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春梅和大美、小翠是一个村子从小一起玩大的小姐妹。二年多前，大美去了城里打工，一年多前，小翠跟着大美进了城，现在，春梅也跟着大美和小翠来了。
春梅跟着大美和小翠来到城里，来到大美和小翠打工的酒店。
这家酒店在河边上，就是被这座小城称为母亲河的那条河。春梅知道，自己家门前那条小溪就是流到这条河里的。门前那条小溪爸爸们都能跨过去，到了城里竟然变成了一条大河，河里可以划竹排，过河要走很大的桥。
酒店在河的北面，河南面就是菜市场那排商铺房的背后。春梅跟爸爸进城来卖水果就是在那个菜市场前面的路边上。
这家酒店是十二层的楼房，是这个小城里当时最高的楼。春梅每次进城来都能看到这座楼。酒店东面，和酒店一路之隔是一家已经关门歇业的小工厂。小工厂里后来盖了房子，春梅成了里面的住户，这是后话。
酒店和小工厂之间的公路连着一座桥，过了桥就是菜市场。春梅从六岁开始跟爸爸进城来卖水果都是在河南边，从没到河北边来过，这是春梅第一次走进这家酒店。这种装修豪华的高级酒店春梅也是第一次进来。当然，一般酒店春梅也没进去过。
山城的建筑有一个特点，常有房子的正面和背面不在同一个平面上。这家酒店就是这样。酒店迎河的南面是正门，正门里面是大堂，大堂两层楼高，装修得富丽唐皇。
酒店大堂比主楼向南伸出去二十多米，楼顶上是一个长六十多米，宽二十多米的平台。平台上建了两排只有顶没有墙的木头亭子。这个小山城的气候冬暖夏凉，一年之中不能坐在室外的时间很少。平台上的茶座、烧烤、啤酒吧，生意都很好。坐在这个平台上喝茶，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河。
酒店主楼长四十多米，宽十多米。餐厅的正门在主楼东侧面。餐厅和酒店后院是一个平面。对于大堂来说，餐厅和后院就算二楼了。
餐厅的正门也很宽大漂亮，进入餐厅要上七八层台阶，台阶中间铺着红地毯。台阶两边有两只石狮子，石狮子后面是两排好看的花拾级而上。
大美和小翠带着春梅走进餐厅，走进主楼北门边的一间办公室。
大美对坐在办公桌后面一位三十来岁的女人说：“刘经理，她就是黄春梅。”
春梅说：“刘经理好。”
刘经理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一下春梅：“多大了？”
春梅答道：“十六岁半。”
刘经理点点头：“餐厅服务员，试用期一个月，五百元工资，转正后每月七百元。”
春梅点点头。
刘经理低头写了张字条递给春梅：“拿这个条子去人事部办手续，大美你陪她去。”
出了刘经理的办公室，大美和小翠先把春梅带到宿舍把行李放下。宿舍就在酒店北墙外的一幢三层楼里，一楼是员工食堂，二楼是男工宿舍，三楼是女工宿舍。一间屋里四张双人床。
春梅问大美：“我睡哪个床？”
“随便你，我们这间宿舍现在只有五个人，上铺有三个是空的，你自己选一个。”
春梅选了个靠窗的上铺，打开行李要上去铺床。
大美说：“别铺床，我先带你去人事部办手续。”
酒店办公楼是一幢三层小楼。位于酒店后院的西头。春梅跟着大美上了三楼的人事部，填了《试用期职工登记表》，人事经理要春梅拿身份证出来复印。
“我没带身份证。”
“你们这些小孩都是这样，出来工作了还不带着身份证。下次回家记得把身份证带来。”
春梅点点头。
其实，春梅还没到领身份证的年龄。来的路上大美就告诉春梅，不要说自己十五岁半，就说十六岁半，不到十六岁是不能打工的。刚才填表时春梅就把自己的出生年份往前填了一年。好在春梅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六，和十八岁的大美一样高，比十七岁的小翠还高小半个头。没人怀疑她的年龄不到十六岁。
人事经理在一张表格上写上黄春梅的名字，盖上章，递给春梅：“明天早晨拿着这张表去医院体检。”又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上黄春梅的名字和试用岗位，撕下三联来交给春梅：“黄的交给餐厅经理，粉的拿去领工作服和饭菜票，蓝的交给宿管员。”
大美带着春梅下到一楼的布草库，领了工作服和饭菜票出来，春梅问：“谁是宿管员？”
“宿舍管理员。就是宿舍一楼半那间小屋里的阿姨，你把蓝单子交给她，她会给你一把宿舍钥匙。黄单子我帮你交给刘经理。我要去餐厅了，你到宿舍去铺床吧。铺好床换好工作服到餐厅去找刘经理。”
２
春梅在宿管员阿姨那里拿了钥匙，去宿舍铺床换衣服。
