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苏梦醒懂得他的心思,可她……有一种焦急心理,或者说一种渴望交谈的饥饿感。她同样不希望刘培林去追求另外一个女人,或者曹秋红得到刘培林。甚至谢燕妮跟刘培林结合了,她会受不了的。

苏梦醒的真情实意很难为他们成其美事,尽管她答应谢燕妮劝说刘培林,可她仍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刘培林破镜重圆,重温旧梦。

苏梦醒告诫自己,此时此刻她必须把这种自私的爱深埋心底。

苏梦醒的眼神给了刘培林许多暗示,可是刘培林有意识地避开了。曾几何时他们暗送秋波,心领神会,今天想起好像很遥远的事情了。

他明明知道苏梦醒在暗示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冷酷地对待她呢?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她不愿意他总是跟曹秋红说笑,说些不着边际的疯话。看似无心,两个人却是心照不宣。谢燕妮应该是敏感的,怎么这会儿变得麻木了?

“培林,”苏梦醒又叫了一声。他一愣。她说,“司机曹秋红天真烂漫,青春妩媚,对谈情说爱很内行的,你一不小心,很可能让她俘虏了。”

曹秋红也不示弱,“苏姐,你那是深有体会吧,我才不是哩,我要独身。”

“这个选择不明智,也是一时的冲动。”刘培林望着曹秋红说。

“嫁还是要嫁的,谢燕妮多性感,少不了男人的追逐,不想嫁那是对自己的残酷迫害。”

“性感?”曹秋红对性感并不陌生。谢燕妮这么一说,曹秋红很不好意思,脸红了。

“你们呀,尽拿我寻开心。”

刘培林说,“你长得很美,开句玩笑那是自然而然的了。”

“你呀,你们不就是有文化吗?哼……”

曹秋红还想说什么,这时,胡立昌却一步闯了进来。

谢燕妮说,“东家为我们准备了什么,这么早就请吃饭?”

“大驾光临,寒舍生辉,粗茶淡饭,略表心意。”

“哼,你要是寒舍,那我连个茅舍都没有呢。你是正话反说吧?”谢燕妮说。

“我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不当之处还请小姐原谅。”

“大老粗,大是大款大腕,老是老板,有了钱才腰粗、气粗呀。”

“好,解释的千真万确。”一直没吭声的项家明说了话。

“没你的事,你老实呆一会儿。”

“我又说错了吗?”

“你呀是个吹鼓手。”

项家明说,“谢燕妮,你别总逗车先生了,惹恼了款爷下次就不招待你了。”

“哦,对,不能不吃敬酒吃罚酒吧。”

落座后,曹秋红挤在刘培林身旁,依次坐好,项家明挨着苏梦醒,他看了看涮锅子,感慨地说,“世上数什么最残酷?”

胡立昌说,“数老虎?

“不对。”

“数啥?”

“数人。”

“数人?”胡立昌有点儿困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人几乎什么都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里长的,吃遍了山山水水。中国人怕饿,见了面无论什么时间,吃了吗?都是这么一句话。”项家明说。

胡立昌笑了,项家明没有含沙射影,只是感慨,于是他也感慨起来。“革命小酒天天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得老婆背靠背,喝得性欲大减退,老婆一气告到了党委会,党委书记说该喝的还得喝,该醉的还得醉。”

“秋红,辛苦你了,给朋友们满上酒。”

曹秋红站了起来,“满好酒,苏姐,你说为什么干杯呢?”

苏梦醒说,“谢谢你们来看我。我代表胡立昌给同学们接风洗尘。”

“苏梦醒,你行吗?你有身孕,最好别喝白酒,酒对你的孩子有影响呀。”谢燕妮说。

“苏梦醒,苏梦醒……我替你喝了吧。”

胡立昌说,“各位请坐,这杯酒我替我老婆喝,我是义不容辞呀。”胡立昌他拍拍胸膛,“我应该替她喝吧?她是我老婆。”

苏梦醒没理胡立昌,她端着酒杯,“这杯酒谁也不能代替,我必须喝干了。”说完,她一仰脖子倒干了白酒。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静了场。良久,刘培林说,“想不到你还敢喝白酒,你能行吗?”

