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又看,确定是开着机。不禁咬牙心里暗骂张斐然那小子不够意思,看回去咋收拾他。这点忙都不帮,让他十分钟打一次电话的,这都快二十分钟了,还没动静也怪了,每天不想听到电话的时候,它偏偏响个没完,都要快变成热线了。等你盼着它哪怕响一下也好的时候,它偏偏不响。真活活气死个人。等他第三次把手机放进衣袋里的时候发誓再也不拿出来看它了。现在他是深切体会到了那句话:对一件事越是渴望你越是得不到。有人渴望升迁,心机费尽,却成了笑谈。有人想得到婚姻,就像自己这样,不惜跟着老妈来相亲,结果证明努力不一定有结果。美女都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老妈和徐姨像查户口似的把情况都互相问个遍,每问一个问题,都要间隔几分钟,看来是让两个人心里有谱。听得他热汗直流,真害怕老妈把他小时候爱尿炕的事都坦白出去。幸好老妈还没理智到那程度。他看来一眼对面那位,心想她是不是脸上糊着高级超薄面膜呢,怎么能做得到这么镇静。真没劲,当自己是什么?淑女?笑话,当今的绅士、淑女跟地下工厂加工出来的食品一样,好看的只是包装。王晓阳很佩服古人对女人的审美,古人就造过这样的词:活色生香。一个“活”给人多大的想像啊,你怎么想像都行。性格、神态、语言、一颦一笑莫不包含其中。女人有了“活”,才会神采飞扬,才会长袖飘飘,世界才会纳入怀中。可现在的女孩子你看看,要说没有漂亮女孩那绝对是瞎掰,仔细看,怎么都千篇一律呀,都没表情,真是喜怒不形于色。可能现在的女孩子们太过理智和现实,看过的和经历过的东西也太多,没什么能激起她们心底一丝涟漪。她们变得精致的同时也变麻木了。现在的女孩子都是香的,打老远就能闻出来,可就不是鲜活的。真的,就没个活氛气。

  徐姨介绍说女的是硕士研究生毕业,在一家银行当投资顾问。这年头女孩子是不是只要是本科以上就觉得自己特有文化呀,那副作态,似笑非笑,那叫个拽,稳坐不动就以为自己是蒙娜丽莎了呢。还不如在迪厅里蹦迪街上闲逛的街妹有活氛气。

  想到这儿他更坐不住了。那个女孩子后来去迪厅了吗?尽管自己安排“菜包子”给自己守着,可“菜包子”本身就让人放心不下。

  那天跟段晓航几个家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烧烤店吃得满嘴流油。起身说:走,锻炼锻炼身体去吧,把吃的能量消耗出去。他锻炼身体的地方不是健身房,是“菜包子”开的“野马迪士高”,到那儿蹦上一阵不比跑一万米强度小。蹦了一阵,他坐一边喝东西,一边笑着看摇头晃脑的人们。他看见“菜包子”跟一个女孩起劲地摇着,动作配合非常默契。这一定是那小子才勾搭上的,跟菜包子来往那些女人他都认识。“菜包子”就有这份本事,几分钟,就能把一个头一次见面的女孩子逗得前仰后合地笑,之后就是自然而然地交往了。

  他们几个总埋汰菜包子开迪厅是为了方便泡女人。“菜包子”就咧着大嘴笑着说:“嘿,你们眼馋去吧。”边说还边对某个在舞池里蹦着的“美人鱼”飞吻着。他开这个“野马迪士高”好几年了,生意红火没的说。现在精力过剩的人太多,小到十来岁大到四十多岁都来乱蹦。当初给迪厅取名的时候,王晓阳那哥几个一合计就“野马”这个名字最符合“菜包子”的特点:冲动、收不住闸。

