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爷爷去世之前,我父母就回去过一趟,父亲看我脸晒得像炕桌似的,觉得这个小孩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而抱着弟弟的母亲,看我更不顺眼,脏(脸上)乱(放东西)差(智力),那时弟弟甜甜的微笑已占据了母亲整个胸膛。

       深夜,当我们一老一小,深一脚,浅一脚,拿着包袱皮,钻进火车的肚子里,投奔父母的时候,天上的星星是亮晶晶的,奶奶的眼睛一直是红肿的,父亲老远就跑出来接我们。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看见奶奶赶紧将孝扯了下来。

       此时,父母的婚姻已经过了五个年头,应该说已过了磨合期,但双方都没找到咬住对方的那扇齿轮,使家美满地运转起来,两人一唱一和,快快乐乐。两个人都是硬骨头,硬骨头碰在一起,是谁也不服输,谁也不服软,谁也不肯让一步,硬碰硬的结果是双方都遍体鳞伤,针锋相对的后果是在一起都感到了窒息,都觉得没有给对方以空间。在这种彼此不是磨合而是折磨的情况下,两个人不是双赢,都赢得了对方,而是双输,这使父母都感到了失意。特别是母亲,感到格外委屈,她心里乱糟糟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却抓不住他,天天与自己朝夕相处,同床共眠的丈夫却不爱她,她就恼火得不行,恼怒的她已没有心思做饭,更不用说坐在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纳鞋底,或者在月光下绣一会儿花,或者如沐春风地和邻居唠唠家常,和同事打一会儿乒乓球,哼一下小曲。她没有这个心思,她静不下来;静不下来的她老觉得对方对不起她,自己受了伤,于是她无法停止喧哗,为了疗伤,她已把家当做了战场,时刻想反击,反扑。以此来让自己找到一点平衡,能好过些。

       这时的她已变成了一颗炸弹,定时炸弹,她已无法从战场上撤下来。她虎视眈眈,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一场殊死的搏斗,一次生死的较量,把对方炸得体无完肤,然后同归于尽。

       于是这时我们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是当头一棒,是雪上加霜,就像一条正在行驶的,已经漏气的船,又上来两个秤砣,又平添了一种风险,这使她更加闹心,整个人都有些痉挛了。

       所以当她听到奶奶叫我小莲时,知道我已更名叫爱莲,她的火一下子蹿了上来,她好像明白自己所以活得窝囊,是因为全家都没看上她,她好像一下子找到了根源,嗷的一声叫了起来,暴跳如雷,狂风大作:“凭什么把渝给去掉了,把重庆给抹掉了,这不相当于把我给扼杀了吗?把我的功劳给扼杀了,我在这个家到底有没有地位,我到底有没有给孩子取名的权利,这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没把我当回事吗?”想到这里,她气急败坏,她不再在空中盘旋,她像一只老鹰,一下子从空中降了下来,出于职业的灵敏,交警出身的她,对奶奶这个不速之客充满了一种敌意,她警觉起来,警惕起来,觉得这个家所有的人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没有尊重她,没有从心里接受她,对她挺轻视的。

     “没有尊重就不可能有尊严,没有尊严就不会有地位”母亲想到这里时,心里已一点缝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挤掉了,在这个家她活得不明不白,灰不溜秋的,一点地位也没有。她感到自己被冒犯,权利受到侵犯,她要抗争,要为尊严而战。

       没有得到满足的母亲开始进攻,开始造反,她不仅要耍威风,还要占上风,她要发脾气,以发泄她的不满,要不她心里这道坎儿就过不去。暴躁的母亲露出她强悍的一面,她像一个刺猬似的打开了她的利器,她变得亢奋起来,她不便和奶奶正面闹,于是找我来撒气。

       她走向了我,先是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开始问话。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说话结巴起来,于是她开始大声训斥我,我不由得张嘴哭了起来。

       她注意到了我的嘴,并一下子发现了我满口的虫牙,她好像逮到了一个在逃犯,一个犯规的人,总算找到一个突破口,她一边狠狠地拽着我,从卧室拽到了厨房,让我刷牙,一边愤怒地声讨奶奶,说都是老人没让孩子养成好习惯,牙坏成这样。

       受到惊吓的我半夜牙又开始疼起来,当我捂着腮帮子疼得直叫唤时,她一下子蹿了出来,我的哀鸣声对她来说,不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在那啼哭,而是在那嚎丧。当她再一次看到我黑洞洞的牙齿,不由得后脊梁冒出一股凉气,有股阴森森的感觉,这时她看到的不仅是一副残缺的牙,更是一副残局败局,那就是送到奶奶那儿是失败的,孩子成了个残疾。看着黑洞洞的牙,母亲的气不打一处来,气愤中的她已无法有话好好说,告诉他们既没有瞧得起她,把“渝”去掉,也没善待孩子,娘俩在这个家的待遇都不怎么样,她挺痛心,她没有这个习惯,在暴露的问题面前,她只会暴跳如雷,大吵大闹,把本来有理的她弄得没理了。