宿舍二楼和三楼的楼梯口都有一面和人差不多高的大镜子。春梅换好工作服后来到大镜子前。工作服是鹅黄色的，衬着春梅白里透红的肤色很好看。工作服穿在春梅身上也很合身。春梅在大镜子前转着身子看了一圈。春梅觉得工作服比自己的衣服好看。
春梅穿着工作服绕到餐厅正门，看见门口台阶上站着两个高个子女孩，一边一个，刚才来时还没看见。两个女孩身上穿着同样的花旗袍，比她的工作服更好看。她们化了妆，也很好看。
“你怎么从这里走？”左边的女孩对春梅说。春梅怔住了，不知道错在哪里。正好刘经理从餐厅里走过来，对说话的女孩说：“她是今天刚来的。”又转向春梅：“黄春梅，你跟我来。”
餐厅的南面是一排包房。包房也比酒店主楼向南伸出去十米左右，包房下面是酒店的前台。包房南面一排全是窗子，窗外是酒店大堂的共享空间，三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从大堂顶上吊下来，差不多有一层楼高，吊灯的主体基本和餐厅包房的窗台平齐。
包房北面是长长的走道，走道比大厅高两层台阶。大厅不算大也不算小，摆了二十多张桌子。现在的大厅还没有客人，只有一两个服务员靠着柱子站着。
刘经理领着春梅穿过大厅，绕过一个屏风，从厨房旁边的通道走出餐厅：“记住，以后上班下班都从这个员工通道走，不要走正门。”春梅点点头。
几个穿着和春梅同样衣服的女孩迎面过来，小翠也在里面。
刘经理问：“小翠，阿珠在更衣室吗？”
“在。”小翠答道，并将一只手放在腰上对春梅招了招。
走出员工通道就是办公楼的侧面，办公楼一楼的第一个房间是更衣室。旁边就是春梅刚才领工作服的仓库，春梅刚才没注意到更衣室，更没注意到与更衣室紧挨着的员工通道。刚走到更衣室门口，一个穿藏青色工作服的女子从里面出来。这是一位看上去比刘经理年轻点的女子。
刘经理对那女子说：“阿珠，她叫黄春梅，今天刚来，就在你的班吧。”又转向春梅说：“这是阿珠姐，你们的领班。”说完就走了。
阿珠上下打量了一下春梅：“谁带你来的？”
“大美和小翠。”
阿珠点点头：“马上就要开午市了，你已经换好了衣服就直接去找小翠吧，站在她旁边看她怎么做，你不要动手。午市收了以后你再来找我。”
春梅从员工通道回到餐厅，餐厅里已经有了一桌客人。小翠正在往餐桌上摆餐具。春梅走过去，小翠对春梅笑了笑。春梅要伸手帮忙，小翠说：“你别动，靠那柱子站着看我做。”春梅便靠着柱子站着。餐具摆好了，小翠到柱子边和春梅并排站着，轻声说：“你穿工作服好看。”
春梅笑笑，也学着小翠轻声说：“我们不是一样的吗。”
“我不行，我是小号的都撑不起来，你是中号的吧？”
春梅点点头：“哎，怎么没看到大美姐？”
“她在包房。”
“哦，包房和外面不一样？”
“不一样，包房服务员都是老手，工资也比外面高，大包房更高。”
“哦。”
一个穿花旗袍的女孩领着四个客人过来，小翠赶紧上前招呼。春梅继续靠着柱子站着，看小翠怎么做。另一个穿花旗袍的女孩又领了三个客人过来，一个穿紫色工作服的服务员过来为先到的四个客人点菜，让小翠去招呼新来的三个客人。
小翠管的五张桌子今天中午有三桌客人。小翠一直忙，给客人倒茶，开酒，菜上来了端上桌，给客人换碟子、续茶……两桌客人的菜同时上来了旁边的服务员就过来帮忙。春梅站在一边看。
三桌客人陆续走了，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阿姨推了个小车过来，小翠和阿姨把桌上的剩菜倒进桶里，盘、碟子和碗筷收进一个大塑料框里，桌布抽出来放在地上。
小翠直起腰来，双手叉着腰：“好了。”
春梅心想：累是挺累的，但学会这些看上去并不难。
“小翠姐，这就算午市收了？”
“没有翻台我就算收了。”
“什么叫翻台？”
“翻台就是同一张桌子前面客人走了后面客人又来。”
“哦，那后面客人来了怎么办？”
“来了客人马上再摆台啊。”
“还会有客人来吗？”
“今天应该不会了，你看都几点了。”小翠说着指了指墙上的钟。
春梅看了看，已经快一点了。
“走，吃饭去吧。”
也许是早饭吃得多，也许是刚才看小翠做事太专注了，春梅并没觉得饿。
跟着小翠向员工通道走，春梅突然想起：“哦！阿珠姐叫我午市收了去找她的。”
“唔，她现在应该在收银台，我陪你去吧。”
阿珠姐果然在收银台。
“阿珠姐。”
阿珠抬起头来：“收了？”
小翠点点头。
“小翠你下午提前半个小时上班，春梅你跟小翠一起来。吃饭去吧。”
春梅和小翠刚调头，阿珠又叫住春梅，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春梅：“这是你的衣柜钥匙，以后晚上下班要把工作服放在更衣室里，第二天上午来上班再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