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晴空万里,跑马厅里人山人海。许兰英买上头马3000元的赌注票,趾高气扬地押在擂台赛上。沙少水在忙完自己的事后,来到许兰英身边,为她鼓气。他说,以他多年的经验,今天这匹黑马一定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到时候她出了3000元的赌注票可以变成3百万元甚至更高。许兰英咬住牙,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激动的样子,她要把它留在后面,等到3百万放进自己的口袋,再激动再疯狂也不迟。

  许兰英今天的气色特别的好,一条合身的墨绿色的丝绒旗袍更显露出她的风情万种。她手持烟的姿势同样很美,烟忽明忽暗,她悠悠的样子似乎看不到她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唯有沙少水能掂得出她这颗心的分量。

  跑马厅里的两匹马正在激烈地比赛着。许兰英所坐的座位上也不知不觉多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管德才。平日喜欢穿长衫的管德才,今天却是西装革履,油光的发丝整齐地向后梳理,两排被烟熏染得黑乎乎的牙齿放肆地在许兰英面前张动。管德才问许兰英,她还认识他吗?

  许兰英不屑一顾地睨了管德才一眼,有点眼熟,但已经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不过心里转而一想,她干吗要认识他?而管德才却好像对许兰英很感兴趣,没有等许兰英同意,便自说自话地拿起桌上许兰英的烟盒,给自己递上一根,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跑马厅里的那些赌鬼,有几个发了横财出门的?像你这样标致的女人,到我这里来接嫖客确实年龄太大了一点,但是……管德才盯着许兰英一对乳房,不肯离去。

  许兰英终于想起了上次与沙少水去花会的情景。她的心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后悔怎么这个时候碰到他呢?所有的希望被楹盈的影子弄得一团糟。跑道线上的白马好像已经追赶上那匹被她押了3000元赌金的红马,许兰英心里琢磨着,如果再不把管德才赶走,她今天是输定了。

  于是许兰英大声地挥动手臂让沙少水赶快到她这里来。沙少水好像与许兰英有很大的感应,当她挥动手臂时沙少水很快把目光转向她,并急步地走到她面前,显示出他对她一种无比的关心。许兰英灭了烟蒂,嗲声嗲气地倒在沙少水的肩膀上,说她想换个位子。沙少水温情地拍了拍许兰英的肩膀,马上答应她的要求。当他领着许兰英走向另一个桌子的时候,特意回过头来向管德才使了一个眼色,并露出会意的笑。管德才当然明白沙少水的意思,伸出两手作揖,好像在向自己表示是朋友总会帮忙到底。

  六月里的天气,孩儿的脸,说翻脸就翻脸。室外急聚的雨声好像带动着室内每一个人乃至两匹马的情绪。许兰英的额头上冒出大量的虚汗来,她越是祈祷红马快快地追赶上去,红马越是被甩得远远的。她的脸开始变得苍白,心速开始加快,坐在她斜对面的管德才,笃悠悠地看着她脸色的变化,无不调侃地对不时地向他敬茶的沙少水说,兄弟,我管某人在上海滩混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像你这样混得有滋有味,你真行啊!

  沙少水很恭敬地对管德才说,哪里哪里,兄弟认为女人只不过是男人手中一把门钥匙,借助这把钥匙,打开门,便是男人所想要得到的金银财宝。你说,哪个男人看到金银财宝不眼红的?我只不过是利用了一把好钥匙罢了。

  管德才呷了一口上等的好茶后,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并翘起大拇指,连连称赞沙少水高明。沙少水用手指捂住自己的嘴,示意管德才轻一点,不要让斜对面的许兰英听见。此时的许兰英好像着了魔似的,紧握3000元的赌注票,始终不肯认输。然而,那匹红马也好似认输了,垂头丧气地而走进马棚里,彻底消失跑马厅消失许兰英的视觉里。

  沙少水轻轻地走到她身旁,安慰她,赌博就是这样,要么赢要么输,该你发财谁也拦不住,该你倾家荡产谁也帮不了你。许兰英呆呆地望着沙少水,目光滞钝,与先前判若两人。沙少水望着她的目光,刚开始也有点害怕,但转而一想,反正他已经利用了这把钥匙,还怕门无端地被关上吗?想到这些,他不再怕许兰英的目光了,只是说服她,反正林家有这么大的家业,足可以用来还债。