       她先是跟父亲闹,当初就不应该让她姑抱走,现在孩子造成这样,然后她又跟奶奶吵,你是怎么带的孩子。然而她的闹腾在他们眼里,就是无理取闹,每次闹不仅没使她的分量越来越重,反而是越来越轻,父亲不搭理她,因为在父亲眼里,母亲是面对生活中的残缺,她会感到是一种残酷,在这种残酷面前,她表现出的是一种残忍,他很不喜欢她这一套。

       气呼呼的母亲转了一圈,讨了个没趣,于是她再次将气出在我身上,因为根据她的观察,我不仅有口残缺的牙,还不知道刷牙,不会冲厕所,还不会开门,简直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废品。我这可不是收破烂的,我这可不是废品收购站,看着这个完蛋的孩子,她是气上加气,天天纠正我,时刻训斥我。

       奶奶一边强忍着丧夫之痛,一边听着母亲对我的数落,觉得挺刺耳的,此刻的她还没有从失去爷爷的悲伤中走出来,却迎面扑来母亲的一顿责怪,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孩子的一口虫牙,让她没能交差,让她挺没面子,但她没觉得理亏,多累啊,一个常年卧床的病人,一个爱哭的孩子,能这样就不错了,相反,她觉得这个儿媳妇挺不懂事,既未对她失去老伴表示同情,也没对这四年辛苦抚养孩子表示一点感激,却在失去亲人的情况下,对孩子的满口虫牙不依不饶,大做文章,爷爷的去世和孩子的虫牙到底哪个重要?她很想说,是这个孩子太闹,挺像你,我们拿她没办法,才给她糖吃。但她不想说,她不愿你一句我一句争吵起来,她来自一个没有争吵的家庭,她从未和爷爷拌过嘴,她不习惯吵架,她不想让好斗的母亲把她的机关枪由父亲转向我,继而转向她,这种行为得以实现,她愿意息事宁人,她毕竟是投奔儿子来的,她不愿有个吵架的开始。

       奶奶一边包着饺子,一边沉默着。

       母亲见挑衅没有奏效,便神经质地大嚷起来,说纷扬的面粉将家里弄乱套了。没人搭理她,于是母亲开始吃饺子,母亲吃饺子速度惊人,她大口大口地吃着,贪婪地吃着,好像弥补心中某种亏损似的,用吃着锅里望着盆里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这时奶奶正在包最后几个。

       吃了一肚子饺子的母亲依然感到饥饿,仍然感到没有满足,她坐在那里,不是在消食,而是在那诉说,在那埋怨,抽屉里的钱越来越少,一个月的工资不到月底就花光了,这么个吃法肯定要吃穷的。

       父亲工作很累,希望回家吃点饭就睡觉。看见母亲在身边像蚊子一样,嗡嗡直叫,在那不是埋怨就是抱怨,天天找事,挑事,有些看不下去。“别说了别说了”,父亲倒头便睡了。

       当父亲发出鼾声时,母亲斗志正浓,她把矛头指向奶奶:“哎,这个月你都买了些什么,你给我报报账。”

       奶奶从母亲的口气中感到她不是善意的,这哪里是在查账,这分明是在监督她,监视她,监控她。她受不了这个,她觉得自己一天到晚累个贼死,却落得个被审讯的下场,这让她非常的不舒服,她既说不清买了些什么,也不愿配合这种警察式的问话,她们谁也不理谁,婆媳之间出现了冷战。

       奶奶感到自己受到了刁难,她心里空落落的,她很难受,她很想为自己辩解,她想找人倾诉,于是她开始串门了。

      “哎,你怎么把包好的饺子送人了?送到隔壁了?”“她帮我扛粮了,还教小莲跳舞了。”“不许送!”当母亲发现奶奶由于苦闷和邻居关系密切时,她受不了了,她不容许奶奶的感情外流外露,她要管,她要行使自己的权利,也就是你可以给你孙女改名,但在我家里,你不允许乱说乱动,我说了算。

       霸道的母亲无法征服父亲,却想让奶奶屈服,但奶奶却感到这里面有一种屈辱。奶奶坐在那里,感到自己好像不是坐在家里,而是坐在了火山口,随时随地有冒出的岩浆将她烫伤。她继续淘米做菜,但她感到自己在这个家不像是孩子的奶奶,儿子儿媳妇的母亲,倒像个下人,除了埋头干活,一点自由也没有。

