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终究石沉大海。楹盈心中的一块石头始终没有放下来。整整一个月过去,她就在惶惶不安与茫然之中煎熬着。一双贪婪的目光始终不愿离开她。楹盈每次洗澡的时候,总要余香陪伴着。她对余香说,她就是怕这双目光。

  有一次,楹盈如果按照平日的做法,把一桶桶滚烫的水往很深的木桶里放,等放到木桶的大半腰的时候,她让余香站在外面放哨,自己脱去一件一件衣服,当剩下胸口上仅有的一件红色肚兜时,楹盈惊慌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红色的肿块。她大叫余香赶快进来,检查她身上到底长的是什么东西?

  余香被楹盈慌乱的叫声也惊吓不小。因为慌乱,所以顾不上关上大门,只是几块帘子在门和窗前挡着,穿堂风吹拂着门和窗前的帘子,微微吹起帘子的边角落,能隐隐约约看到女儿心中的秘密。

  余香摒住气,认真地检查着楹盈的臂膀和身体,不一会儿,她缓了一口气,告诉楹盈,这是水土不服引起来的皮肤过敏,没有什么大碍的。楹盈仍然带着不安的情绪问余香,仅仅是皮肤过敏吗?我从小皮肤很好,怎么会皮肤过敏呢?

  余香不屑一顾地指了指高深的木桶,说,你以为这只木桶是专用桶吗?我告诉你,不是!这只桶有好多姑娘轮流用的。你想想看,每个姑娘只要与嫖客睡过了,总要到这里洗澡的吧。有些嫖客假如不卫生,身上的菌就自然带给我们这些无辜的姑娘们了。

  楹盈听得脸色煞白。她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哭成泪人,那我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早早地告诉我呢?如果哪一天我的心上人看见我这副模样会该怎么样呢?

  余香正想回答她什么的时候,突然从外面闯进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管德才。余香很快明白这是自己的过失,连忙用身体挡住楹盈几乎赤裸的身子,使出千般娇态祈求管德才,管老板,你一定走错了门,我求你了,姆妈知道后一定会打死我们,如果恳求声得不到管老板你的支持,我可以给你,我的身体比可香姑娘美多了,不信你试试。说着,很快脱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脱下来的衣服套在楹盈的身上,示意让楹盈赶快走。

  然而楹盈哆嗦的身子,无法让自己的脚迈开半步。她只是抚住自己的身体,两眼害怕地盯着两眼发光的管德才。管德才看见楹盈害怕的神情,似乎很带劲,早已忘记余香那种恳求声。他警告余香别跟他来这一套,别动不动就拿春姐吓唬人,女人其实就是一只猫,越是这样的神态,他越是想要碰一碰,他要余香明白别看春姐像个母老虎,但在他的眼里就是一只与众不同的猫,是一只波斯猫。

  说着,他好不得意地推开余香,去抓楹盈的身体。也许楹盈的身子娇小,她把身子一缩,让管德才扑了一个空。那只还冒着热气的大木桶立在房屋的中央,三个人围在木桶周围,好似捉着迷藏。管德才说,这个好玩。余香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于是,她转身狠狠地打了楹盈一个耳光,骂她贱货,有衣服不穿。故意勾引男人。管老板是她小贱货勾引的吗?他是姆妈的男人,摸什么样的屁股怎么能摸老虎的屁股呢?真是狗胆包天。

  六月的天气,一丝不挂,还不至于会冷,但楹盈的整个身子在颤抖。她从余香的目光里好像看清了什么,也好似清醒了很多。她固执而又天真地认为,既然自己的身子已经走进他那双贪婪的目光里,那么她的身子不再是姑娘身子。她看见管德才背后一把修葺花枝的剪刀,突然有了一个刺杀他的念头。刚刚满脑装着文浩的她,好像已经抛得很远很远。所有的惊慌化成固傲的冲动,她不再害怕,仿佛害怕已经被她驱逐走。她捂住被余香挨打的脸颊,突然发出丝丝冷笑,这笑声仿佛冰化了整个房屋,并将木桶里的热水降温到零度。

  楹盈趁着管德才不防备的时候,从他背后取下一把剪刀,然后对准自己的胸口,说,管老板,我知道靳三华是法租界最大的一个头,但我相信他也是一个讲规矩的老大,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做,你是知道的这把剪刀是不长眼睛的。说着,刀尖就朝自己的胸口扎。

  余香震惊地望着楹盈,心在想靳三华这个名字是你叫的吗?我再三关照你不该知道的事千万不要知道,这些你都忘了吗?你真活该被人绑架进来,你以为你是谁啊?然而想归这么想,但还是不顾一切拼命地拽住她的手腕,狠狠告诉楹盈,你还是一个处女身,你不为自己想,难道你不为你心上人想吗?他一定在北平盼望着你的身体啊!

