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1

“那天我见到了她,屈丽丽说,我叫你一声爸爸,然后就杀了你,为我妈妈报仇。你知道吗,我爸害了她,她很不幸。”

曹普臣笑了,“你以为我是呀,那可好,巴不得有你这么一个好女儿哩。”

“我……”屈丽丽愣住了。

“这请你放心,我尊重你的意见。我没有说,至于他去质问你,是对你有怀疑,她还没有真正的把握能够完全确定你。”

曹普臣沮丧了,悲哀爬上了他的面部神情。他好像产生了十分懊恼的心情。这个结症一定埋在他心里太久了,不管过去多久,他怎么能忘得了呢?

“按说我应该告诉她了,她不承认我,想替她妈妈报仇,我也认了。可是,现在不行,我还得处理好多没处理的事儿。苏梦醒,替我瞒着,千万别告诉她,如果现在让她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不但毁了我,也毁了她呀。”

“至于那么严重吗?”苏梦醒说。

“你不了解情况呀。来,喝酒。”曹普臣整个的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说,“最近我的高血压病常犯,从未没失过眠,房地产这件事压得我抬不起头来,他妈的。”

“香港大老板什么时候来呀?”苏梦醒是软中有硬地成心刺激他。

“再不来,我得亲自出马到香港,现在正通过有关部门了解香港豪阔公司的情况,一旦弄明白了,要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是个皮包公司可就要我的命了。不过,二老板一直没走,春节也不打算走。唉,伺候这些财神爷光招待费就花去了200多万。”

“曹局长,这你不用杞人忧天,我看没多大问题。人家要不是真心投资不会让二老板在渤海市苦苦等着。届时真不行了,你可以拿二老板做人质呀。”苏梦醒说。

“唉,那是下策,真要全泡汤了,你把他杀了又咋样呢?那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不懂,喝酒,一醉解千愁呀。”

苏梦醒很是得意,你也有痛苦的时候呀,苏梦醒看见曹普臣的手抖颤的厉害,仿佛困在笼子里的一头野猪。他的想象永远是个想象了吧?苏梦醒要看着你滚下台,跌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没有人不知道苏梦醒跟曹普臣的关系的。两个人怀有不同的目的,一度苏梦醒也堕落了,非常不情愿,冒险带来了心灵震颤。苏梦醒在冒险,他也在冒险,只不过程度不同罢了。苏梦醒现在很懊悔,他现在再也傲慢不起来了。他的话,他的声音,他的神情都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悲苦。

苏梦醒仿佛听见屈丽丽说,“如果有人谋害你之前陷害你,我应该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知道你是谁,他就一命呜呼了。”

苏梦醒跟曹普臣喝酒出自应付。曹普臣说,“小姐,上饭。”

巧就巧在,苏梦醒吃饭的时候,胡立昌和曹秋红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曹秋红一件真皮发亮的皮大衣,里边是猩红的羊毛衫,披散着一头浪漫蓬松的长发,围着一条白色线围巾,戴着墨镜,肩挎一个小包,她边走边摘下皮手套。服务小姐远接高迎,“车经理来了,今天想吃什么,你尽管说?我马上给您准备。”

“啤……”胡立昌发现了苏梦醒,也发现了曹普臣。苏梦醒盯着他,他盯着苏梦醒。

曹普臣发生了怀疑,但他也听见有人喊车经理了。曹普臣连身子带脸转过去,胡立昌想退却退不出去了。他尴尬地凑过来,“表姑父,你……哦,苏梦醒你俩喝酒呀?”

曹普臣说,“坐下,我有话跟你说。”他有点儿先下手为强的气势。他不想让胡立昌对他和苏梦醒在一起说些什么,他懂得把胡立昌安抚下来的道理。

“找我有事儿?”胡立昌也担心他骂他,有事没事儿总跟他女儿在一起,两个人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胡立昌坐了苏梦醒的身边。曹秋红也凑了过来。

“爸,又咋啦?吃着饭还谈工作?苏姐,真巧你也在。”

“哦,你……”曹秋红又风骚多了,而且面色红润,一身的华丽。

曹秋红双手扶住苏梦醒的双肩,苏梦醒伸出手拉住她的手,仰面看了看,然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坐下。“真忙呀,秋红,什么时候出走呀?”