       当这种矛盾出现时,摩擦产生时,面对这种权利之争,这种明争暗斗,这种怄气,父亲不知做谁的工作才是,他夹在中间,很是狼狈,他不知如何调解,左右为难

       首先他是站在奶奶这一边,远亲不如近邻,邻里邻居关系处好很重要,都是一个厂里的,都不是外人,互相帮忙送个东西什么的很正常,这表达的是一种情,一种情怀,山东人都这样,奶奶的做法和他的想法一致,他不忍心破坏它。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母亲也有她的道理,奶奶北方人的大手大脚和母亲南方人的精打细算确实是矛盾,应该节约,节省,省吃俭用。一想到口袋里的钱入不敷出,捉襟见肘,他就很赞成母亲的说法。

       他起伏不定,在情与理的冲突中,他站在情奶奶这一边,可是他又无法将这种情跟母亲表达清楚,让觉得自己有理的母亲,觉得理亏,理解奶奶的行为,检查自己的过错。他含混地站在那里,一不小心头又被门框撞了一下。

       父亲压不下母亲的怒气,于是母亲的尾巴就像船舱一样翘着,翘尾巴的母亲动不动就要冒烟,就要走火,这让父亲觉得母亲是个挺挑剔的人。一想到奶奶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却被母亲批驳得不行,父亲就很心疼奶奶,本来应该过上舒心的日子,姑姑大学毕业了,不用负担了,爷爷去世了,也不用寄钱了,就一个老母亲,又勤快得要命,什么都会做,刚好弥补母亲什么都不会干的缺憾。可是这样的生活母亲却无法消受,她那颗躁动的心,安静不下来,当她平静不下来,家里就无法平安。想到母亲在家老是摔摔打打,一天到晚没完没了,父亲就很闹心。虽然家里被母亲收拾得一尘不染,地板擦得光亮照人,但家里的空气老是有股火药味,关系总是很僵。

       也许跟父母的底子没打好有关,在这之前,母亲就像个好斗的战斗机,一直在那扫射,而父亲作为一家之主,一直没有使这个家平息下来,平静下来,祥和起来。父亲无法化解矛盾,告诉母亲别再闹了,虽然我隐瞒你不对,但你的表现也实在差劲,从没正儿八经做顿饭,对谁都是怒气冲冲的,现在你又开始找事,是改名了,但改的是小名,不是大名,为什么改,肯定有原因,如果你在人们心目中形象很美好,谁也不会将你拿掉,谁都会尊重你,你口口声声要尊严,但你在要尊严的时候,你尊重了别人没有?至于小莲的牙,坏的是乳牙,退掉就没事了,用不着小题大做,如果你带,也不见得比这好哪去。你不要老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有一种优越感,觉得是从大城市里来的人,别人碰不得你,但你却老是在攻击别人,却忘了对方是凡人,自己也是一个凡人,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有缺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都有错。父亲无法将问题一一阐明,将它的利害关系娓娓道来,一针见血,将它捅破,在说服母亲的同时也征服母亲,把母亲身上那种因长期的痛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已经有了毒的.马上就要有一副毒舌的母亲身上的毒肃清,不再去害别人。

       父亲没这个能力,也许成不了大夫就当不了丈夫,父亲只停留在生气的份上,只觉得家不像个家,倒像个屠宰场,整天杀气腾腾的。父亲是一肚子气,气愤中的父亲为了消气,选择了逃避,父亲开始喝酒,看着父亲醉倒的样子,吐得一塌糊涂,心疼儿子的奶奶为了平息这场战乱,为了不使这个家的口子越撕越大,她不得已做出了让步,她决定离开这个家,投奔到女儿那去。

       父亲很是不舍。

       因为父亲每次下班都对奶奶说,一回家看见窗户上的灯是亮的,心里就暖洋洋的,想到母亲在家等着我,就感到很幸福,很温暖。但父亲很无奈,在专横的母亲面前,在母亲的吵闹声中,怯弱的父亲始终占不了上风,只好妥协。

       奶奶决定投奔在湖北的女儿。因为姑姑刚生下一个女孩,正需要人照料,可奶奶心里老是不踏实。女儿是自己生养的,可女婿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和母亲一个样呢?容不下她,她像反对父亲的婚姻一样反对过姑姑的婚姻,因为姑父的性情挺古怪的,老是一声不吭的叫人琢磨不透。想到这里,奶奶的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到女儿那会有什么结局,躲在女儿家会不会也有矛盾。这时,她很想抓住点什么,她看着我,很想把我带走,这样身边有个伴,但她姑父会不会不高兴?小莲她爸会不会不同意?奶奶一时踌躇起来。

       这时,母亲托人从上海捎来一包水果糖,它一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真不明白,我小时候对糖那么感兴趣。