  楹盈手中的一把剪刀伤痛地落下。而管德才为楹盈知道靳三华这个名字而感到吃惊。在一双贪婪的目光继续跟着她的身子走的同时,两手已经狠狠地抱住余香的身子,仿佛在没有得到含苞欲放的花蕾时,抱住已经绽放开来的花瓣亦一样好。他要楹盈看一看,男欢女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更要让她明白,他也没资格见到靳三华,还轮得到她拿靳三华来吓唬他?管德才阴冷地笑起来,说这个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太好玩太刺激了,春姐也知道他就爱玩这个游戏。

  而被管德才死死抱住的余香,歇斯底里地大叫让楹盈赶快走,不要看他们眼前如畜生般的动作。然而楹盈好像已经控制和把握不住自己了。再次举起落在地上的剪刀,拼命地大叫,我要杀死他!

  就在楹盈一步一步走向赤身裸体的管德才的时候,春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一进来,便举起手中的木棍,狠狠地向楹盈的屁股敲打去。楹盈被春姐冷不防地一击痛得大声地叫起来。管德才惊慌中离开余香的身体,还没有退走的性高潮,淋漓尽致地在春姐的目光下,显著出一个四十岁男人的威力。

  余香连忙披上衣服,一头抱住被打昏的楹盈。这个时候,春姐却一把抓住余香的长发,并不时地踢她的下身,一边踢一边骂道,有这么多男人有机会让你贱,你要挑挑拣拣,好像你是一个大家闺秀似的,你只不过是一个看不到男人心里就发慌的贱人。与其让男人玩死,还不如让我踢死你。说着,撕去她披在身上的衣服,然后吩咐人把她拖到大门口,让来来往往的男人看个够。

  管德才不紧不慢地穿好衣服,然后理了理被撩乱的头发,拍了拍火气还没有降下来的春姐,说,我的好春姐,你是知道我是爱这个游戏的,你再看看,哪个女孩子洗澡不关上门的?但偏偏她们不关门,这能怪我吗?好了,火气别大,就权当我是“打茶围”的,不是“做花头”的。管德才哄完春姐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需要说明,靳三华这个名字不管是狗是猫怎么都知道?

  春姐的目光朝向楹盈,由凶狠变成不以为然,然后镇定地说,这样也好,可以时刻提醒自己别破了行规,与我父亲过命交情的靳三华他就是行规。原以为春姐所立下的“不该知道的事绝不要去知道、不该看到的东西别去看”的规矩就是不能改变的圣旨,想不到此时楹盈能逃过这一劫,余香缓了一口气,尽管身上已经体无完肤。

  管德才很知趣,在春姐的脸上重重地亲吻了一下,然后故意绕到被捆绑住的余香身旁,用脚故意在她的屁股上踢了一下,哼着小曲,走出屋子。被捆绑住的余香用尽力气挣扎着,唾口沫骂管德才不得好死。一旁的春姐揪住余香的耳朵,一边朝门外拖,一边吩咐身旁的打手,给我拖出去,扒光她的衣服,让她骚个够。

  姆妈,求求您,别!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不能怪罪余香姐,要打要骂全由着您,就是求您别再惩罚余香姐了。楹盈突然跪在地上,求饶春姐。春姐露出一口被烟熏染黄的牙,一边将余光朝向两个打手,示意松开余香,一边随手扔了一件衣服给余香,然后将全部的目光集中到楹盈的身上,楹盈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身体。春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楹盈穿着衣服的身子,说,穿了衣服的人,干吗还要这么紧张。你说,要打要骂全由着我,你是不是要我来成全你,好让你以后再听墙根继续破富春楼的规矩吗?

  蒙面抢人也是富春楼的规矩吗?楹盈的胆子好像越来越大起来,让春姐特别意外,春姐想如果此时再不透露一点,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深更半夜哪有女孩子不好好呆在家中,却带着包裹往外逃的?姆妈是在帮你,帮你一起逃,要知道富春楼里也有这条规矩。

  她怎么知道我要逃?难道与二娘暗中要她逃有关系?如果是这样,我让文远传送的信件肯定要被二娘拦住。楹盈越想越不敢想下去,而那天娘在房间里劝说她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是啊,绸缎商铺的买卖也有它的行规,但是行规里也有它的灵动性。春姐语速尽量放慢,好让楹盈有时间听进去,既然你愿意替余香受罚,那就万全你,况且富春楼没有立下“洗澡不用关门”的规矩,既然违法了,就得受用家法。说完,让侍从拿出富春楼的家法来,在楹盈的身上侍候三十下。余香狠力地松开身旁的打手,披上衣服,想去护楹盈,却被打手像甩小鸡似地把她甩开。楹盈忍住痛,劝余香别插手,这是她愿意的。春姐“啧啧啧”,发出无可奈何的声调,真是贱啊,互相包庇,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称姐道妹,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这样下去,我以后还能管住谁?给我把余香这个小贱人拖下去。打手们听到春姐的命令之后,立马把衣衫不齐的余香往外拖。房间内只听到楹楹挨打发出惨叫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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