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晚上,林伯儒进了大宅门,便一头来到许兰英的屋子里。许兰英正在大木水桶里洗澡。她不知道林伯儒今晚会来她的屋子,赤裸裸的身子在大木水桶里变得躁动不安。林伯儒也没有猜到此时此刻的许兰英会在大木水桶里洗澡。热气腾腾的水气似乎掩盖住许兰英的羞涩,但并没有掩饰住她的欲望。她这种欲望经过水的阻力似乎变得更加强烈。

  她看着林伯儒脱下袍子,看着林伯儒慢慢地从她这边走来,看着林伯儒的目光由浅变深,看着林伯儒的手由平静变得颤抖。大木桶水里的水也在沸腾,跟着她那颗心在沸腾。她心里默默呼唤着老爷,有多少日子她没有看见林伯儒那双发亮的目光。林伯儒那双目光,犹如是电流,通过她黑里透红的肌肤,很快地产生热的效应、磁效应、化学效应、发光效应。目光带着极大的电流磁场。

  林伯儒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把许兰英从水里拖出来,她便一头栽进林伯儒的肩膀上,林伯儒借着她的浮力便一把抱住她,扔到床上。林伯儒说,今晚我要与你彻彻底底地做爱一次。

  不,两次,三次,既然彻底,就要折腾一夜,怎么样?许兰英有些得寸进尺地说。林伯儒摸摸自己的身子,狡黠地说,如果他身体允许,就是四次五次他也答应。许兰英伸出小手指,要林伯儒也伸出小手指,拉勾,说,老爷是一家之主,说话不能赖。

  林伯儒说,他说话从来就是说一不二的。但有一件事,他必须要与她商量才能做决定。许兰英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林伯儒,十几年的夫妻,她还是头一次听到林伯儒以这样的口吻向她说话。林伯儒在许兰英的脸上亲吻了一下,问,怎么啦?我确实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我林记绸布公司的命运。

  有这么严重吗?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真的能帮上忙。许兰英以讨好的口吻对林伯儒说。她心里忽然明白,林伯儒能说出“商量”两字,在某种意义上非她莫属。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这关系到自己今后在林家的地位,至少她的地位不会像现在那样,她的地位要超过大太太甚至二姨太。

  许兰英用渴望的目光看着林伯儒,希望林伯儒能尽快说出心里的一件事,仿佛林伯儒心里的一件事是衡量她今后地位的尺度。林伯儒并没有赶快说出来,只是将她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下,他说,你不是要折腾一夜吗?那就等到折腾半夜,我会把心里藏着的一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你。

  许兰英在舒服温情中盼望着下半夜的一件事。红红的蜡烛灯在忽明忽暗的氛围笼罩下,缠缠绵绵的情话在床上流也流不干。软软柔柔的声音穿破窗棂上的纸,在皎洁的月光下,变得一潭稠稠的黏液。

  半夜的折腾终于过去。林伯儒抖去全身汗涔涔的水后,用毛巾毯盖住自己的身体后,开始从自己的心底里掏出一件事来。他告诉许兰英,戴秀的叔叔,也就是钱庄的戴哲斌看中楹盈做二房。他很矛盾,他做不下这个主,他必须要她掏心掏肺地为他分析,如果楹盈不嫁给戴哲斌是如何的结局?如果楹盈嫁给戴哲斌又是如何的收场?

  许兰英的身体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之中,她并没有在意林伯儒说话时的严重口吻。她突然抱住林伯儒,问道,老爷,假如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以后会这样爱我吗?林伯儒显得有些烦躁,摸了摸她丰满的乳房说,我不爱你,我来你房间干吗?许兰英问,这个爱比二姨太浅还是比二姨太深?林伯儒更加显得烦躁不安,他说,我现在不正是坐在你身边吗?认认真真地与你商量一件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许兰英在心里头不得不承认,一家之主的老爷能与她做爱完毕再与她商量儿女婚姻大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她点点头,把头紧紧地靠在林伯儒的身上,轻轻地说,老爷,只要你的林记绸布公司兴旺,楹盈的婚事就由你定夺了。其实女大总得要嫁人,要嫁总得要嫁个好人家。戴老板是钱庄老板,别人拍马屁都来不及了,他却主动来提婚,这说明他很喜欢我们的楹盈。只是……