“不行也得喝,我高兴,尤其你们来一趟多不容易。我呢只喝一杯白酒,下面由胡立昌陪你们喝,我就不客气了,我喝雪碧。”

项家明说,“苏梦醒,我理解你,为了感谢你的心情,我跟车先生碰一杯,不过我有个条件,一碰就是三杯。”

“不,不成,我可喝不过你们,我这胳膊断了,我是……”胡立昌推辞着。

“瞧不起我,你是富翁是吧?谁敢跟你比,你有洋房、汽车、外加漂亮的女人,你不成谁成?说实话,你喝过的酒比我这些穷学生见的都多,别谦虚啦。来,干杯,如果你不想让我喝好,你就别喝。”

“怎么办?”

5

胡立昌问苏梦醒。她斜视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喝不过项家明的,你可要当心。”苏梦醒的话不冷不热,有点激怒他的意思。

胡立昌说,“你也没办法,我只好喝了。”

苏梦醒知道,一人对一个,项家明能把胡立昌灌醉了。见他俩干了杯,苏梦醒把项家明叫了出来,临离开酒桌时,她给了刘培林一个眼神,刘培林领悟到了,他开始与胡立昌对阵。

曹秋红说,“这才叫喝酒。”

谢燕妮说,“刘培林,你行吗?不行我替你。”

这时他们为喝酒争执不下,苏梦醒把项家明带进了厨房。

“苏梦醒,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今天我一醉方休。我跟刘培林说了,让你俩好好谈谈,我能把胡立昌灌醉了。”

苏梦醒和项家明回到酒桌上,随后端来了一盘羊肉片,顺便又让项家明拿来一瓶白酒。望着热气腾腾涮锅子,心思有点儿焦虑,但她还是矛盾地等待着,曹秋红也不失时机地进攻刘培林,曹秋红不在乎,一直视而不见。

项家明说,“现在该怎么喝了?”

“你说你是客。你先说吧。”胡立昌说。

“这样吧,三个人三一三剩一,一瓶酒,不许吃菜,不许有点滴剩酒。”

刘培林和胡立昌也积极响应。谢燕妮和曹秋红直拍手叫好。气氛一时很热烈。

胡立昌本来眼睛就小,这会儿有点儿睁不开眼了,偶尔看人,目光直愣愣的,神态很吓人。不久,他就趴在了桌子上。

项家明说,“我扶你去休息,你不行,酒量抵不过我。”

苏梦醒发现项家明也喝多了,舌头好像短了,说话也不清楚了。

谢燕妮抱来了西瓜,曹秋红切开后,“快吃点压压酒,别吐了。”

项家明一块西瓜没吃完哇地吐开了酒,胡立昌也受到了感染,他再一吐,那气味呛的人喘不开气。

苏梦醒一时不知所措,没想到项家明也喝多了。谢燕妮和曹秋红急着收拾残局,刘培林把他俩扶到床上,然后找来痰桶放在那儿,她预备他们再吐。

苏梦醒给刘培林沏了一杯咖啡,刘培林看着他俩笑。这时谢燕妮也跟了进来。苏梦醒心里不快,特反感她,看来苏梦醒没有机会支走谢燕妮了,她一直不肯放松警惕。

“谢燕妮,你见了刘培林很激动吗?你想和他做点什么呢?”苏梦醒是故意刺激一下她。

“你说这话让我失望,你是结过婚的人,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我反对你这么说,我真想……”

“别给我装了,有这种想法的人才算正常,你没有这种冲动说明你不爱他,有点儿自作多情,对他要求太高,对别的女人接近刘培林太嫉妒,我还发现你现在很厌烦你表妹。”

苏梦醒对自己说的话都感到愕然。刘培林瞪了她一眼,他皱了皱眉,“算啦,算啦,越说越没意思了,你们这是拿我寻开心了。”

谢燕妮刚走,曹秋红又钻了进来。刘培林你吃块西瓜。曹秋红的口吻比陈年老醋还酸。简直无法让人忍受了。你们这位大耳朵先生叫什么来着?曹秋红坐在刘培林身边,歪着脖子问。刘培林说叫项家明。

“苏姐,别介意呀,我知道这样喝酒叫我姐来,保险把你们都灌得趴下,我姐那个人特能喝。我最佩服她了,她有大将风度,不过她活得一点也不轻松,见了她我就想哭。”

“你姐姐很不幸吗?”刘培林问。

“是的,很不幸,我姐的婚姻不如意,因为我爸的自私,害了我姐一辈子,结婚后一直不肯要孩子,她想,唉……不说了。反正我姐没跟她所爱的人结合了,一辈子都遗憾。”

“这么说你姐姐跟现在的男人是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那是,苏姐,你说的对极了。”曹秋红几乎跳了起来。

