林文浩之间来回移动,由惊奇变为兴奋。她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用力地抱住林文浩,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文浩,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跟你一起去南市九亩地新舞台。

  文浩,你的演讲稿准备好了吗?朝这个方向奔来的史超然看得出有些激动,全然没有顾及到边上的陆丹丹。而陆丹丹的激情不比任何人差,她觉得史超然不该这样目中无人,如果万虹在身边,她一定会向我祝福。于是,她在林文浩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权当这就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令陆丹丹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举止,赢得周周人的喝彩,你一言我一句纷纷告诉陆丹丹,文浩是很优秀的,文浩是他们的领导人,文浩拿出自己的钱赞助这次会议……陆丹丹越听越激动,从坤包里取出一只金表,真真切切地传递到林文浩的手心里,脉脉含情地说,文浩,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就权当我给这次会议小小的赞助。说完,再次在他的耳边亲吻了一下,然后对史超然无不带着自豪感地说道,我怎么没有看见万虹呢?她应该会来。

  林文浩被陆丹丹当众这么一亲,不知所措。旁边的人纷纷说文浩在演讲的时候,口齿利索,但在女孩子面前怎么会变得如此的结巴?林文浩红起脸,陆丹丹却很大方地拉起文浩的手,告诉旁边所有人,文浩是被你们起哄才脸红的,他私下和她讲革命道理句句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当大家看到陆丹丹把金表送到林文浩的手中,欢欣地鼓起掌,纷纷说太带劲了。

  南市九亩地新舞台下坐满了人,他们都是各界代表来参加上海市民大会的。会议的主要事项是在大会上产生上海特别市临时市政府。意想不到的是陆正雄正坐在座位上与别人在畅所欲言。当陆丹丹在这种特殊场合与父亲相见时,更加激动不已,在父亲的脸上亲吻问他怎么会来这里?陆正雄反问她怎么也会来这里的?陆丹丹指了指身边的文浩,说,是他指引她来的。陆丹丹特意用了“指引”两字,好像要把这项会议推向高潮。陆正雄却说,我是和林伯儒斗气,和那些不选我当会长的老板们斗气,我倒要让他们瞧瞧,我不能当协会会长,我总可以参加上海市民大会吧?

  五十岁刚过的陆正雄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装,油光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理,青色的两腮显然是刚剃过胡须,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里藏着一双深沉老道的眼睛。他瞧了林文浩一眼,伸出一手,含笑着说,其实我们早就认识。嗨,请不要误以为我是什么派,我什么派都不是,我只是不愿服输,只想与你父亲比个高低,我们一见面就会彼此掐,这次我要看看谁掐得过谁?

  伯父,真的感谢您收留我在您家养伤,我知道您和家父不是掐,而是一种友谊的较量,今天能在这个场合意外见到您,看得出您是一个明事理的长辈。林文浩在这个场合意外见到陆正雄,确实让他感到欣喜,所以感谢他的话也是由衷的。

  谢我什么呢?如果要谢,也得要谢我小女,即便要谢我小女,上次在我家也谢过了,接下来我不知道你要谢我什么?陆正雄慢条斯理地反问文浩,反倒让林文浩答不上来。也许是因为他不能够真正地了解陆正雄,特别是当有人在陆正雄面前说起杜月笙,陆正雄那神采飞扬的样子,让林文浩觉得陆正雄并不像他父亲那样,只是一个简单的生意人,林文浩心情也由此变得复杂起来。

  陆正雄温和地抚摸了陆丹丹的头,好像在借题发挥,丹丹,父亲脸上没有写上坏人或者好人的字吧?其实真正的好人无需解释,真正的坏人也无需隐藏,就像你外公金银珠宝店铺里的那些宝贝,开架式的,真品赝品,只要是识货的人都能看得一目了然。

  陆丹丹聪明地看了林文浩一眼,然后眼珠一转,灵活地对陆正雄说,爸爸,识货与识人怎么可以同等呢?文浩不会像您那样老奸巨滑。陆丹丹说到“老奸巨滑”几个字,情不自禁地笑起来,陆正雄也跟着笑起来,他爱怜地指着陆丹丹的鼻子,对身边的文浩说,我这小女全让我和她娘惯坏的,现在竟然敢用这样的词说自己的父亲。

