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新玛特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也不想买什么,尽管已逛到腰酸腿软了,她还是不想过早回到那个叫做“家”的地方。她在超市里一圈一圈地逛着,琳琅满目商品在她眼里是什么也不存在。已经两天了,她不相信,绝不相信,那个说以后可以和她在一起的人不在了,永远不在了,是以那种让人不能接受的方式离开的。不,那不是真的,他不会死,更不会是毒贩,他是一个男人,好男人。

  导购小姐远远地瞄着她,什么东西都不买也不好,胡乱地抓些妇女卫生用品还有几样速冻食品,这两天就是靠着冰箱里储存的食品活着的,附近的任何一家饭店她都不想去,也不愿意一个人去。即使猫在屋子里,门窗都关好、锁紧,还是一股寒气包围着她。刚一睡着,就有爆裂声把她震醒,就这么恍恍惚惚过来的,要是不看时间,自己都不知过了几天。

  收银台前,收银小姐礼貌而冷漠地说:“对不起,这位女士,您的银行卡已经透支,不能划卡了。

  她木然地接过卡,胡乱在手提包里翻着,慌乱中只有一张淡绿色的皱皱巴巴的一元钱纸币从提包的一个夹层里掏出来,后面排队等着结账的顾客中有人笑出声来。收银员倒是颇有耐心地看着她掏下去,她后面的顾客把买的商品重重地甩在收银台上。她尴尬地说:“对不起,这些商品先存在这里,晚一些结账。”没等收银小姐居高临下的藐视升起在高高的颧骨上的时候,她的手摸到手提包一个夹层中硬硬的卡片,等等,用这个试试。这是那个人临走的时候给她的。

  卡中有多少钱她不知道。每次看见她的卡里钱不多他就会给续点,一万、二万、三万,五万。前面就有一银行自动提款机,把卡插里,查询了余额。卡中余额:799897.3元。她又查了一遍,没错,小数点前确实是六位数。还是那个天文数字。天哪,银行的系统是不是出了毛病了?这种事据说也发生过,要是自己不报告,随意支取,弄不好,以盗窃金融系统罪处罚呢,那可太冤了。

  在石城市工商银行卡部,她把卡和身份证递过去,柜台里的服务员查电脑,又翻出一些单据来。告诉她:10月24日14时50分你的卡里存入八十万元。

  “没有差错吗?”

  “没有,你自己难道不知存了钱吗?”

  她像怕被人看出秘密似的赶紧出了银行。

  她站在银行门前光滑的大理石台阶上,拿着那张卡对着阳光照着,像验证钞票的真伪那样。偶尔有路人匆忙中不经意看到她,没有任何含义地一笑又往前赶了。

  她看着阳光下的车流和匆匆忙忙的人们,出了神。别人的匆忙中都有方向,自己又要到哪里去呢?自己脚步匆匆的时候发誓,一定要过上不为衣食所忧的生活,一定不要为下顿饭在哪里而不得不抬起沉沉的脚步。这几年自己不匆忙了,却又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独自站在荒无人烟的荒原上,既看不到人影,又不知走向哪里。偶尔有野兔经过,就能散发出惊人的力量,捕获他,撕咬他,直到不剩一丝皮肉。之后又是茫然……她累了,索性坐下来,光滑的大理石台阶被太阳晒得发烫。她想起了他递给她这张卡的情形,难道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遭遇?即使在身后,也不想让她在经济上困苦,因钱受罪?她哭了,静静地,在多年不知眼泪为何滋味后。

  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向石城市公安局的方向走去。

  张强开着他那辆出租车溜线溜到公安局门口,早上七点多种出来到现在还没挣到三十块钱,真够背的。突然,他看见一个穿白色风衣的背影有些眼熟,他开车往前凑了凑,看见那女人的侧脸,哦,原来是她。当时就觉得她有事,果真有事。那件事够引起震惊的了,有女人搅和在里头肯定更热闹。今天就是不干活,也要过把侦探瘾。他把车停在视线较好的出租车乘降站。这时有人敲车窗问他走不走,他指了指不远处还在徘徊的女人说有人把车包下了。

  那天的事儿第二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三个毒贩在交易现场被击毙,其中还有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房地产大鳄李梦阳,石城市的人大代表。打死他也不相信,这个女人和那天的事没联系。她会跟三个人其中的哪个有关系呢?据说另外两个人是公安部门通缉很久的毒贩,从她居住的环境看不像是和那两个毒贩有联系。毒贩是挺有钱,可也不能光明正大地住在那么高档的小区,连保安都认识他们的分吧。那么她就只能是和那个表里不一的优秀企业家、人大代表有关喽。能是什么关系呢?从她当时的神情上看,哈哈,一定是见不得光的男女关系,要不她住的为什么那么远?李梦阳在石城市的楼盘可是遍地开花,高档小区也有,犯得着跑到临近郊区的地方去住?他猛地砸了下方向盘,为自己高明的推理叫好。真是的,自己就是块当警察的料,古今中外的侦探小说没少看,可惜的是中国的考试制度太古板了,你说说考警校考那些数学、英语的有什么用,应该考些分析案例的,考考脑筋急转弯的东西才有用呢!

  他听说警察在找一辆那晚出现在苗圃的红色中华车。肯定是在找这女人。他不想浪费时间去提供什么线索。也不想跟警察打交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再说了,李梦阳那王八蛋早该死了,现在天随人愿,可别节外生枝。

  女人好像有什么心事,在这儿溜达好一阵了。她到底要干什么呢?女人终于走进那个她徘徊了一阵的大门口了。张强也松了口气,感觉轻松多了。也真是怪事,看她进到那里去,自己轻松个啥,他抬起腕子看了看表。

  他刚想趁这工夫把这女人和前天发生在苗圃大案的关系想想,女人出来了。他又看看表,才十分钟。难道她没进去,像在门口一样只是在走廊里溜达溜达?不像,即使在远处看,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她的步伐看,轻松了不少。那她到里面干什么去了?她真要跟这个案子有关,绝不会这么快出来呀!说实话,那女人长得可真够味。有钱人真他妈的便宜!这帮女人也够傻的,男人有钱也不问问是咋来的,只要有钱的就跟。不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就是坑老百姓,李梦阳那王八蛋,拆迁给老百姓安置费那么低,转手盖完商品房要价那么高,给拆迁户的房款还不够原地回迁的。妈的,说是为老百姓造福,老城区改造,改造来改造去,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没钱人是越搬离市中心越远。那么多老百姓骂这老家伙不得好死,没想到报应会这么快。他掳起袖子看了看胳膊上的伤疤。那还是两年前自己家搬迁跟家缘地产的拆迁队起纠纷被砸的呢!这帮王八蛋是死少了,挣的钱到阴间去花好了。

  女人走远了。

  他想了想,下车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打那个在广播中反复播送的号码:你们要找的女人住在都市家园小区,二十多岁,穿白色风衣。”没等对方说话就放下了电话。他也一身轻松地回到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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