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原来，医生经过专家会诊，砍在严华右肩膀的那一刀，通过x片诊断出神经已经死亡，也就是说严华的右胳膊彻底的失去了知觉，她现在已经成了只有一只手的残疾人。
　　当医生告诉小田这个会诊结果时，这简直就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小田惊呆了。严华是那么一个要强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她都追求完美，突然间失去了一只胳膊，这个结果是让小田都无法接受的事实，严华她又怎能受得了呢!
　　那个医生看到小田惊愕的表情，便嘱咐他说“为了病人能够配合我们治疗，你现在一定要守口如瓶，暂时还不能告诉她。”
　　小田点了点头，随后又央求医生说“大夫，她的胳膊就不能治好了吗？我求求你，不管花多少钱，只要是能给她治好了我都认。”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她被砍后神经断了的时间太长了，如果送来的及时，也许还有一线希望，但由于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就现在的医疗水平来看，治愈的希望几乎为零。”医生回答说。
　　“那就是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小田还在苦苦的央求着。
　　“这样吧，你回去要经常给她热敷，多给她按摩，以防胳膊的肌肉萎缩，目前也只能是维持状态了。”
　　小田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的，他忽然有一种天昏地暗的感觉。
　　为了不让严华察觉他的表情，小田站在医院的走廊里，一连气抽了五支香烟。而且这五支香烟只点燃了一次火，其它的那四支都是用未燃尽的烟蒂对着的，小田是在拼命的克制自己，竭力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当他走回病房的时候，看到严华依旧还是那样目光呆滞的坐在病床上。小田轻轻的走到严华的身旁，伸出手来给她捋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说“你都坐了老半天了，是不是该躺下休息一会了啊？”说着，小田便把病床上的枕头拿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后，双手抱着严华，把她平躺着放在了病床上，然后拿着脸盆走出了病房。
　　严华住院的事情害怕老人们担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严嫂和严志忠。是恨恨一不小心说走了嘴，严嫂这才知道严华遭此一劫。
　　小田端着一洗脸盆的水，刚要回病房，正好在走廊里看到了严嫂和严志忠“妈、爸，你们怎么来了？”
　　“洪刚啊，严华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告诉我们呢？”严志忠在埋怨着小田。
　　“我是担心你们岁数大了，不想让你们担惊受怕的，我是想等她好一些了再告诉你们。”小田解释着。
　　“她现在是啥样子了？”严嫂急切的问小田。
　　“妈，你别担心，她的刀口长的挺好，现在就是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小田说着便领着严志忠和严嫂一起走进了病房。
　　“严华啊，你看看谁来啦。”小田一边放下手中端着的洗脸水，一边对严华说着。
　　严华一看严志忠和严嫂来了，便急忙坐起身来“妈，爸，你们咋知道了呢？”
　　“嗨，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打算瞒我们到啥时候啊？”严嫂是既心疼又埋怨的说。
　　“我都听恨恨说了，这个丧尽天良的玩意，他咋下手这么狠呢，啊？还是老天爷有眼啊，让我闺女捡回来了一条命。”严志忠一边说着，一边气得浑身直打哆嗦。
　　小田拿出一条毛巾，在洗脸盆里揉了揉，然后对严华说“来，我给你擦擦脸吧。”
　　严志忠和严嫂在病房里呆了一会，医生便走了进来“探视的病人家属，你们不要在这儿呆的时间太长，病人需要静养啊。”
　　为了让严华更好的养病，严志忠和严嫂在病房里没有呆多长时间就走了。
　　小田把两个老人送到了医院的大门外，然后便急匆匆地回到了病房。他一边把严华放躺在病床上，一边小声的对她说“我方才去问大夫了，他说你的伤过几天就能好了，但咱得配合大夫啊，好好的按时吃药、按时打针，快点好了，厂子还等着你呢啊。”
　　严华没有说话，她的两眼望着房顶，目光呆滞，根本就是没有一丁点的表情。
　　一连十几天过去了。严华的伤口基本已经愈合，只不过是大腿那处刀口砍的太深了，她还不能下地行走。
　　当人们听说严华住院了，全都前来医院探望她。景双来了，小琴来了，严华的老师和同学们也都来了。谭主任在敬老院得知严华的事情后，非得亲自过来看看她。可是她已经行动不便了，自己来不了医院，她就给小琴打电话，让小琴用轮椅推着她来了。当孙小梅回家告诉孙仲严华住院的事情后，瘫痪在床的他非要到医院看望严华。孙小梅只好利用下班的时间，用轮椅把孙仲送到了医院。自从严华辞职后，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孙仲。现在的这个孙仲，一脸的憔悴，面目瘦的都塌了腮。如果不是孙小梅推着他，严华就是走在大街上，与他碰头都认不出来他就是当年那个梳着流光铮亮大背头、一脸飞扬跋扈的孙仲来了。