  王晓阳和“菜包子”、付伟是从小玩到大的。用教过他们的老师的话说是臭味相投。实际他们三最大的相同点就是一个字“淘”,都能淘出花花样来,把老师和家长淘得愁眉不展。后来干脆就装做看不见他们。不过,他们三个王晓阳还是较聪明的,“菜包子”总是抄他的作业,考试也抄,从小学抄到中学,再抄到高中。就一次没抄着,就是高考,结果“菜包子”落榜了,王晓阳将将巴巴考上警校。付伟考上本市的一个市属专科。付伟老爹有点本事,毕业进了环卫所。几年的时间副科正科都整上了,他老爹也退了,他也看出来了,再怎么爬也翻不过前面那座山了。索性停薪留职开起了饭店,仗着自己用公款山南海北的菜系都尝过,饭菜弄得还挺有特色。只要饭菜有特色,你看吧,到吃饭的点都抢不上桌。饭店客人再多,只要王晓阳和“菜包子”想吃,即使在经理室支一桌,也得有他们的地方。

  有这俩哥们在,王晓阳的日子过得挺充实,有吃的地儿还有玩的地儿。缺钱了,那哥俩兜里掏点。还不用担心什么,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东西从来不分彼此。这跟局里开纪律整顿大会要求的“不要傍大款”不是一回事。像纪委书记开大会说:“一些公检法干警愿意跟在‘大款’的身边,唯‘大款’的命令是从,对普通老百姓不闻不问,一些案子久拖不决或者乱结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个人要是检点自己的行为、生活方式就不会被拖下水了。”听到这话他就想笑:傍大款是那么容易的吗?你要是对大款没用想傍也傍不上啊。别说那些身家千万的大款了,就‘菜包子’和付伟这样的,来往的最小的也是正科级,那也得是工商所、税务所、电业所的所长,别的免谈,没工夫搭理你。那些没职位、没实权的小公务员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外界都说公检法黑,大盖帽,两头翘,吃完原告吃被告。一些人借办案之机,干点鸡鸣狗盗之事。看着偷摸春风得意的样儿有时也挺为他们担心的,吃着别人的,喝着别人的,万一达不到人家的特殊要求怎么办?反正他不怕,菜包子和付伟也不敢要求他干什么,要是敢开口他就骂得他们七荤八素,找不着东西南北。

  “菜包子”勾搭女孩是挺快,可是那些女孩子们跟他乎搭一阵子后就不理他了,又找别的帅哥去了。没一个长久的。单身生活过腻了,想娶回去一个都不成。他总说是因为王晓阳和付伟挡了他的路。王晓阳嘲笑他是典型的屙不下屎怨茅房的主儿。他气愤地指着王晓阳:“你看起来比我酷”,“你看起来比我深沉”他指着付伟说。“所以我就没什么戏了”。

  王晓阳和付伟大笑,“这就怨不得我们了,我们还想帮你撮合撮合呢,省得你像几天没吃到饭的饿狗看见吃不到的肉包子似的,围着不看你的女孩子转,净给我们丢脸。人家付伟是有家室的人了,对女人已经有免疫力了,是不会跟你抢的;我呢,喜欢的是美女,真正的美女,跟你的眼光有些出入。”

  这话让“菜包子”很受伤害,发誓找一个让人们都眼馋的美女气气他们。王晓阳和付伟对“菜包子”盯的就更紧了。他一对哪个女孩黏糊,如果那女孩恰巧有点姿色,他俩就冲上去自我表现一番。把个“菜包子”气得抓狂。末了,他俩还安慰他:来这里玩的女孩子能领回家过日子吗?我们给你介绍一良家妇女得了。“菜包子”用一个狠狠的白眼回答他俩。

  现在正跟他跳舞的女孩从背影看绝对一流,青春的气息随着她舞动的头发、扭动的腰肢自然地流露出来。盖过以往他勾搭上的任何女孩。不知从正面看怎么样,不会看着想让人防卫吧。

  那个女孩终于转过身来了。天哪!一刹那,王晓阳觉得自己要上不来气了。世上真有这样的女孩?他紧紧盯着,看着她在拥挤的舞池里扭动腰肢,看着她的长发随着节奏一次次甩在那细嫩的脸上,他突然涌起一股想吻她长发的冲动。他就这样随着舞池里的她挪动着目光,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什么声音都没了。她就是一个独自在嫩绿的草地上跳舞的精灵,仙女。

  有人捅他,他不耐烦地耸了一下膀子。咣,一记重重的拳头打在他的肩上。挺疼。他转过身去准备大吼,竟是“菜包子”!