  只是什么?林伯儒皱着眉,迫不及待地问。许兰英被林伯儒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的说话声而感到焦虑不安。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后面要说些什么。虽然她的脑子里有过一个闪念,那就是戴哲斌是戴秀的叔叔,楹盈如果真的嫁给他,她到底以什么辈份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戴秀会不会嘲笑她呢?但是有些事就像潮水一般,要来的时候有谁能阻挡住呢?她只有帮助老爷共同搀扶越过这股潮水,这也许是她在林家大宅提升地位的唯一渠道。

  许兰英想到这里,仿佛看到自己已坐在林家的最南位置,大太太坐在她的左下方位置上,用毕恭毕敬的目光望着她,戴秀坐在她的右下方位置上,目光里也不再有高高在上的眼神。楹盈好像是她改变命运的接力棒。楹盈的影子开始在她的眼前变得立体起来。她开始露出内心的笑脸,林伯儒凑近她的眼神,以试探的目光问她,这件事到底怎么样?许兰英则坚定地回答说,这件事尽快会给他满意的答复。林伯儒用力地抱住许兰英,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说,明天我要和戴老板还有那个万老板一起去郊外,说是度假,其实是谈生意。许兰英因老爷把心里话如实地说出来而感动。她一边点头,一边再次向林伯儒承诺,就等他回来张罗楹盈的婚事。

  而林文远送走林文浩之后,就来到史丹莱特导师家中,但又怕林伯儒会派人查岗,便在史丹莱特家中打电话给戴秀,说这几天他要研究鱼的标本,不能回家。放下电话之际又担心自己的娘不信,便又让史丹莱特导师再与她通话。反正,林文远前后左右折腾,就是想方设法不让家人有任何怀疑迹象。当林文远想如何编谎让娘相信大哥也在史丹莱特导师家中时,却使林文远吃惊的是娘竟然说,你父亲与你叔公出去谈生意,他并没有关照我要看好文浩,你才是我的儿子。

  挂断电话,林文远还是放心不下来,史丹莱特导师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友好地劝说他不能瞻前顾后,否则他也帮不了他。林文远问史丹莱特导师现在他该怎么办?史丹莱特导师说认认真真研究鱼标本,把不该想的东西忘在脑后,这样上帝才会成全他所想的事。这一夜,林文远思来想去,觉得史丹莱特导师言之有理,在这当口,冲动是魔鬼,只有默默祈祷才是最好的办法。

  事实上林文远担忧是徒劳的。在他担忧的那些日子,林伯儒正与戴哲斌还有万老板正在郊外一边赏风景一边喝茶聊天。林伯儒的脑子里一直绷紧一个三角关系,然而戴哲斌始终不提自己的事,而是把林伯儒与万老板一旦成为亲家一定会福星高照,一定会使整个商业协会里的老板们眼红。不过,万老板此时却显得有些低调,他劝戴哲斌不要高调,他只是觉得女儿到了婚嫁的年龄,再说一味抬高他,不就显得林府的门低他一等吗?

  林伯儒听后微微松了一口气,交流也少了一份阻力,比如谈论起各自儿女的学历,他们都有一种自豪感,尤其是谈论到家业该不该由儿女来继承,万老板道出自己的看法。他说儿女继承自己的衣钵自然好,说明儿女的兴趣爱好志向与自己相近,但不愿继承的话,作为长辈也不能逼他上断头台,儿孙自有儿孙的福,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女送到国外去学习,学习回来之后又做与自己相悖的事。万老板说到这个份上,也难免要说一些题外话了。当万老板以试探的口气问起林伯儒家中还有一个聪明伶俐女儿,林伯儒的神经突然间又紧绷起来,借举杯喝茶之际挡去自己不该有的尴尬。幸好戴哲斌出来解围,用足赞美的语句,让万老板频频点头,调侃自己可惜没有儿子,如果有儿子的话,索性两亲家做得彻底一些,不让别人来钻空子。

  林伯儒苦笑起来,笑万老板真是一个想得开的人。万老板反问林伯儒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你以为手中的家业永远是你的吗?于是,万老板向戴哲斌和林伯儒分析起当下的形势,说着说着,不经意说到他的朋友靳三华这个人物。从万老板的口气中林伯儒感受到那个靳三华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隐约记得大太太三十岁生日靳三华是位不速之客,这位不速之客为什么要成为不速之客?盘旋在脑子里的这个问题使得林伯儒头突然胀痛起来。

  我是很佩服在轨道上做事的人,尊重行规就是人物。戴哲斌不紧不慢地应接万老板的话,使得喝茶过程不遭遇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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