　　“孙科长，你这样的身体咋还来看我了呢？”严华客气的对孙仲说。
　　“严华啊，我不能不来啊，我、我、我是个罪人啊。想当年我那样对你，可我做梦都没想到你会接纳小梅，而且还对她这么照顾，你让我说啥是好呢？”孙仲两眼含着热泪对严华说。
　　“孙科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啊，咱就别提了。说句心里话，我有今天，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呢，要不然我是不是现在也是一个下岗工人了啊。”严华安慰着孙仲说。
　　“听说你出事了，我就好几天都没有睡好，嗨，想想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入了啥魔，一门心思的就对你那样，我真的是造孽呀，想想这肠子都悔青了。”孙仲一脸的歉意和悔意，说着便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来，用颤抖的手把钱放在了严华的病床上说“严华啊，我也不知道该给你买点啥好，这二百块钱你自己买点你愿意吃的吧，别嫌少啊。”
　　“哎呀，这可不行，孙科长，你能来看我，这都让我很高兴了，这钱我说啥也不能要，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我还没去看看你呢，咋还能要你的钱呢，快，快拿回去。”严华说什么也没有收下孙仲的钱。
　　推诿了半天，严华让小田把钱硬是给塞了回去。
　　“嗨，我真的就是不知道说啥了。严华那你好好的养着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天爷会保佑你的。”孙仲说完话，便让孙小梅推着他走了。严华望着这爷俩的背影，不觉心里一阵阵泛酸。
　　由于平日里严华的为人，所以前来医院看望她的人挺多，鲜花、果篮摆满了病房。一个小护士羡慕的对严华说“哎呦，大姐你这人缘可真好，看看你这病房，都快成了鲜花盛开的村庄了啊。”
　　说来这严华也挺怪，不管是谁来了，她都有说有笑的，可只要是病房里只有小田他们俩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了，弄的小田有点不知所措。
　　严华在医院里住了二十八天，出院的那天，严志忠和严嫂都来了。
　　看到严嫂把严华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小田办完了出院手续对严志忠说“爸，咱们一起回我那去吧。”还没等严志忠说话，严嫂抢过来急忙说“不了，洪刚啊，我想接严华回我那住一阵子，还是等她大好好再说吧。”
　　“妈，她现在的那条腿还不能回弯，去卫生间都不太方便，我哪能让你伺候她呢，我已经和单位请了长假，还是我来伺候她吧。”小田对严嫂说。
　　“不了，我还是回妈家住一段吧。”严华接过来说。
　　原来，严华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的右胳膊没有了知觉。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过几天就能好了呢。谁知有一天，小田没在病房的时候，严华有意和一个小护士唠嗑，三说两说的那个小护士一不经意的说走了嘴，严华便知道自己的右胳膊已经残废了。她看小田一直瞒着她不说，她也就没有说。不过，有一天严嫂来医院的时候，恰巧小田出去买东西不在，严华就对严嫂说出了实情“妈，我的右胳膊到现在都没有一丁点的知觉，估计是残废了。妈，你去问问大夫，别说是我让你问的，要不然你是问不出来实话的。”
　　严嫂去了医生办公室，这么一问才知道，严华的右胳膊真的是残废了。本来严嫂也想瞒着严华不说，可哪里能逃过她的眼睛啊。从严嫂的表情严华就已经猜出来“妈，你不用瞒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是让你再去求证一下。”
　　“丫头啊，你说你的命咋就这样呢，和那个王八犊子没有享过一天的福，可下子找了个洪刚对你这么好，你说、你说这胳膊还成这样了，老天爷啊你说你咋就这么不长眼啊，啊？”严嫂说着，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别哭，既然胳膊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严华自从知道胳膊没用知觉后，虽说常常发呆，可她竟然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你说妈能不哭吗，啊？这好好的人，胳膊说残废就残废了，你将来的日子这可咋过呀。”严嫂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着。
　　“妈，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事，洪刚是一个那么好的人，我现在的胳膊已经残废了，咱不能拖累他啊，所以等我出院了，我就先回家养一段，然后就和他离婚。”严华十分镇静的对严嫂说。
　　“啥？离婚？你咋还想离婚了呢？”严嫂惊讶的问道。
　　“妈，洪刚从小就没有了爹妈，原来的那个媳妇还那样，他已经够苦的了，你看我现在只剩下一只手，啥活都干不了了，总不能让他天天伺候我吧，想了好多天了，我绝不能再拖累他了啊，你说是不是啊，吗？”
