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第二年的春夏之交,我初次体会到了铲地的艰辛。头一次铲地,手握锄把不知如何下锄,也不知道先迈哪只脚。总是迟疑犹豫,越是这样手脚越不听使唤,经常把苗铲掉。小苗长这么高不容易,铲掉了也觉得心疼。关键是队长在后面检查,像个督战队长似的。他可不管你是不是头一次铲地,他已经把你当成一个壮劳力了。既然你挣得工分和别人一样多,所以对你的要求和别人也是一样的严。队长还是很讲究工作方法的,谁铲掉了苗,其实他心里一清二楚。可他并不喊出谁的名字,而是喊到:“注意点儿啊,谁又把苗铲掉了。”此时,即使他不喊出谁的名字,谁铲掉了苗谁心里清楚。要不,我怎么说队长挺讲策略呢。

  有一次,我一不小心也铲掉了一棵玉米苗,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心想,队长不会看到吧,我忐忑不安的回头张望了一下。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情,队长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而且,当我寻找他的时候,我们竟然四目相对。完了,我想这回等着挨尅吧。没想到,队长只是和善的瞅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这反倒使我更加的自责起来,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但队长对我的一次谅解,反到使我在心里感激了他一辈子。

  农村铲地讲三铲三趟。就是说,地必须铲三遍再用犁杖趟三遍。如此,才能达到根除杂草的目的。铲第一遍、第二遍地还可以,因为此时的玉米和高粱的秧苗,还不是很高。所以,铲地的时候不觉得闷的慌。可铲第三遍地时,是最难受的时候。人们手持锄头,钻进密不透风的玉米和高粱地里。此时,玉米或高粱已经长得有一人多高,时间也到了炎炎夏日。天上炙热的太阳像火盆倒扣在头上,恨不得晒脱我们的皮肤,青纱帐里一丝风也没有,活像一个大蒸笼,热的人们是汗流浃背。有的人热得实在受不了,干脆就穿个裤头干活,恨不得脱光了才舒服。其实,不穿衣服也不行,玉米叶子长得又长又厚实,叶子的边缘就像锯齿似的拉着你裸露的肌肤。略咸的汗水浸在伤口上,那滋味真是难受极了。人们很想快点铲到地头,好透透风,喘口气。可我下乡这个地方,是平原地区,成片的庄稼一望无际,有时铲一条垄就得小半天时间。然而,此时的地垄显得特别长,一时半会儿也铲不到头。心里着急,脚步就会慌乱,这样更容易把苗铲掉。所以,铲地也是一种需要耐心的活儿。只有熬过了铲第三遍地之后,时间也马上就要进入伏天了,这时人们才能得到一些放松。当地人管这叫歇伏,也有的叫“挂锄”。意思是说,到明年铲地之前锄头用不着了,可以挂起来了歇息一阵子了。

  没下乡之前,别说干庄稼活,就是看都很少看过。更不知道这粮食到底是怎么来的,还以为玉米是树上结的呢。

  下乡之后,艰苦的生活,劳动的苦累,才使我真正体会到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滋味。所以,直到现在,我们这辈人和我们的父兄们一样,生活上一直是比较节俭的,掉在桌子上一粒米饭,也要拣起来,并以此来教育自己的孩子,让他们牢记粮食的来之不易。

  回想知青岁月,心情不觉有些沉重。但我们毕竟走过了那段难忘的时代,许多往事已经镌刻在我们记忆的年轮。尽管如此,许多知青还是把当年插队的地方,称作自己的第二故乡。可见,当年的那段岁月,在知青的心里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谁能忘记啊:

  春天,我们播撒种子,遥望梦想;

  夏天,我们挥汗锄禾,裁剪阳光:

  秋天,我们挥舞银镰,收获成熟:

  冬天,我们肩荷粪筐,拣拾希望。

  谁能忘记啊:

  很多的社员为我们倾注了满腔热情,和我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们对我们的帮助,填补了我们精神的迷惑和惆怅;

  他们对我们的关心,抚平了我们心灵的苦闷和忧伤;他们对我们的鼓励,温暖了我们情感的疲惫和劳累;他们的慰藉,唤醒了我们思想的朦胧和彷徨。

  太阳俯瞰着我们这个特殊的群体;星辰辉映着我们幼稚的面庞;天地见证我们苦涩的青春,时空改变着我们铅色的年华。知青岁月铸就了我们这代人坚强的品格,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勇敢的面对。为我们后来在祖国“四化”建设的征途上,发挥主力军的作用奠定了基础。

  “无愧人生”,是我们这个群体的整体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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