  林文浩多希望此时史超然快点为他解围,除了借他人之力,他真想不出什么办法为自己解围。突然间,林文浩被一些人拉到舞台上,然后兴奋地把他抛向天空,并齐声欢呼着,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陆丹丹见到这一幕,挽住父亲的手臂,也跟着一起欢呼。陆正雄望着陆丹丹那种忘乎所以的神情,冷不防地说了一句,丹丹,什么事都要适可而止,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初我们那个商业协会不也是搞得火火热热的,结果呢?人心叵测,只有家人才是你最亲的人,不会让你上当受骗。陆丹丹被父亲这么一头棒,不知所措,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陆正雄,随后又将头依偎在父亲的肩膀,轻轻地说,不管怎么说,爸爸,我觉得自己今年的生日与往年真的不一样。

  陆正雄忽然醒了过来,拍着自己的脑门,很不好意思地问,啊?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怎么给忘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等到会议结束,我邀请你和文浩去城隍庙附近的酒楼吃一顿,这叫做……还没有等陆正雄说完,陆丹丹连忙抢先说,这叫做“将功赎罪”。陆正雄抚摸着陆丹丹的头说,对,将功赎罪,还有,我得趁此机会与他比试酒量,上次就想与他比试一下,可结果让他逃走了,这次别让他逃了,哪一个做女婿的能逃过这一关呢?

  爸,你怎么能这样说呢?陆丹丹装着不高兴的样子却还是露出一脸的喜悦。陆正雄却把目光望向正前方的舞台上,望着主持人史超然还有演讲者林文浩正在激扬文字热情高丈,却有一团疑云重新回绕到他的脑海中。他今天来参加这个会到底是一时作气还是纯粹为了接受林文浩即将成为他家的一员?等到散会之时,史超然特意来到陆正雄面前向他致以感谢,感谢他能明事理支持年轻人的事业。

  难道你的父亲不支持你吗?陆正雄受宠若惊,却又不能让他们看出今天他为什么会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所以只能谦卑地向史超然这样问道,同时把目光也朝向边上的林文浩。

  伯父,我与文浩想与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不知您肯接受?史超然并没有直接去接陆正雄的话,而是这样以商量的口吻恳请他能否答应?而陆正雄听到史超然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量,连忙将陆丹丹搀扶他的手悄悄地松开,然后郑重其事地问他商量什么事情?陆丹丹看着父亲这种变化着的运作,一边笑父亲这又不是在商业协会选会长,有必要这么认真吗,一边责怪史超然如果要商量事情,可以选一个地方坐下来或者直接上她的家里去,这样她还能把万虹和靳聆她们叫上。

  谁知,史超然向陆丹丹作揖意思她说的非常准确,他们与伯父商量的就是商业协会里的事,既然是商业协会里的事那就与像伯父那样的老板们有关了。他们希望在国难当头时有力有力有钱出钱,希望通过这样的活动把精神送到前方的将士们手中。

  陆正雄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朝林文浩说道,你有没有种今天上我家去比试谁的酒量大?陆丹丹听父亲这么一说便知道下面有戏了,趁此机会向史超然说道,把万虹也叫上,我去通知靳聆。陆正雄听了女儿这么一说,也随即说道,这样就索性把他们的父亲也叫上。

  伯父,我的父亲就别让他知道了,自从他那次做过手术之后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我不想让他再受什么刺激。望着林文浩台上台下完全是两个人似的,陆正雄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几下,然后说,我应该上门去看望他。

  林文远与由之英在送史丹莱特导师送回国的前一晚,史丹莱特导师语重心长地与他俩交谈了一次,最后史丹莱特导师给了他俩一个建议,要么和他一起离开上海,要么就留下来帮林府撑起来,他不愿意看到即不出国又不愿意操持家业。当史丹莱特导师回国后寄来第一封信的时候,林文远与风之英决定答应了林伯儒,集中精力把林家店铺接过来。林伯儒起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问林文远,你和之英真的答应了父亲,不去郊县养活鱼了?林文远点头。林伯儒好像还是没有相信自己那双耳朵,总以为自己老了,耳背了,不敢相信文远跟他说的是事实。林伯儒疑惑地问林文远,之英的爸和妈知道这件事吗?要不,我们双方父母再见一次面?