刘培林望着苏梦醒,“苏梦醒,我总觉得我们国家虽然消灭了封建制度剥削制度,但封建意识和封建思想的毒汁远远还没消灭,它仍腐蚀着人们。在这片国土上,真正的爱情也有,但大多数都是以门当户对为前提条件的,就连婚姻介绍所也是如此。因而,造成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情男痴女悲欢离合的故事呢?真让人无法倾诉,无法解释呀。”

他的话所包含的另一层意义。苏梦醒一直注视着他,他在她面前渐渐模糊起来,她多少迫切而又焦急地盼望他和她说解释清楚啊。曹秋红不知深浅的缠着刘培林,她让苏梦醒感到一阵强烈地刺痛。

“曹秋红,你渴了吧?你不想到楼上去?”她的意思赶走她。

“我去洗个澡,怎么样,不打扰了,你们安心说吧。我叫谢燕妮表姐陪我去,苏姐,时间总会有的。”曹秋红向我做了个鬼脸,然后又向刘培林摆摆手。“林哥哥,一会儿见。”

刘培林说,“苏梦醒,你不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分吗?你不应该那样对待谢燕妮。那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总得让我有个说话的时间吧?你说你得说清楚,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本来是想找你的,可我连一封信也没收到,我想……”

“苏梦醒,冷静点,这不是解释的时候,你要注意身体,我们有机会坐下来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刘培林说。

苏梦醒一阵心疼,“你想一句话把我给打发了,你就这样对待我?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可是,过去的东西有时是过不去的,他会在一个人心中扎根,撕裂一个人的心。”

“苏梦醒,你应该潇洒走一回。”

“那是流行的看法,而流行的看法总是很短暂的,我的意志和感情一样持久热烈,甚至偏激,我想做到必须做到。当然,在我必要的付出后,我会得到相应的报酬,我为了这个报酬,失去的太多,太多了。”

“苏梦醒,以前的不幸作为意外事故对待吧,给自己来一个超越,一旦你超越了自己,你会明白,爱还是爱,并没有因为相隔的时间长而消失,时间是最公正的,有些事情急虹不行的,慢了也不成,关键是机会。”

苏梦醒听他这样说,才知道这是让她抱有希望的声音,可她已经自我异化了,“你知道吗?我异化很久,很久了。培林?”她意味深长地呼唤着他,泪水纷纷从眼窝里弹出。

“苏梦醒,你有扬弃自我异化的能力,强迫自己异化也可以强迫自己不异化,误会使我们生活艰难,而制造误会的人永远是可诅咒的。”

“相信不?一个欲望说到底就是存在的欲望并且拥有它。”

“一个人不可能在金钱汹涌的大潮中总是原原本本,只要参与必然有骚动、创伤、裂变、甚至破碎,再还原一个本我。她的一切应该是成熟的,历经了磨难,回过头看自己的历史,我想,这便是清醒着的堕落。”

“苏梦醒,别这样看待自己,我知道你没有变,遭受误解后的痛苦,一旦真相大白,就可以解除这种感觉和痛苦。”

苏梦醒的脸由绯红转为发烧,她觉得心里发堵,尽管她的努力克制着,但收效甚微,她想弄清楚,他爱我是停留在嘴上,还是准备在行动上。

“刘培林,说句心里话,我的痛苦就是太看重感情这两个字了,我恨你,恨你,你知道吗?时间是最好的朋友。哼,只有金钱才能刺激我的欲望,只有报复才是我活着的目的,我为了你受了多少罪?你找了一次胡立昌,你就不来了,你怎么不问我,让我一个人承担痛苦,我感到委屈。再有,没有人能够说服我,你闭嘴吧。你要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今天无论如何要说清楚。我不管胡立昌如何威胁你,我相信他还没有这个胆量。你说你怕什么?”

“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梦醒,我不会忘记曾经有过的快乐,我来拜访你要求你珍视自己的今天和明天,珍视自己的爱。我都没有权力把爱扼杀,或者赌气扔掉,你可能陷入了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精神状态,你需要发泄,需要解脱,你有恨有怨冲着我来吧,我应该承接。”

“爱与恨是一种心态、一种感觉、一种过程,是每个人都曾经历过的。人心理压力大容易走向偏执,你不能规定自己怎么样怎么样,强迫自己如何?你要摆脱那种变态的欲望,彻底珍爱自己的正常要求,你超脱出来吧,你将更加深深地爱着生活。宽恕和忘却是一种气度,是一种素质,也是一种美德。重新爱护自己,抹去阴影吧,苏梦醒……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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