　　虽然感觉严华说的有道理，可一听说她又要离婚，严嫂还是不免心有余悸。
　　经过严华的一番耐心开导，心地善良的严嫂，最后还是同意了严华的想法。所以严嫂和严华这才一再坚持出院就回娘家的，可这一切洪刚却全然不知。
　　严华要接严华回娘家，洪刚坚决不同意，他不想给老人增加负担。就这样僵持不下了半天，迫使严华不得不说了实话“洪刚，我想和你离婚！”
　　一听说严华要离婚，可把小田弄晕头了“你说啥？离婚？你干啥要和我离婚？这是为啥呀？啊？”
　　严华还没有回答，严嫂却说出了实情“洪刚啊，你看严华的胳膊已经残废了，她一只手啥活都不能干了，她是不想拖累你。”
　　“妈，这是啥话啊，一只手咋了，维纳斯还两只手都没有了呢，那不是照样美吗？妈，啥也不说了，别说严华她还有一只手，就是两只手都没有了，我也不会和她离婚的！”小田坚定的说。
　　看到小田的态度这么坚决，严嫂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就这样，严嫂只好让小田把严华接回了他们自己的家中。
　　胳膊残废了的严华，虽说内心纠结了好一阵子，但在小田精心的呵护下，她调整好了心态，很快的就走出了身心伤痛的阴影，一切从头开始练习，努力学会适应。一只手无法梳理头发了，她就忍痛剪掉了一头秀发，一只手拿着梳子，很快就把短发梳理的齐齐刷刷。习惯了右手使筷子，但现在右手根本不听使唤了，她就开始练习用左手。夹了一次又一次，不是送不到嘴边，就是半路洒落了一地。小田看她这么艰难，就劝她还是用羹匙吧，可严华却说什么也不干，她依然坚持着练习用筷子，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三次，直到能够运用自如为止。这些生活琐事没有难倒严华，可是用左手写字，着实是让她吃尽了苦头。最初用左手拿笔的时候，手指头好像掰不开似的，好不容易练会了怎样拿笔，可是一写上字，不是从左到右，而是正相反，她总是从右往左边写。好不容易把顺序掌握好了，可是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横不平竖不直，连一年级小学生写的字都不如。
　　看着自己用左手写出来的字，严华焦急万分。她在心里说“这样的字可不行，我即使就是用左手，也一定要写出像样的字来不可。”她让小田给她买回来五十本田字格本子，三十只中华铅笔，每天把时间都花在了练字上，早晨起来就开始写，一写就是一天。看到严华的左手练字都磨出来了血泡，小田心疼的说“严华啊，别练了，咱也不是去考状元，也不是参加比赛，何苦这样糟践自己啊？如果你想练字，那你干脆就练严华这两个字，你也就是签字的时候用的上，别的咱啥也不练了，干啥这么吃苦挨累的啊，现在你把严华这两个字练好了就行呗，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啊？”
　　“是什么是啊，这字我是非练不可，你就不要管了。”倔强的严华没听小田的劝阻，依旧每天练字。
　　真是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严华终于可以运用自如的写出一手好字来了。虽说远不及她右手写的字漂亮，但对于这个半路出家的左手来说，那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就是一般人右手写的字，还远远抵不上她这个左手写的呢。
　　宁宝昌每个月都要回河北的家里一趟，自打严华出事后，厂子里的一切大小事情，都得由他掌管，所以他一直都没有时间回去。严华为了让宁宝昌回家与家人团聚，虽说她的身体还并没有痊愈，但她还是要急着去上班。小田知道严华的脾气，即使心里头再不愿意，可还是没有办法，严华就这样，用绷带挎着一只胳膊上班了。
　　严华上班的前一天，就让小田去火车站给宁宝昌订好了回家的火车票。
　　第一天上班，厂子里的工人们都过来看望严华。办公室里你来我往的，还是二梅担心严华累着，便大声地说“咱们经理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你们就不要过来打搅她了啊，都散了吧，赶紧回去干活。”
　　人们都走了，严华这才坐在老板台前喘了一口气。当她拿起月报表正要看一看的时候，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嫂子，我去你家了，你咋还上班了呢？”原来这个电话是小琴打过来的。
　　“啊，是小琴啊，我已经没啥事了，所以就来厂子了。”严华回答说。
　　“嫂子，我找你有点事，不知道你那方便吗？”小琴气喘吁吁的问严华说。
　　听小琴的口气，感觉她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严华便说“那你就过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不大一会，小琴就满头大汗的来到了严华的办公室。
　　严华给小琴倒了一杯水，一边递给她一边问她说“啥事啊，看你急的这满头大汗的。”
　　“嫂子，这、这、这个事、我、我、我·······”小琴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
　　“嗨，到底是啥事啊，你咋还变得含着冰不吐水了呢。”严华焦急的问小琴。
　　“嫂子，这事我、我、我真不知道咋和你说啊。”小琴说着便眼圈就红了。
　　在严华的一再追问之下，小琴终于说了出来。谁知当严华知道这件事后，她竟然一下子瘫坐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