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找到了张鹏,也就是张国庆也是二疤瘌。不过,不是他们找到的,是刑警队给找到的。找到的是一具尸体,正是那天晚上他们在烧烤大排挡喝酒时发生在前面路口的案子,离他们几百米的地方张鹏(张国庆)被杀了。法医说我们到现场时死者身子还有热气,尸体被移动过,第一现场应该在离发现尸体的地方二百米远的黑暗的胡同里,之后弃尸于繁华的路口。听到刑警传来的消息,王晓阳彻底呆了。
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再快也要十多分钟吧,可从张鹏离开刑警队到被在路口发现也就是半小时。也就是说张鹏从离开禁毒支队的那一刻起就落进魔鬼张好的口袋了。
刑警很快就查明了他生前最后到的地方。一般杀人都把尸体藏匿起来,这起案件竟然把尸体扔在人流较多的大街上,像故意示众。情况表明这绝不是一起简单的杀人案件,与被害人贩毒的身份有极大关系。刘局长听完刑警汇报指示成立专案组,刑警和缉毒联合办案。缉毒这边由曹宪牵头。王晓阳痛苦了一阵还是硬着头皮找到支队长和刘局长,要求还是自己带队查清此案。支队长点着他的脑门说:“怎么说你好呢,刚干件露脸的事,就接着干件掉皮的事,你就不能夹着点尾巴?你啥时长这种菩萨心肠了?那些人要是都给个行政拘留,也给你腾出时间了不是?这可好连个惯犯从眼皮子底下放了不说,还让人直接……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你们给他送进地狱的。”
王晓阳的汗都下来了,低着头说:“我一定要查清此事,我要是查不清就不干缉毒了。”
“你不干缉毒干啥?干肥差、美差去?想得倒美!”支队长气哄哄地说。
“行了王晓阳,只是这个案子暂时不用你负责,把情况跟专案组好好讲讲,还得你们配合才行。别内疚了,谁吃饭还没掉个饭粒的时候。这种事呀,还得切身体会,光靠领导说不行,教训要是不深刻是没用的。”刘局长倒是心平气和。
王晓阳带着感激出去了。
张国庆用队里的电话打的,他说我出事了,到禁毒支队给我送点钱来。一个说是他的叔伯哥哥的中年人给他交完罚款,就走了。
从电话记录里查出的手机号码现在这个电话停机已经打不通了。从录像资料上看他九点十分从禁毒支队出去,到被发现尸体才不到三十多分钟。
给他交罚款的这个人的照片传了下去,辨认条件实在太差,是一个戴鸭舌帽男人的侧影,面部根本看不清。队里人都说不认识,“要是跟毒品沾边的,瞅着背影咱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这家伙面生得很。”
王晓阳在办公室里发呆了好一阵。死后暴尸,只有对付叛徒才会用这招。是谁下的手?鬼使神差的,到现在都没跟别人说张国庆是自己的线人,尤其是给自己提供过重大线索。刚才专案组的刑警还真问他对于张国庆的情况有没有补充的,他非常快地就否定了。以前没说是因为工作需要,可现在人都死了还没说。
从两天前知道二疤瘌整容装不认识自己开始,他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听到死讯那种不安感更强烈了。一面他又安慰自己,那小子毕竟干的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活,即使不被公安抓到,说不定被同伙黑吃黑了呢。可那小子为什么整容、消失在躲谁呢?难道真与那次给自己透露线索有关吗?有人知道了底细威胁他?谁干的呢?“八爪鱼”伏法,他的手下抓的抓,关的关,也没剩下几个像样的在外面混了。虽说在行里有几个后起之秀,可都不是“八爪鱼”的“直系亲属”。李梦阳的嫡系干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李亮也不是轻易能咽下那口气的人。眼下,得先找到李亮那小子。
专案组的警察已经下去查线了。他再也待不住了,从办公室出来就上车,宽大的悍马吉普狠狠的一脚油门踩下去,发出怒吼冲出支队的大门,看得看门师傅在后直咂舌。
李亮去年年底的时候在一家歌厅里“溜冰”,被抓了现行。没啥客气的,被强制戒毒。这小子从戒毒所出来就不见了踪影。挺好,最起码局信访部门消停消停,要不那小子总也不闲着到处告状,省里告完北京告。告得局长直发脾气,结果让张斐然他们队里抓了个现行,这下老实了吧,他以为自己是谁,看他还告不告了,父子都涉毒,想不承认都不行。
悍马停在一个破台球厅前,里面有几个人正挥着杆一心一意地盯着那几个小球。看见王晓阳进来其中的一个小子脸色一变,那家伙叫小地主,这两年忙乎的不善,后面也跟着几个人了,颇有些老大的气派。跟他打球的那小子看了看王晓阳,又看了看小地主,看得出,那小子不敢赢小地主。
小地主三步并做两步地跑过来,故作惊讶地说:“呀呵,王哥来了,咋不招呼兄弟一声,看看,光顾着打球了,怠慢了贵客。”他还要扯屁嗑,王晓阳一摆手,他马上又咽了回去。他拿出一盒烟,弹出一根递给王晓阳。说道:“听说王哥高升了,我也没敢上你那衙门口看你去。”
王晓阳拿着烟看着:“中华。你小子还是发点损财了?跟你打听个事。”他把烟点上,吐了口烟圈,斜愣小地主一眼。小地主转头看几个跟他玩的人,“你们都走吧,我哥找我有事。”
“李亮干嘛呢?”
“哪个李亮?”
“哪个?你小子真是抖起来了啊,把大哥都忘了。”
“您是说肥仔呀!我早跟他没关系了,他是我什么大哥?”