  所有的梦想成为泡影。林家再大的家业,不属于她许兰英,更何况一百万的债务林伯儒是不可能替她还上。如果万一沙少水把她当作人质押送到林家大宅,林伯儒一旦知道她与沙少水之间的关系,非打断她的腿不可。与其这样,还不如把自己的身份向管德才吐露,只要能抵消这一百万的债务,任他们怎样摆布楹盈都可以。

  就在她转身想走到管德才的座位上去的时候,却不料管德才先抢先一步来到她面前,呷着杯中的茶,不冷不热地说,我说嘛,跑马厅里,只能竖着走进来,横着爬出去,我不明白像你这样标致的女人,在家不好好地侍候大老爷们,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这下好了,抵不上债务,只能横着爬出去了。

  许兰英话到嘴边却又噎下去,目光转向一旁的沙少水,沙少水松了一下肩膀,两手一摊,好像在说,赌场上都有严格的规矩,他也无能为力,发财与破财只能听天由命。所以她今天抵不上债务,他只能择日到她府上去了。许兰英听到这句话,发疯似的两手攥住沙少水的手臂,祈求他千万不要去,宽限她一段日子。沙少水犹豫了一会儿,装着一脸好人的样子说,好吧,谁让你跟我睡过觉呢?我尽自己一切力量帮助你。说完,拍拍许兰英的肩膀,然后向管德才再一次使了眼色,双双把她带出跑马厅,找了一个馆子喝起酒来。

  许兰英喝得酩酊大醉时,吐露出自己在林家大宅院不满的情绪。沙少水与管德才像听众似的,很感兴趣地在一旁边替她斟酒,一边听她讲自己的身世。当她讲到楹盈身世的时候,管德才好像才刚刚得知这样的消息,突然站起身来,瞪大眼睛问,楹盈是你的养女?许兰英点点头,并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管德才,我难道不配做楹盈的养母吗?既然楹盈在他那儿干活,足可以让她为她还债,女儿替母亲还债是天经地仪的事,只要沙少水不要去林府讨债就可以。

  沙少水把酒杯伸向许兰英的酒杯,顺水推舟地说,他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会尽自己一切力量帮助她,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林府的。许兰英露出一脸感激的笑脸,但这张笑脸比哭还要难看,嘴唇上的口红已经转移了方向,不知什么时候被涂沫到脸颊上。管德才这个时候也好像喝醉了,看到许兰英那张花脸,哈哈大笑起来,反问她怎么就知道她的女儿又在富春楼了呢?说着,又把目光朝向沙少水,一连说了几声“我说过她的女儿在富春楼了吗?”

  然而,没过几天,因为许兰英的语无伦次而在林家大宅院引起轩然大波。林文远觉得拿着娘给他的钱,去找人和去救人都是一回事,于是不再和家里人商量,便直奔富春楼。谁知在路上,一支队伍拿着枪向这边涌来,吓得路人往人行道两边躲,林文远在危急中躲到中药店里,有几个人好像也是在躲避这场突如其来的扫荡,有的坐着,有的站着,中药店的掌柜也吓得不知所措,一边关上门,一边牢骚起来,作孽啊,当娘的怎么可以串通赌鬼一起坑害自己的女儿呢?

  听着掌柜这么说着,那几个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其中好像认出了林文远是林家二少爷,当在交谈中得知他是去富春楼救人时,连忙阻止他别这样冲动,报警让新闻媒体报道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否则不但救不出人,反而会让里面的人更加受到伤害。

  等到一阵风声过去,林文远随几个一起躲避的人开门离开中药店的时候,中药店掌柜再三提醒,二少爷,别莽撞,刚才那支队伍就是从那边过来的,聪明人是不吃眼前亏的。林文远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当戴秀从林文远口中得知情况后,再三劝告他别再把事情扩大出去,否则林府要炸锅。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那天林伯儒在回家的路中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不对劲,回家后又看到林文远鬼鬼祟祟的样子,于是拦住他非要讲出实情。无奈林文远只好把实情告诉给林伯儒听后,,气得他当场大口大口地吐血,然后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大太太看到这一场面,眼睛充血,发怒命令上上下下的人把许兰英找出来,并骂道,这个骚货只要一出现林家大院,我非要把她撕得粉身碎骨。大太太又说,我和老爷白手起家的家业怎么能让这个骚货败掉呢?我死了也咽不下这口气。

  林文远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父亲,来不及反悔,恳请大娘别骂了,眼下救人最要紧,大太太这才停止叫骂。戴秀也劝大太太别伤心,让她留下来看家,她随文远送老爷上医院,有什么事情他们会让管家来传话的。