  “干什么你?”他来不及计较,回过头去在攒动的人头中找寻与众不同的那个,眼睛都花了,也没找着。回头看见“菜包子”还是那么不合时宜地站在后面,火一下子发了出来:“你那么使劲打我干什么?”

  “菜包子”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不错,是我打你,我为什么打你?”

  “为什么?”

  “你用肩膀耸搭我,差点把我耸搭个跟头。这我都不计较,我问问你,你看啥这么用心?”

  这句话提醒了他。想到还有求于眼前这个人,马上笑了起来。把“菜包子”拉到座位上,为他倒了杯酒。他受宠若惊地看着王晓阳:“不至于吧?即使你耸搭我了,不对,我也打还你了?你以前干伤害过我的事可不少,从来没这么诚心诚意地道过歉呢!”

  “那不是以前吗,现在提倡与时俱进,我已经进步了。”

  “菜包子”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放光地说:“是吗,这么说以后我不用陪你练拳了?”

  “需要的时候还得陪,为了锻炼体质也不能断。”

  他翻着白眼,做痛苦状地把酒喝下去。又给他倒上,这回他拿着酒杯牛哄哄地说:“说吧,求我啥事?”

  这个狗东西,恨不得一拳把他脑袋砸进酒杯,从来都是“菜包子”有事求他,今天这主儿倒端起架子来了。他换上笑脸说:“看你这么大岁数了,婚姻大事还没着落,哥哥我不替你愁嘛。”

  “打住,打住,付伟你俩要是不跟着掺乎,我儿子都说不定会打酱油了。有这精神头替自己愁愁吧,女人我不缺,要爱情不容易,要婚姻还不容易吗?”

  王晓阳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一番,这是认识他二十多年以来说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啧啧,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怨不得你小子能勾搭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跟你跳舞。”

  他扑嗤一声乐了,“我说你直目愣眼地瞅什么呢,怎么样,不错吧?”

  “外表上看还可以。”故意不说非常好。

  “去你的吧,你小子啥时候关心过女孩子的内心?这次我可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她可是我千方百计联系上的。”

  “哎,你是怎么跟她联系上的?”

  他本能地往后缩了下。然后坚决地摇了摇头。像叼块肉的乌鸦防着狐狸似的,上当受骗是不可避免的,还要做做挣扎。王晓阳开始感情攻势:“亏咱们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呢,好了,我不打她的主意,她姓什么叫什么应该让我知道吧?”

  “菜包子”还是摇头。

  “你小子再跟我装蒜,别说我找着她撬你的行啊!”开始威胁。

  “你能不能讲点哥们间的义气呀!古话说得好,朋友妻不可戏。”他软了下来。

  王晓阳哈哈大笑,“什么朋友妻,我看你俩连什么,啊,连手都没拉过呢吧,还谈那么远干嘛!”

  “正因为我俩确定不下来,才不给你介绍的,我怕你这小子眼热,要是定下来,也就不怕你知道了,你小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抢我女朋友吧?”