曹秋红说,“还差两个数,凑够了就走。”

2

曹普臣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胡立昌,你快点吃,我上楼等你呀。你整天价像个兔子,跳两跳就不见人影了。他妈的。”曹普臣骂了一句就走了。

曹秋红要了半斤牛肉,两片面包,还有一杯咖啡

胡立昌自己要一只德州扒鸡。他笑着说,“表妹,你来个鸡大腿,我一个人吃不了。”

“还是夫妻呀,知冷知热,互相关心。”

曹秋红摁了一下苏梦醒的肩膀。“一会儿我送你回家。我好久没跟你谈谈了。我求你,再坚持最后五分钟。”

苏梦醒抽着烟,沉默了。苏梦醒想,当人不曾拥有的时候,总是竭尽全力不择手段煞费苦心地想拥有,当人拥有了一切,唯一的心病就是想保护这种不应拥有的拥有。曹普臣被他自己额外的贪欲压得喘不过气来。胡立昌仍然向着个人最终目的的进攻。他虽然很害怕曹普臣,怕他责骂,但他比老黑灵活,为了得到即得利益,他可以不顾及一切。哪怕丧失人格。不知为什么,曹普臣一见他那么粗鲁、暴怒,显得很不耐烦。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种念头,苏梦醒该和胡立昌了却恩恩怨怨了。

“胡立昌,今天晚上回家不?你不想回去,我不勉强你。”

“好,好好,我回去。你们吃吧,我得走了。不然曹局长又要骂我了。”说着他就匆匆地上了楼。

“苏姐,你再喝一杯?”曹秋红说。

“不,刚才我跟你爸爸一起喝了。现在光等你了,你快点。”

“你又没事,急什么。不是我说你,总跟我爸玩有啥意思?他那么老了,你不觉得这是很恼人的吗?”曹秋红说。

“不,我跟他谈的是正事,你不懂。”苏梦醒说,但说的有气无力。

“别瞒我了,啥正事?我还不了解你,不了解我爸?”曹秋红说。

“那么你呢?你跟胡立昌还不是不清不白的,你打算长期这样生活了?你不为将来着想,你让我咋说你哩?”

曹秋红直愣愣地注视着苏梦醒,血立刻涌上她的脸。她努力地镇定之后说,“放心,我一点也没有和他结婚的意思,我的目的很明确,我也跟你说过,你也不反对是吗?”

“说心里话,你打算这样放荡下去,你还年轻,老了呢?”苏梦醒语重心长地说。

曹秋红说,“找一个爱我的做丈夫。挎一个有钱的当情人。”

“将来呢?”

“不到四十五岁不结婚,结了婚,再找一个我爱的作性伙伴。”

“为什么不把爱钱的换成我爱的呢?”

“因为不需要钱了,钱,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在我身上已经不重要了,我需要精神和肉体的互补性。苏姐,不要为我担心,我现在已长成人了,虽然为金钱甘心堕落,也使别人受到刺激,但我这样做,是在不伤害第三者的情况下进行的,我首先感谢你,你使我加速了堕落。”

“曹秋红,我对不起你,但我并不负主要责任,是你,是你……”

“不要说对不起了,我说过,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保持一种心理平衡。走吧,我送你回家,有话我们路上说。”

苏梦醒坐在车上,曹秋红启动了。苏梦醒依在后面靠背上,目光斜视着窗外。

冬天的渤海市缺乏生机盎然的景象,光秃秃的树在风中顽强地抵抗着寒风,苏梦醒的心就像飘在了高高的天空中。

“苏姐,想什么呢?”曹秋红说。

苏梦醒说,“什么也不愿想,就是感到累。”

“人生就是个误会,往往让你感到阴差阳错,你爱着的,你却得不到,你不爱的却推也推不开。失去的总是宝贵的,得到的又是那么让人伤心。苏姐,我说话直来直去,你说我表姐谢燕妮幸福吗?她得到了刘培林,你却失去了刘培林,相比较而言,我看不出她有多么幸福。你在这一点上不如我表姐勇敢,她很有心计,她采取的手段并不高明。”曹秋红说。

“你爱上了刘培林吧,说心里话是不是?”

“爱,很爱。可我有自知之明,我努力过,但我失败了。像刘培林这么优秀的男人,又有风度,人又精神,所有的女人都可能爱上他。时至今日,你也不知道怎么会失去他的,别看我比你小,但男女之间的事并不比你懂得少。”曹秋红有点儿自视得意地说。

“不知道,也想不出真正的原因。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3

“你的顾虑太多,你总觉得刘培林属于你,不会属于别人,恰恰是你的自信把你推进了痛苦的深渊。爱就爱个痛痛快快吗,前怕狼,后怕虎的注定你的命运坎坷。”曹秋红说。

“不说他了,都过去了,这很没意思。说说你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苏梦醒说。她想让曹秋红差开话题。

“走,去哪儿,去美国?现在我又改变了主意,我哪儿也不去了,攒够了钱我到南方去,买幢别墅,我喜欢四季花开,气候宜人的江南。不过我有一种预感,反正有一天我会离开渤海市的,这一天不会有多么遥远。

“为什么这样想?”

