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动摇,我摇摆不定,我困惑的望着窗外,望着枯树枝,望着灰蒙蒙的天,在那发呆,当两种念头不见分晓,两种想法不见高低时,我已累了,倦了。   

    

       所以当我再低头看那一件新衣服,就感到挺别扭。我想跑得远远的,逃离现场,当我一小步一小步往外迈时,往外逃窜时,听着灯芯绒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整个人被醋溜了一遍,心里酸酸的,有种怪味豆的感觉。

    

       大表妹在玩小鸡啄米,小表妹正在用手绢叠小耗子,我们一帮小孩去拜年。无处可躲的我跟在小朋友身后,表情怪怪的,因奶奶的话老在我耳边回响,叫我不得安生,我开始变得拘谨起来,拘束起来,小心翼翼起来,当别人问我话时,我不是愣愣的就是有些手足无措。拜完年后,我们开始围着炭火下跳棋,用笔在各自的手腕上画手表。   

    

        当新年结束,我按照奶奶的意思将新衣服脱下来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我满脸通红,好像被烫着了一样,全身火烧火燎的,一种由伤心变成的伤感,由伤感变成的伤痛使我的手指颤抖,小小的塑料扣不听使唤,怎么也解不下来。   

    

       当我终于把新衣服脱了下来的时候,好像脱掉的不是衣服,而是整个童年。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失去了平衡,像是被打破的水壶,不停地流啊流,流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壳,一个空壳。   

    

        当我什么也没有,只剩下一个空壳时,我把自己封闭起来,包裹了起来,包扎了起来,这种本能的保护,虽然使我免受伤害,但同时也把自己封锁了起来,我感到缺氧,感到窒息,感到不适,我感觉一下变得迟钝起来,老化起来。   

    

       我竭力想摆脱它,我步履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使自己垂直地站了起来,一步步挣扎着走了出去,又一步步地挪了回来。我觉得这个年过得很累,生活一下变得艰难起来,我不像别的小孩在那跳绳玩耍,我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好像一下子变小了,变没了。  

    

        我的额头开始冒冷汗,额头手心里全是。我坐在一个角落里,手脚却不知放在哪里才好。我盯着自己的脚尖,用手摆弄着自己的纽扣,一个劲在那咽唾沫,浑身无力,一种说不出的迷茫,困顿和疲乏袭击着我。   

    

       我的生活不再平静,一种异样的东西,在我心里滋生,暗长,那就是在我内心深处,有了一种失落感。它有来自对母亲的失望,还有来自对奶奶希望的一种破灭,它们堆积在一起,让我好像一下子断了根,不知何去何从。我感到孤单,感到茫然,我对周围的人产生了一种距离感,我无法走近他们,亲近他们,只是远远地注视着,打量着,衡量着。   

    

       我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长时间的戒备状态,使我有一种疲惫,当这种疲惫把我的力气消耗得没了力度,我会有一种厌倦,这种厌倦使我产生了一种本能的抗拒,这个抗拒使我和这个世界不是融为一体,而是处于对立的状态。  

    

    当对峙形成,世界和我就成了对手,而不是握手言和。这时,世界在我的眼里好像变了形,而我整个人好像走了样。     

    

       这让我很不安,于是我再次把自己包裹了起来,表面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内心却处于不自在状态。   

    

       这种内外不一致的状态,让我特别难受,表面上停止了挣扎,但内心却处于燥热中,这种持久的维持,让我一直放松不下来,到最后我已累得没多少精神头了。

    

       我强打精神坐在那里,感到头有些晕,身上有些冷,我想给自己升升温,预预热,投点阳光。我看见姑夫在他的小屋里埋头做万花筒,就慢慢地凑了过去。没想到,几张碎纸片,几块碎玻璃,放在纸筒里,就变成了了万花筒,我看啊看,忘掉了一切,忘掉了新衣服,还有那些叮嘱。脖子酸了眼累了还在那看,我如获至宝,恨不得化成一只小虫,钻进去,永远不出来,和千奇百怪、千姿万态的画面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我的心情随着这些画面好了起来,我带着它,迈着四方步,在院子里很是威风了一阵。   

    

       我小心翼翼地拿着它,不仅没钻进去,还生怕跌碎它。我紧紧地攥着它,一刻也不放手,好像攥的不是一个玩具,而是一个永远也不会破碎的梦。它像一个小号,当我拿着它,它就像个号角,而我就像一个小号手,当我不停地看着它,就像吹响了进军号,它让我精神抖擞,勇往直前,拼命地往前走。  

    

     纤纤让我跳绳,在给她们拉绳时,我胸前还挂着万花筒(望远镜)。不时地看一眼,又一眼,里面是热闹极了,层出不穷的画面,像忘忧草似的,而变幻无穷的花朵,就像一个个童年的片段,晶莹剔透而又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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