  当林文远把父亲送到了医院急诊室,经全面检查,林伯儒是因为心绞痛引起咯血。院长建议病人赶快手术,一向有主见的戴秀此时此刻,也只是呆呆地望着林文远,不知如何是好。林文远沉默了片刻,便向那位主治医生,说,我决定了,请医院里最好的主刀医师由大夫或者任大夫来替我父亲做手术。

  等院长离开后,戴秀好奇地问林文远,你对这家医院怎么这样熟悉啊?连最好的主刀医生姓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林文远则两手抱住自己的头,然后狠狠地往自己的脑袋上揣,说,娘,我真不应该把三娘的事这样和盘托出给父亲听。可是,娘,我确实是急啊,我原本是去救楹盈的,可谁能想到是三娘坑害了楹盈,是三娘把楹盈推向火坑。现在让我怎么办?我可以在医院里向院长提出让最好的主刀医师来为我父亲手术,可是楹盈能向谁来求救呢?

  戴秀心痛地把林文远的头紧紧揣在自己的怀中,一边抚摸着林文远的头,一边安慰他,等你父亲手术之后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楹盈会像上次一样,平安地逃出去。说完,戴秀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并不时地摇头。如果不是主刀由医师穿着一身的白大褂来到林文远面前,林文远还会一直揣在母亲的怀里痛恨自己的无能。由医师笑着对文远说,哪有这么大的男儿揣在自己母亲怀里的?男儿要坚强,将来才有女孩愿意跟着你生活。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并对一旁的戴秀说,这位太太,请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戴秀不好意思地一连说“谢谢”!

  手术很顺利。戴秀一直陪伴在林伯儒跟前,而大太太则在菩萨面前,不停地念叨着,也不停地叩问菩萨,林家做生意从来没有坑害过顾客,为什么会落下这样的下场?然而菩萨那张善良的脸总是望着大太太微笑,就是不回答她任何问题。

  有一天,大太太由管家陪着,来到医院病房,她一看到渐渐好起来的林伯儒,既伤心又高兴,那种波澜的情绪又涌上心头,她咬牙切齿地骂许兰英不得好死,抓住她非把她撕得粉身碎骨。一旁的戴秀则劝慰大太太,即使把三姨太撕得粉身碎骨也要还别人的债。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家静下心来,商量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大太太问,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些地痞流氓哪个能得罪得了?

  戴秀说,她只能到她叔叔那儿去一次,看看他能否帮上这个忙?大太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为了楹盈那个小贱人的婚事,老爷得罪过你叔叔,他会帮这个忙吗?

  戴秀很生气地回答大太太,她娘家的人气量没有这么小,根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记恨一辈子。信奉菩萨的人,更应该宽宏大量。戴秀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文远正好在场。林文远用感激的目光望着母亲,悄悄地伸出大拇指,好像在说,娘,您做事就是想得比别人周到。

  戴哲斌住在尚文路一带的私家花园。据说这个公寓在明代就建立而成,原来的主人也是一个开银行起家的大老板,因为有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将他们老子所有的家产输在赌场上。于是,这个老板不得不把自己仅剩下的私家花园出卖。收买下的人就是戴哲斌。

  戴哲斌买下这所私家花园后,便给自己立下了一条不成规矩的规矩,那就是自己的手宁可摸女人的乳房,也不可以把手伸到赌场上去。尽管他有时也交了一些赌场上的朋友,那些朋友也曾诱惑过他,但是他就是不下手。他说,湿手招面粉,越招越湿。

  虽说他宁可摸女人的乳房,也不可以把手伸到赌场上去,但是他也不是随意会去摸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女人的乳房的人。他只是想再娶一房太太,越做越宽的生意门道,总得要给自己支撑一个像样的门面吧!在生意场上疲惫了一天,回家后当然要想看到新鲜明亮的人,更重要的是能给他养一子半女,传宗接代。可惜戴哲斌的正房太太不但没能给他生一子半女,而且身体变得越来越胖,他已经没有面子带她走到正规场合去亮相了。

  楹盈永远是戴哲斌的一块心病。特别当他看到可爱活泼的子龙是楹盈的儿子,他更加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先斩后奏,非要以君子的秉性去提亲?虽然他在林伯儒面前总显得坦坦荡荡,但是心中的一个结因为楹盈的缘故而始终不能打开。