“不是想,而是预感。预感,懂吗?”

苏梦醒一时被曹秋红问愣了。她有点虚张声势吧,这个小丫头懂得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细想想也没什么。谁比谁傻多少?后天环境也不容忽视。

春天的时候,苏梦醒的失眠症愈来愈厉害。苏梦醒并没有随着天气转暖而改变忧郁的情绪。

苏梦醒不敢看太阳,总是眯缝着眼,给人一种永远也睡不醒的感觉。宛如一个梦游人,浑身疲倦,恍恍惚惚的,不祥的征兆已经占据了苏梦醒的空空荡荡的心野。有时觉得自己睡去了,却又突然惊醒,胡思乱想直至金鸡破晓。白天比黑夜似乎更加残酷。

当一个人无可奈何而又必须耐心等待什么的时候,仿佛这个世界的末日已经来临。幸福与痛苦,希冀与绝望,生存与死亡,全部纷纭地涌来,苏梦醒缺乏一种安全感,心儿在离夜色和城市很远的地方飘游。苏梦醒听见苏梦醒的心呼唤着那种疼痛的声音,刺激着苏梦醒的神经,苏梦醒是飞还是坠落?

感情深厚而又无爱的男人。痴情依依心理脆弱的女人。

苏梦醒喃喃自语,如今,我一无所有,这个女人和她的爱还在,总有一天会化作云烟。

刘培林,我的爱人。

苏梦醒为自己的一片痴情大为感动。以身相许,永不分离,今天看来成了一个遥遥无期的梦,一个很圆很圆的大圆圈圈呀。

走进去,什么也没有,周而复始的日子闲挂着忧愁。走进网里,无助的心绪不宁心疼欲裂。

苏梦醒满心焦虑、痛苦。然而,苏梦醒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局。刘培林和谢燕妮的结婚,设置了苏梦醒追求的障碍,令人迷恋的心理历程上,那颗痴情的心又开始滴血了,苏梦醒不想一辈子和他偷情。

苏梦醒想,我注定有一天要分手,就像瓜熟蒂落,树叶凋零,尽管你我不愿意,那是一种不能改变的客观事实。

一河秋水漂着多情的花瓣,那叫花自飘零、水自流。尽管苏梦醒不情愿爱滑入悲剧的轨道,但是悲剧总纠缠着你苏梦醒不期而至。

苏梦醒的手臂划向天空,那是一个遗憾的动作。苏梦醒再也不是一块冰,再也没有在早春爆裂的欲望了,经历过后,一切都很模糊了。

苏梦醒伫立在荒野之夜,苏梦醒很累,但强迫自己不能倒下去,前面有一只狼,身后还有一只狼,前后不能走,只有侧着身子胆颤心惊地移动。狼是可爱的,狼在夜色中的目光绿得很浪漫,让人想到天边坠落的流星。苏梦醒很恐惧,当两只狼向苏梦醒扑来的时候,苏梦醒的恐惧也随即消失了。她说,“我要与狼共舞。”

男女之爱不是凭一时的感觉,而是一刹那的气味感染了对方。眼睛对这种气味最为敏锐,即使擦肩而过那种气味会久久不肯飘散,诱发人的冲动和痴情。

爱让我流浪,爱给了苏梦醒不息的火焰,爱的宣泄辐射了苏梦醒命运的全部过程。她总是与爱进行无声的较量。苏梦醒疲惫了,歇斯底里的瘫在了地上。

好梦伴着苏梦醒,噩梦频仍而来。

谢燕妮来了,谢燕妮穿一件猩红的呢子大衣,应该说谢燕妮是苏梦醒的情敌,她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得意,像个女皇。苏梦醒沉默无语却嫉恨油然而生。彼此相对一笑了之。

谁也没有力量穿透这种遥远相隔的心灵距离,苏梦醒不能跟这个红衣女人做任何交易。你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阳光下的一根鸡毛,有风你飞飘而已。谢燕妮的到来像个痛苦的音符,让苏梦醒悲喜交加。

“苏梦醒,你听我说?”

谢燕妮显得心平气和,话语很温柔,人也很温柔。她走近苏梦醒,并拉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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