  王晓阳嘴里说着那是,那是,心里却想这女孩要真成了他女朋友还抢不抢呢?要是换了另外的女孩都不会有这种想法的,可那个女的太那个了。真的,她不是特殊的漂亮,而是有那么一股子劲叫人看见就忘不了。从来不相信小说、电视里所说的一见钟情,可今天他愿意相信这种奇迹存在。真的,这辈子如果真的非得和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话,他就愿意选择她这样的。

  她有什么神情呢?纯情而忧郁的,没有一丝的防卫能力,让人一看就想把她搂在怀里,不忍心看她受到复杂世界的伤害。

  软硬兼施地才从菜包子那儿得来她的姓名:唐棠。至于住址和工作单位他说什么也不肯吐露了。这能难倒王大侦探?第二天,一上班,他就坐在电脑跟前查唐棠,全市查,全省查,查着查着,自己都乐了。王晓阳啊王晓阳,美色迷了心窍?还唐棠,不是唐璜?那个“菜包子”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你也傻了吧唧的信以为真?不对,是不是菜包子没说真话?

  晚上,他约“菜包子”到海里鲜酒楼。进了包间,“菜包子”开始语无伦次了,“我说小子,你不会变得这么好吧,就为了给我道歉,请我吃海鲜?还这么高档的饭店。”他俩的规矩是谁先张罗吃饭谁掏钱,当然他俩谁也不在乎一顿饭钱,但他俩吃饭从来没正儿八经地在这种地方吃。他俩在一起主要是听对方吹,找个地方玩。王晓阳沉住气,点了好几道华而不实的菜,“菜包子”一边吃一边瞅着他,酒足饭饱,他说上洗手间,到楼下告诉吧台208是那位先生结账。走出酒店大门,给“菜包子”打电话告诉他今天这顿由他结账,然后就按了电话等在酒店外一百米的地方。

  很快,“菜包子”出来了,气急败坏冲他挥舞着拳头:“王狗子你为什么作弄我?”他大喊。王晓阳笑嘻嘻地把他连拖带拽地弄进一家酒吧:“这次是我请。”他好半天不消火,不肯喝王晓阳给他倒的酒。“菜包子,你真不够意思,这么多年的哥们,连真名都不告诉我!你以为你瞒着我就能得逞?看着吧,我非得和你较这个劲,把她追到手不可。”

  “菜包子”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儿,知道再瞒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好气呼呼地说:“你个大色狼,我说昨天对我恁热情!她隔几天就会来迪厅跳舞,舞姿好,身材还棒,名字是她告诉我的,看她说话挺真诚的,不像骗我。”

  “她没留下联系方式?”

  “她怎么会给我留下联系方式?”知道说漏了嘴,“我喜欢她也是一厢情愿,她哪儿都挺好,就是不容易接近。不过我正努力呢,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嘛!”“菜包子”豪气冲天地说。

  从“菜包子”口中得知她喜欢到这里蹦迪,从那以后王晓阳每天吃过晚饭后就跑到迪厅去守株待兔。无奈,那只小白兔就是不出现。“哎,她没告诉你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都说多少遍了?我不知道她是干什么工作的!”“菜包子”的情绪明显不那么好。不能怪他,搁谁也堵得慌,碰上一个喜欢的女人,发现喜欢她的不是自己一个人。王晓阳给他做思想工作:“你喜欢她,不见得她就选择你,对吧?”他沉重地点点头,快要哭的样子。王晓阳不为所动,继续说:“如果她选择了别人,你还不如给我个机会呢,谁让咱俩是哥们呢?是不是?”他迟疑了半天,才点点头。

  “你说,她都好几天没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吧?你俩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点口风都没露出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菜包子”又摇头。可能王晓阳的表情过于绝望了,把“菜包子”吓住了,“你不会是来真的吧?每次追美女你都会有两天热情,过后就无所谓了。看你这样,我现在后悔了,后悔把这事告诉你,我得不到她,我肯定挺痛苦,估计只是痛苦一阵,要是你得到她,我就会痛苦一辈子。除非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他幽幽地说。

  王晓阳一怔,旋即笑了起来:“人的劣根性啊,妒人有恨己无。”

  电话终于响了,没等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他就大叫:你等着,我马上就到。他冲几位打声招呼就跑掉了。听老妈在后面不好意思地对那两位说我儿子哪儿都挺好的,就是工作太忙,时常半夜三更的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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