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快到了,到处喜洋洋的。我仰着小脑袋盼望着下雪,下雪天,穿着小靴子,听着咯吱咯吱声该多有趣,但在南方很少见到。

  初一那天,我穿的嘎嘎新出现在拜年人的面前,奶奶叮嘱我千万别弄脏了衣服,别让炮仗崩着。在穿戴上,我平时就比两个表妹好,一个是她俩可以拣我的旧,二是姑姑对父亲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激。姑姑把这种爱用到了我身上,把钱花在了我身上,不仅如此,在称呼上,我排在前面,是老大,小表妹称我为大姐,红为小姐。

  这让奶奶在高兴之余非常不安,私下反复叮嘱我:小莲啊,小莲,长大忘了谁,都不要忘了你姑,你看小红,小桦穿的是什么?你穿的是什么?起初我还很高兴,满地乱跑,但后来奶奶的反复叮嘱让我眨巴着眼,看着新衣服,却再也快活不起来,她的循循诱导让我觉得衣服穿在身上怪沉的,她反复强调要我记住姑姑,记住新衣服,让我感到不再轻松。

  我含糊其辞地答应着,内心却一片茫然,我觉得奶奶说的话,在我身上贯彻不下去。我无法积极响应她的号召,我找不到感觉,感情上不去,我感到惊慌,我眼前发黑,心里发沉,天空好像一下子黯淡起来。就在这一刻,我无忧无虑的童年已经伴随着新年的到来结束了。提前被结果了。

  我开始上火,开始着急,开始为自己找不到感觉而不知如何是好。我坐在那里,仔细分辨奶奶说的话,寻找感觉。也许奶奶只是在善意地提醒我,特地叮嘱我,让我不要忘了报答。可不知为什么,对于我来说,好像刚好戳到了痛处,它让我觉得我和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别人穿新衣服可以欢天喜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而我穿一件衣服却要想到报答,这让我闹心。这种多出来的东西,让我倍感压力,让我难过,当我过不去时,我会一阵阵地心烦,当烦在心里驻扎久久不肯离去的时侯,恼便出现了。

  我有些恼,当我找不到我应该有的东西时,我有些恼火。当恼火的我找不到出口的时候,我拿奶奶出气,我迁怒于她,我开始怪她,我觉得她的一句话把一种原本很美好的东西破坏掉了,把一种自然而然的东西提前催熟了,也给摧毁了,我在被动接受,而不是互动,主动,继而感动。另外,我还觉得她把感情给物化了,她强调新衣服,让人觉得有某种目的性,让我觉得有些俗。

  但我在想这些事,却并没有释然,并没有得到释放,固然我可以说,她的话有些提前,她提醒了我,却没提高我,使我处于尴尬境地,但我在怪她的同时,我又觉得她的话没错,是应该知恩图报,那么是不是我有问题了。

  我坐在那里,是一头雾水,我理不出一个头绪,我不知是奶奶对了还是我错了,也许,让一个正郁闷的人像个正常人似的想到感恩,想到报答,是一件力不从心的事。可奶奶不知道这些,她以为我和她一样,会想到报恩,用自己的热情去拥抱这个世界,来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并没有这个意愿,这让我有了焦虑。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两个人的差距,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冷,是冷漠还是漠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是这种冷,使我变得硬,于是硬邦邦的我在反应的同时始终是反击着的,而不是接受。并且因为这种冷,我会把身边的事物降格,这样才能和我的心情匹配。这时的我,由于温度不够,看问题一定会有偏差,于是我由怀疑奶奶,转而怀疑起自己来,这种怀疑,让我心慌起来,心慌气短的我,已顾不上探讨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怎么抚平,我已没有心思探讨,慌乱中的我,忙乱中的我处于急躁中,只是很想和奶奶拉近距离,最好以跑步的速度赶上她,和她同步同行。

  我默默地坐在那里,和春节的热闹极不相称,和本应天真活泼的年龄也不一致。我虽这样想,但内心并没有找到平衡,在行动上很是迟缓。

  也许感恩跟满足满意有关,而我没有满足感,所以没有感恩的念头,这就是真实的我,所以此刻的我是木滋滋的。但另一个我又在对我发号施令,那就是要从不良的情绪中走出来,做一个快乐的人,但我又不愿被人拖着走,我想在自然的状态下找到自愿,在自愿的基础上产生一种自觉,于是两种念头在那打架,两种想法在那纠缠,那就是奶奶是不是在施恩图报,而我是不是应该知恩回报。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