       也许是颠沛的生活让我不适,那种抱来抱去的日子让我感到了一种动荡,一种不安定的因素始终围绕着我,困扰着我,骚扰着我,让我感到紧张,只有糖才能让我紧张的情绪得到缓解,只有甜的东西,类似奶的东西才能使我不感到焦虑。它像一条纽带,也像一根脐带,让我回到吮吸时代;它像一种替代品,含着它,就像回到了妈妈的肚子里,回到了出生前的皇宫里,让我有一种被保护,被呵护,被维护起来的感觉,好像找到了家,糖果就是我小小的家。这种幻觉,错觉,使我离不开他,我已经有些上瘾了,想到它的甜蜜,它对我的用处好处和益处,我会直勾勾地看着,一言不发,好像它就是我的命根子一样。

       母亲给了我两块,它勾起了我的馋虫,我眼巴巴地看着母亲,怯怯地伸出了小手,但母亲不给:“牙都这样了还吃?”母亲凶巴巴地说。奶奶在一旁不依了,说:“小爱民吃就不怕牙吃坏了?”母亲一听反驳就火了,一想到那一个个虫眼,好像蚕食的不是我的牙,而是她的心。她怒不可遏,气不打一处来,伸手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下子把奶奶打中了,打疼了,这一巴掌打在了奶奶的心坎上,它打掉了奶奶的一切顾虑。她看着已有暴力倾向、像悍妇一样的母亲,在那叉着腰,气势汹汹地看着我,怕我在她身边受气,决定带我一起走。

       父亲并没有反对,因为每当他看到我牙疼得直叫唤,满床打滚时,到湖北看看牙,父亲这样安慰自己,他没想到时间会长达十五年。另外,父亲认为自己没念过书,是个大老粗,到姑姑那有人辅导。

      (牙是一弯月,月残了,去楚国修补)

       我不知道父亲让奶奶带我走,是不是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一种歉意,觉得自己没有让老人在身边呆,没尽到孝,就让这个孩子来陪陪您吧,只有这样,我的心才会安宁一些。

       而奶奶要带我走,除了有作伴这一原因,是不是还有对儿子的一种怜爱,想为他减轻一点负担,还有一种依依不舍,带走了我,也相当于把儿子的另一半带在了身边。另外,是否还有一种示威,她是针对母亲的,你可以夺走我儿子,但我要把我孙女带走,要不我会有挫败感,只有当我把战利品带在身边,我才不会失去平衡,我才会继续走下去,风光体面地走下去。

       而对于母亲来说,奶奶要走,正中她下怀,从奶奶来投奔她的第一天,她就看不上山东老太太,说话垮,对人过分热情;不讲究卫生,动不动包饺子就在床上包,一包就包够一个连吃的,从来不会精打细算。并且,从父亲和奶奶的母子情深中,她感到自己备受冷落,可以说这个家有她没她一样转。她很想挤走奶奶,让家和从前一样,没她不行,这样等奶奶走后,父亲能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来,也许能够像对待奶奶一样对待她,这是她期盼的。现在奶奶主动提出来,就跟她没什么关系,只能说老太太想姑娘了。

       一提起孩子他姑,她就有一种恨,如果不是她,也许她和父亲的日子永远会像初恋。就是她,使我们家陷入了经济危机,并且感情也受到了牵连,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不能便宜了她,以前我们供她,还有她爷爷,现在她大学毕业了,该她负担负担了,凭什么两个老人都让我们养老送终?去吧去吧,你们娘俩一起包饺子去吧,我可不愿意吃带馅的,我愿意吃米饭。

       至于小莲,这孩子我也不要了,太像她奶奶了,走道八字脚不说,一天到晚就围着她奶奶转,跟我一点也不亲。还有,满口的蛀牙已预示这个孩子的将来不会好到哪去,也会像这满口的牙齿一样,爬满了虫子,上面纠缠着无数的细菌和病菌。她对这个既不乖又不聪明的孩子提不起兴趣,她对这个眼前既不健全,也不健康,也不健美,土里土气的女孩很是讨厌。她觉得这个只知道埋头吃糖,不思悔改,只知道放声大哭的女孩没什么指望,等待她的只有末日,没有未来,不会有什么前途,愿上哪就上哪去。

       我要将她放逐,既然一岁就送给她奶奶了,就送到底了。母亲不会知道,我如此地依赖它是因为思念在母亲身边的日子,是因为怀念婴儿时期的爱抚,才对它如此感兴趣,是怀旧造成的,是错位造成的。我把糖当成了乳汁,当成了母爱,我依赖它,是为了弥补心中的缺失,是出于一种饥饿,一种渴望,而不仅仅是贪吃。这样的孩子是不适合离开父母的,我已经有些支离破碎,我的身心已经开始有了变化,我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小孩了,我不适合被带走。

       母亲不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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