  戴秀独自一人来到戴哲斌府上的时候,先看到戴贾氏与别人围坐在一起玩打小麻将。戴贾氏一只手抓着一只“红中”,还没有考虑如何出牌的时候,便一脸笑容展露给戴秀,说,大侄女,今天哪股风把你独自一人吹到这里来啊?说着,手里的“红中”不经意地扔到了河里,被对面一个座位抢先糊倒。戴贾氏的面色突然紧张起来,毕竟她手里有两个“红中”,假如刚抓来的“红中”不打到河里,就变成三个“红中”而成一副牌。这副牌一进一出,相差五十元。

  戴秀走近戴贾氏跟前,恭敬地唤了一声。而眼前戴贾氏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拉住戴秀的拎包,半真半假说起来,大侄女,你怎么来得这样巧?早到半分钟,我就会考虑应该成两头牌还是成对倒牌,假如晚到半分钟,我就有可能自摸了。你看看这副牌,怎么打,我也不可能打‘红中’啊!

  戴秀很不好意思地拿出一叠钱,说,婶婶,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这点钱是我孝敬你的。戴贾氏晃动着手中的钱,对大伙说,你们看,我的大侄女就是这么孝顺。说完,朝书房里大喊,老爷,你家大侄女来看你了。

  戴秀走进了书房。戴哲斌的书房里,全部是金融方面的书籍,当然还有几幅戴秀送给他的丝帛画。戴哲斌坐在太师椅子上,拿着烟斗,吸一口,看一行字,看见自己的大侄女光临,好像并不像戴贾氏那样感到惊讶。他慢条斯理地说,他早就猜到她会来求他。

  戴秀微微地笑道,叔叔,我是为我文远而来求您,其实我并不想做这样的好人。戴哲斌把烟斗里的烟丝挑去一点,然后又重新增添一点,无不调侃地说,你们林府上的两兄弟穿一条裤子,在老城厢这一带上是出了名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戴秀淡淡地说,谁让他们是一个父亲所生的呢?戴哲斌掸去烟斗里的火,站起身来,走到戴秀跟前,拍着她的肩膀说,大侄女,手臂应该朝里弯才不感到疼啊!戴秀当然明白叔叔话中的意思,他是为楹盈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特别当她听他说“楹盈这个鬼丫头又不是林伯儒所生”这句话,戴秀断定即使她咬干口中的津液,也不可能打动他的心,特意去通衙门的路。

  其实小东门的巡捕房里有戴哲斌结识的很多朋友,只要他轻轻一挥手,那些朋友们便会打通跑马厅的关节,许兰英所输的这点钱很快会被摊平。只是他真的咽不下这一口气啊,提亲的第二天楹盈就失踪,这不能不说明一个问题。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无奈地对戴秀说,大侄女,不是叔叔不帮你,如果我真的插手这件事,我的心态会很不好的。

  叔叔,您以为我真的想帮助那个贱女人吗?不,我在帮我自己。如果我要在林家大宅院站稳位置,必须什么都要为老爷着想。换言之,我是在为我家老爷着想。您帮我家老爷,就是帮你大侄女。戴秀莞尔一笑,以投石问路的方式说,并把目光盯向戴哲斌。

  戴哲斌伸出两个手指,沉沉地说,大侄女,叔叔只比你大几岁,却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戴秀说,即使年龄倒过来,我也永远是您的大侄女啊。说着,起身想回家,却被外面刚结束麻将的戴贾氏拦住。戴贾氏无不责怪戴哲斌,大侄女来,总得要吃好饭才能让她回家吧。

  戴哲斌拍着戴秀的肩膀,很抱歉地说,真对不起,大侄女。戴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戴贾氏拉住戴秀的手,脸上荡漾出无比幸福的笑意。她说,大侄女在林府上还只是二姨太的身份,上面有大太太,下面有三姨太,随时随地有危机感,而她,没有这种危机感。她没有这种危机感,最终要感谢老爷的这份厚爱。

  戴贾氏的这番话让戴哲斌听得很不是滋味,也让戴秀心里感到非常的尴尬。走出客厅,是一片花园。花径中,放着一排长长的桌椅,白色的台布上放着一排饱满丰腴的大闸蟹。每两只大闸蟹边上放着一小碟生姜醋。微风驶过,便有一种开胃的醋味扑鼻而过。戴贾氏说,这是阳澄湖的大闸蟹,用醋蘸着吃,很有味道。她从酱油店里买来的醋是十年陈醋。当她亲自为戴秀剥蟹盖后,看见蟹盖里全是黄,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如果我摸麻将牌的手气这样好就好了,可是我搓一次麻将就是输一场。来,大侄女,快点蘸着醋吃。食用醋多吃一点可以开胃助消化,但在生活里不能多吃醋啊。这一点我比你大侄女强多了,没有人与我争风吃醋。