  林文远摇头说,她的父母您们又不是没有见过面?他们都是主刀的医生,见过大世面,开明着呢。您其实不必再为这些担忧,我和之英既然答应不再有去郊县养活鱼的念头,一心把林家店铺接管下来,那说明没有其他的阻力了。

  林伯儒挥挥手,示意文远不要再说下去,眼泪却饱含在他的眼眶里,感叹着,维持一个家不易啊,毁家只需一旦啊。所幸的是在我有生之年还能从你身上看到一丝希望。现在都时兴年轻人自己订日子,你和之英订一个日子吧,把婚事办了,之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来帮你一起打理公司和店铺了。

  林文远望着林伯儒一脸苦闷的神情,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知道林伯儒此时此刻正想着林文浩和楹盈还有子龙。林伯儒长长地叹气着,目光不时地朝着挂在墙上大太太遗像,叨叨着,你啊你,你也是信佛的人,怎么就容不下她们母女俩,戴秀说得多好,这是何苦呢?现在我们的孙儿子龙也随你一起去了,我是在作孽啊,若你有醒悟,保佑文浩顺顺当当结婚再生子。

  整个大客堂充满着沉闷的空气。林文远感到窒息。他的脚不由地向门槛移去,目光却停留在林伯儒的背上,便又不忍心发火,克制着自己内心复杂的心情,吞吞吐吐地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我现在回娘的房间看看。

  院子里的空气十足比客堂里新鲜多了。林文远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好让自己的脑子里有一个清楚的头绪,因为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事还很多,婚姻和店铺。这两样东西都需要靠人去经营去管理,他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

  戴秀正在画画。她在画一幅桃花飘零图。戴秀的神情很专注,林文远进入她的房间她并没有发现。林文远站在戴秀的背后,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娘一笔一划把桃花飘零的心情构勒出来。画到最后两瓣桃花时,喇叭袖不慎碰到了彩墨,顿时墨水翻江倒海似的,把一幅即将完成的桃花图弄得一团糟。两瓣桃花像哭泣的眼泪,在宣纸上伤感着。林文远轻轻地在娘的背后叫了一声,然后帮着她一起收拾。戴秀虽然说没关系,弄坏了可以重新画,但是林文远还是细心从她的眼角边上看到她几滴眼泪。

  戴秀说,桃花是所有花中盛开时期最短的花。桃花经常比喻人的命。桃花最会惹事生非,桃花也是男女老少喜爱的花。两瓣哭泣的桃花多像夫妻,她不想啊她真的不想。林文远问娘不想什么?戴秀看着林文远,摇摇头,但转而问他,那个由之英女孩是不是真的是你喜欢的女孩?或者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真的相恋?

  林文远小心翼翼地点点头。戴秀的嘴角上微微地向上翘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原样,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然后重新铺上一张崭新的宣纸,继续画起她的桃花来。望着娘反常的神情,林文远不知道如何再与她搭话,只好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看她画画。

  戴秀突然叹了一口气,让林文远不知所措。戴秀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失了态,抬起头,向文远连连说“对不起”。林文远则尴尬地问,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您叹气肯定有心事,如果是这样,今天就别画画了,咱娘儿俩坐下来,让儿子好好听听娘的心思。

  戴秀说,娘有什么心思?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你有未婚妻,娘当然开心,现在你父亲把所有的家业交给你们管,我相信她肯定是一个不错的女孩。林文远自豪地回答母亲,那当然,我看中的女孩肯定没有错。您就安心地做您的婆婆吧。

  截秀温婉地一笑,反问林文远,真的可以安心地做婆婆吗?我怎么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呢?文远啊,上次楹盈写的那封信被我阻止,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但不管对还是错,娘可不想再做阻止人的事了。林文远知道再这样与自己的娘继续聊下去,一定会聊到这种话题上来,只有起身告辞,才能阻止这种不开心的话题。于是,他说他现在就去由之英的家,因为自从史丹莱特导师回国后,还有收尾的工作要做。

  但是林文远前脚离开,戴秀后脚便去了林伯儒房中。林伯儒正望着月份牌上,好像在挑选什么日子。看见戴秀,连忙迎向她。他说他正想去她房间,她却先来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心心相印啊。戴秀迎合着林伯儒的话,微笑着说,是啊,夫妻本是同命鸟,我在落难的时候,是老爷接纳了我,其实老爷在接纳同命鸟啊!