“要不要我把你这话散布出去,让别人都拜你当大哥呀!”
“别,别,你是我哥。肥仔出了事,大家也就散了,不是我们不讲义气,可自古以来就是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要是哪个道上的家伙欺负他,我们绝不让,可与公安机关作对,我们帮不了他呀。我真的好长时间没跟他联系了,尤其是他从戒毒所出来,我真就没看过他。”
这帮家伙不管心里讲不讲义气,最怕别人说他不讲义气。那样的话就没法混了。
“那你分析分析李亮现在能在哪儿呢?你说,他现在不告公安机关了,能咽下这口气吗,他能采取啥措施呢?”
“在哪儿不好说。至于能不能咽下那口气我告诉你,是人就不会咽下那口气。多大的家业呀,说毁就毁了。李亮更不会咽下这口气,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他那人实际上硬气的很,有点他老爹的家传。跟你们公安机关斗不过,还斗不过那个小混混吗?”
“哪个小混混?”
“这,这,哥,我也就那么顺嘴一说……”
王晓阳抽了两口烟,漫不经心地说道:“看来我们弟兄最近忙,对你照看的差点呀?”
小地主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王晓阳。
“别整得跟窦娥似的,我们要是干活你能抽上“中华”?你也就抽“炮台”的主儿,赶上了还兴拣个烟屁股抽抽。”
“阳哥,你不能用老眼光看人,现在狗都不吃屎了,我就不兴改好。”他拍了拍屁股底下的台球案子,“我现在和媳妇开着个台球厅,生意还不错。”他下意识地四下看了下,摆着六张台球案子的室内除了他们俩,没别人了。他说:“这个点不是玩这个的高峰,晚上吃完饭后你看我这里吧,想玩都没地方。”
“行,你就在这儿狗戴嚼子胡嘞吧,回头我就让那几个大队过来。”
“别,别阳哥,有事跟兄弟说一声,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行,只要你好好说话就行。”
“那个,二疤瘌不是死了吗?”
“消息蛮灵通的啊,你们怎么知道是二疤瘌,他现在的样子一般人可是认不出来了。”
“切,认出来认不出来,那得看是谁认,有多大仇恨,不共戴天之仇说书的怎么说,哎,那叫化成灰也认识。哥,不是咱消息灵通啊,实在是这小子得罪人得罪狠了,要不能给他暴尸,圈里人传遍了,说什么‘锄奸’大队干的。”
“锄奸?谁给你们透的信儿?”
“这种事您还不明白?不是我不告诉您,您能抓到透风的人吗?那种杀人手法就是报复,可谁会报复他呢?一是‘八爪鱼’的手下,但他们现在没精力做这件事,他们正忙着重打鼓另开张呢!再有一个有深仇大恨的就是肥仔了,杀父之仇啊!”
“杀父之仇跟二疤瘌啥关系?”
“啥关系?”那家伙带着一丝蔑视的眼神瞟了一眼王晓阳,觉得就这点智商怎么配在他跟前说话。
“我们核计,李梦阳和‘八爪鱼’出事很大程度上是这个二疤瘌给点的。事出后我们怎么分析也没分析到二疤瘌身上。他当时往各个场子送货,货从哪儿来的我们不知道。场子缺货,我给他打电话就行。不过,距出那事两个月吧,他突然给我们的货更纯了,也更便宜了,那两个月我们歌厅的生意特别好。别看我们跟最大的进货商接触不上,但我们都心明净似的。石城市的市场就那几家垄断,八爪鱼占的份额最多。也只有“八爪鱼”才有可能提供那么便宜、纯的货。别人也就小打小闹。我们几个分析二疤瘌换进货渠道了,跟八爪鱼搭上钩了。想起来‘八爪鱼’出事后二疤瘌就在咱们这儿消失了。现在知道他还整了容,不是怕别人认出吗?他干了什么亏心事?结果还是没保住自己的狗命。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件事是他干的了。”
王晓阳站在那儿把手里那颗没点的中华烟捣腾来捣腾去,太恐怖了,跟这帮大癞子、小癞子打交道也不少年了,在心理认为他们都是些头脑简单、心地阴暗、不计后果的乌合之众,从来没把他们真正当做对手来看。现在看来自己太幼稚了,自以为很秘密的事情没想到他们也会分析得出来,分析得头头是道。对,“二疤瘌”就是案发两个月前离“八爪鱼”更近一步的,那是自己对“二疤瘌”的要求,也是自己帮助他达到的。“二疤瘌”答应为自己干活后提出来,他级别不够,根本不能与“八爪鱼”接触上。自己替他把他的上线运用手段挪开了,之后让“二疤瘌”在“八爪鱼”面前好好展示了一下身手,“成功”地做成几笔大“买卖”,让“八爪鱼”对他刮目相看。鉴于警方打击毒品力度增强,毒品价格虽高,出手也有更高的风险。“二疤瘌”的表现终于让他放心了,才有的那次交易。
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小地主轻松地就说出了其中的奥秘,还不让自己心惊吗?都怪那个“二疤瘌”,为啥心虚跑路呢,他要是不跑,根本就没人知道是他干的。知情者都死了,‘八爪鱼’和他的贴身保镖。李梦阳肯定不是“二疤瘌”联系的,可他为什么要跑呢?蠢货,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自己害了自己。真的,人有时候就不能自作聪明。
“怎样才能找到肥仔?”
小地主卡么卡么眼睛,“你容我个空,掘地三尺我也给你找到他的下落。”
王晓阳点头。“我不信他能钻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