  面对戴贾氏信口开河的样子,戴秀只能随声应附。等到戴哲斌把戴秀送到门口时, 戴秀由衷地对戴哲斌说,叔叔,婶婶是一个不长心眼的女人,您千万不要打破她心中美好的愿望。戴哲斌无法接上侄女这句话,只能指了指自己这么大的房子,说,大侄女,你叔叔哪一点比你的老爷差,我到这个年龄还能守着你婶婶一个人,你说这到底是她有福气还是我没有福气?你千万不要把你的叔叔当神好吗?

  戴哲斌尽管有一肚子怨气,但他还是承诺戴秀明天就去打通一些关节。戴秀会意地笑了笑,说,您的侄孙有未婚妻了,这次老爷的命是……戴秀原本想说出真相,但一想到又没有从文远口中得实的事而只不过是自己的断定,还是卡在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戴哲斌望着戴秀吞吞吐吐的样子,似乎也能猜测到结果。他接过戴秀的话说,这次老爷的命一定是侄孙未来的老丈人主刀的吧?嗨,有这么多裙带原因在其中,我也不管有没有阻力能够帮得上还是帮不上了,也不管伸出手会不会让人斩断了。戴秀不知其意,疑惑地看着戴哲斌,问他这话从何说起?

  其实戴哲斌不知道从何说起,按理都有各自的地盘与人际关系,但偏偏阳光道要遇上独木桥。嗨!有些事真不好说,我和你家老爷都是商业协会里的人,我能做到的事其实你家老爷也能做到,只不过他在这方面没有天赋。戴哲斌绕了很大一个弯,又回到原点,他说他不会让大侄女今天白跑一次。

  戴哲斌确实没有白跑一次,只不过这个“跑”是别人跑过来咨询他一些相关的事。其实,娼楼纳税本来是每个娼妓的责任与义务,然而富春楼与暖冬楼两家突然有一天在税务局争吵起来,一个说嫖妓私通,偷税漏税,一个说花名册的实际人数与纳税不符……吵声不断地向外扩展,自然也传入到靳三华的耳里。当靳三华得知沙少水与管德才勾结在一起所带来的结果,意识到是由于自己当初一时冲动举措而让他们钻了空子。兴许靳三华在私底下排过名单吧,经过减法刷选,最后派人来向他救援。就是这个时候戴哲斌才知道戴秀所叙述的事与实际情况是有出入的,他断定这事并非是一加一那么来得简单。

  人最怕破缸子破碎扒在地上的人,人也最怕遇到抓住把柄不放的人。一次戴哲斌受到靳三华的邀请,在喝茶和他商议这件事,发现靳三华并没有与他推心置腹,就以这句话暗示了他。林伯儒与他之间的关系其实在商业协会里的人都知道,因为林伯儒这种性格,谁都想要去弄他一下,戴哲斌毫无讳忌地告诉靳三华,他也有过这种举止,好在有他侄女在中间,避免了很多不该发生的事。说到这里,戴哲斌话峰一转,不过我还是借这个机会要感谢靳爷您,一直把大客户介绍到我的钱庄,让我河里的水一直流畅。

  好在靳三华早已习惯一百八十度转弯的交流方式,于是他紧跟戴哲斌的话,很快把话题转到史老板和他儿子的身上,戴哲斌觉得靳三华不诚心,他转话题只是为了让他靳三华有思考余地,而他瞎扯到史老板与他的儿子身上干吗?戴哲斌认为这么交流下去,简直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我们都是爱管闲事的人,一不小心闲事管到一起了,其实这也不叫管闲事,税务局查阴阳账是理所当然的事。如果哪天我们在商业协会遇见林老板,好好提醒他,财务做阴阳账是很危险的事,也好好劝说他尽早把他的女儿带回家。

  靳三华终于把话说到点上。在回程的路上,戴哲斌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楹盈逃婚的那天被抓到富春楼,是否与靳三华有关系?然而实据还没有拿到,只能是一种推测,但无论如何,戴哲斌想该要让戴秀多长几个心眼了,经济才决定地位,跟在别人后面帮着赔钱的事是站不稳自己地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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