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当我拖着沉重的身躯,拖着自己的“遗体”起床时,我发现早晨的空气真好:薄如轻纱的天际,有一圈浅红的霞影,天空流动着淡淡的云雾,好像整个景物都在变幻都在流动。我梳了头,洗了把脸,拿了个馒头,就向学校走去。

        相比在家里,我更爱上学,一声起立坐下,使我和同学有一种平起平坐的感觉,甚至有时被人高看一眼的时候。但今天我发现家里的事影响了我,我就像个木偶,由两根线拽着,一根线对另一根线永远有着潜在的影响。走在路上,我想着上次老师给我们讲的那堂课,我就有些似懂非懂,它除了理解上有问题以外,主要是跟我睡不好觉有关,在这之前,我的学习一直平稳,特别是我的作文,经常在班上念,但姑姑姑父频繁的打仗,还有奶奶的一番话,那种敲打让我在精神上有了沉重的负担,我爱往心里去,很长时间我都是蔫头蔫脑的,上课打不起精神来。

         老师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京剧团来了,她积极地将我推荐到京剧团。面对着黑压压一片观看的同学,眼看着一双双注视的眼睛,我忽然紧张了起来,我突然找不到自己了,我已没了自信,没了自我,我忽然有一种被压垮的感觉,好像我面对的不是观众,不是同学,而是悬崖,我的情绪一下子失控了,当考官让我唱歌,我忽然“呀”地尖叫了一声,这种发自心底的一声惨叫,好像发出的不是我的声音,而是别人的声音,它把见多识广的考官吓得一激灵,“别害怕,发挥失常,发挥失常。”他安慰着我,将另一个女孩招走了。

         这一声异样的听了叫人头皮发麻的喊叫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哎,就她,差点被京剧团招走了。”“怎么没去?”“发挥失常。”

        我坐在教室里,当我生命发出第一声颤音时,我知道我心中的某种平衡已经打破了,我找不到自己了,找不到自信了,我失去了自我,强迫性的行为,使我寝食难安,面目皆非,我像模像样地坐在教室里,实际上什么也没听进去,当老师问我问题时,我站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课盼下课,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下课后不知该干什么,我茫然地坐在教室里,教堂里,一个劲儿在那喝水,喝完了上厕所,上完厕所又喝。

      我想到小时候刚来湖北的时侯,是一个能歌善舞的小女孩。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天大人开会,开的口干舌燥,这时发现了我,那时我还没上学,我便站在台上跳了起来:“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吧扎嘿。”载歌载舞,赢得满堂喝彩,医院的人到现在忘不了那一幕。

      而如今的我,好像与生俱来的某些功能失调了,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身材灵活,跳舞一蹦老高的小女孩,而成了一个大笨蛋,想到这里,我已听不下去课了。

       我趴在课桌上,把头埋在胳膊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并没听老师在讲什么,而是通过京剧团这件事,我感到自己到了临界点,我在倒退,而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是不是从父母家里出来,母亲容不下我,已在我小小的心灵里落下了病根,到了姑姑家,还没缓过来的我,正处在诚惶诚恐的状态,奶奶的一席话,叫我闹起心来,而这时姑姑姑父的吵闹,又要我烦了起来。在这种烦躁状态下,并没有理顺的我,却处于环境的需要,迫使自己进入了另一种循环,用劳动来掩饰自己的不安。但这时,又一个问题出现了,我发现自己并不爱劳动,并不是心甘情愿去干活,内心存在着心理障碍,我并没有将它清理,越过去,而是绕了过去,可是当障碍存在,我的痛苦就存在。这种强迫性的劳动,不仅身累,而且心还累。到最后,已变成了一种专门和自己作对的一种酷刑。

     也许上次看新嫁娘,就发现自己拼命地做蜂窝煤,有一种自虐,当汗水顺着脊梁流的时候,我不管不顾,当玻璃渣将脚划破,血流如注,我依然在那奋不顾身用脚踩泥的时候,我已发现我自虐已到了自残的地步,它离自杀已不远了。

       于是我很希望有人把我带走,带到一个没有争斗,没有吵闹,没有白眼的地方,不用伪装自己,虐待自己,老跟自己过不去,去一个充满呵护,关心和尊重,一个不让我天天感到紧张的地方。

      是继续自虐,还是马上自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虐的滋味不好受,而自救对于我来讲,好像没有这个能力,我只会包装自己,伪装自己,虽然无休止的劳动,让我看起来挺好的,看上去挺美,实际上我的内心是苦涩的,它并没有使我解脱出来,解放出来,它并没有让我找到一种平衡,而是使我越陷越深,老问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出现了。用一种风光掩饰一种尴尬。

     我坐在课桌前,想到自己的行为就像饮鸩止渴,不由得沮丧极了,就在这时,无处可想的我想到了命运这两个字,如果我不跟奶奶到湖北,如果我不是一敏感的女孩,如果姑姑姑父感情很好,也许我会跟其他孩子一样,无拘无束,健康成长,没有强迫,就不会有悲哀,也就不会有悲伤……

        “叮铃……”一阵铃声惊醒了我。放学了,我背着书包在外面徘徊,望着一家家炊烟升起,袅袅的炊烟叫人想家,可我想到的不是烛光下的晚餐不是烤好的土豆,煮熟的地瓜,炊烟让我想到的是蜂窝煤,八个眼的蜂窝煤,一想到蜂窝煤,我的恐惧就来了,那种没有感觉,却假装有感觉,那种不想劳动,却拼命劳动,让我感到自己是在挤自己,挤兑自己,挤压自己,一想到不做不行,不做就难受,做了更难受,我就害怕起来,我想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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