  林伯儒摇摇手,感慨地回答,不是所有的夫妻是同命鸟,看着墙上挂着的遗像,心里想着另外一个不知去了哪里的许兰英,林伯儒动情地抱住戴秀,我觉得自己老了,已经无力顾及更多的东西了。比如店铺,比如两个儿子的婚事。

  戴秀从袖管里取出一块白手帕,小心翼翼地帮林伯儒擦去挂在眼角里的眼屎,依然带着微笑的神情,反问,比如两个儿子的婚事,难道您不管不问了吗?那个由之英女孩和她的父母,都很不简单,我真担心假如有一天她真的成为我们的儿媳妇,会给今后的生活带来麻烦。

  林伯儒有些不明白戴秀的意思,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戴秀并没有急着向他解释,只是继续用她洁白的手帕替他擦拭眼屎。她说,年纪一点点上去了,会经常淌眼泪经常生眼屎,您说得一点都不错,您真的老了,可是我也老了。

  林伯儒像一个孩子似的,任凭戴秀怎样擦怎样抚摸。他说他真希望生活就是这样啊。戴秀说,假如由之英进入林府,生活就不是这样了。她说她有预兆。林伯儒笑着问,是不是由之英那种性格与你不符啊?什么叫代沟?这就是代沟。年轻人和老年人总有代沟啊。许兰英与楹盈的事会让我记一辈子的教训。不管了,不管了,什么都不要管,越管会越糟。我们这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有几年可活?由着他们吧。林伯儒无不感慨地说。

  戴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是脸上依然是微笑的神情。她帮林伯儒擦拭去眼屎后,又为他沏了一壶碧螺春。她说,泡茶不能用100度开水,可是那些丫环们就是听不进去,把好端端的茶给浪费掉了。这一斤碧螺春是她让文远去城隍庙里买来的,很新鲜。其实做人与沏茶是一回事的,老子讲得好,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她又说,林伯儒能把家业交给文远,她由衷地感谢,但是文远的背后还有一个由之英。

  戴秀绕了一圈,又把话题绕到了由之英身上。一个心结始终不能在她身上解开,那就是像由之英这种性格的人,到时候她不能驾驭。按她的心愿是文远能找一个像楹盈这种性格的女孩,乖巧懂事,容易驾驭掌控。戴秀看到了不远将来的日子是什么样的日子,除非婚后的文远不与他们一起住。

  其实对于由之英来说,也是如此。尽管林文远对她说,他父亲已经同意,并让他们自个儿订日子,但由之英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担忧。她试探性地问林文远,你娘能是一个不问不管的人吗?在你们的家里,我真的很同情你的三娘,但是,你们家谁能看得起她呢?我可以说,你三娘和楹盈以及你的大娘就是你娘的牺牲品。

  你在胡说什么?你要知道,你是研究鱼标本的,而不是研究人性学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娘的不是呢?正在喝茶的林文远突然站起身来,狠狠地朝向由之英。然而由之英也不甘示弱,极力地把声音抬得更高。他们两个人争吵声惊动了好不容易凑到一起休息在家的父母。由大夫并不袒护自己的女儿,相反帮着文远一起说由之英的不是。他说,谁不是自己父母亲所生?父母亲辛辛苦苦地把你们培养成大学生,难道让你们学会争吵吗?难道要你们去评论父母的不是?既然你愿意和文远生活在一起,那你更加没有理由和资格去评说你未来的婆婆。

  娘毕竟是娘,想法和思路与做父亲的就是不一样。任大夫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由大夫数落得有些厉害,有些心疼,但又不能很明显去站在女儿的立场上让丈夫和文远看明白自己的心思,于是,她只好说,爱屋及乌才是做好媳妇的本能,我相信文远的母亲也会爱屋及乌。她能爱自己的儿子,难道不会去爱儿子爱的女人吗?人与人之间嘛,总有一个磨合期。就拿我们主刀医生来说吧,进手术室为病人手术之前,要研究讨论开会,求得统一的手术方案。这是医生与病人之间的磨合。婆婆和媳妇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怎么不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呢?之英,你也不要太任性了,你的脾气确实要改一改,亏我是你的亲娘,假如我是你的婆婆,没有一定的想法肯定是没有理由的。

  任大夫这一番话,让林文远听得心里舒服极了。他告诉任大夫,其实他的娘和她一样,都是通情达理的嫌,他与之英结婚后,一定会把日子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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