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酷火流飞。

  夏雪坐着麻木车到火车站西广场,那里已经站了一排同学,顶着太阳,像一群即将出栏的猪仔,想撒欢又被老师压制着。

  刘枝枝远远看见招手:“夏雪!这,这!”刚靠近,就给她罩上一顶绿色的帽子,上面写着几个红字:某某职业中专。“戴着,老师说人多,戴上容易认得,不怕走丢。”

  是,红配绿,丑到底,哪能丢。

  夏雪穿着一套洗旧的运动型校服,是上大学的表姐给的,她去了北方的城市读书,临行前,送了她不少旧衣服,老妈挑了几件还过的去的给夏雪带着,其余留下小妹穿,这套校服原本是深蓝,被浆洗褪色成浅蓝,搭着白球鞋,掩盖不住的青春活力满满,显得肤色也没有那么黝黑,她很喜欢这套。

  刘枝枝一如平常,黄短T恤加深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护士鞋:“你今天穿的不错,很有气质啊!”其实都是没长开的雏鸟,懂得什么叫气质。“我反正就这样一身,去了深城上班,发工资第一件事就是买衣服,我要买裙子,白色大摆的那种,一转就飘起来,嘿嘿。”

  昨晚连夜把这套校服洗了,放在外面吹干,来回看了好几次,一是因为即将离家的焦虑,二是因为马上踏入深城的激动,在夏雪看来,要去打工,去上班,去挣钱,就马上跟大人无异,尽管才刚满十八,可是自己能做选择,自己磨炼生活,风吹雨打,自己面对一切,离家千里,身边不再有父母帮忙抵挡,所有事情都要自行承受,这也是人生新篇,标志着她,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成人,所以,她想尽力慎重对待,不敷衍。

  老师回头正看见她俩嘀咕,用旗竿伸长敲了下夏雪的帽檐:“不要讲话!我说的都听见了吗?知道我说的什么吗?啊,到底是听你说,还是听我说?”

  两人吓得吐舌,赶紧站的笔直。

  放眼望去,这群县职业技术中专的学生在广场上格外扎眼,或许也是因为头上大绿帽子的缘故,当然不知道是哪个脑筋欠缺的老师买的,像花花绿绿的玻璃瓶配了个劣质塑料袋头套,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今年,学校承诺毕业包找工作,早就和深城的电子厂签好劳务人员输送合同,只等他们瓜熟蒂落送上前线。

  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大家兴奋的几乎整夜未眠,在车上叽叽喳喳一路,下了车还像打了鸡血,毫无困意。

  广州火车站宽大的广场上,趁老师联系车子的空挡,刘枝枝跪在地上在背包里找辣条,夏雪一旁帮忙瞅着,学校为了省钱,买的通宵车,一晚上没吃喝,肚子早就叫开了。

  “咦,那包唐僧肉你放哪里了?”

  “我怎么知道,在你的包包里,多翻翻。”

  两人探头在土黄色的帆布包里寻找,没注意到与老师拉开的距离,有个中年妇女慢慢靠拢:“靓妹,去哪啊?”声音热情洋溢,笑容温和可亲,让人以为见了五星饭店的门侍。

  “去龙港。”夏雪随口回应。

  “哎呀呀,我也去龙港耶,同路啊,对了,我知道哪有车。”妇女微胖,说话带着外来式粤语腔调:“就那边,而且人多车费要便宜,还可以跟司机说价格的,只要20块,真的,去车站买票最少80!要不,一起走吧,我带你们还可以再压点价,出门在外,尽量少花冤枉钱。看你们小姑娘水灵的,可不要被那些坏心眼的司机拖去卖猪仔了,真的,龙港我跑了很多遍,晓得价钱,他们骗不到我的,来,一块走,我帮你提东西,保证不花冤枉钱。”妇女两眼眯眯,没等夏雪和枝枝反应,红蓝白条袋子已经被对方接了过去。

  妇女热情洋溢的招呼她俩跟上,见两人还在迷瞪,顺势挽上枝枝的胳膊,使劲往马路边拖,没来得及感觉哪里不对,老师就像关二爷一样立在了女人面前:“干什么!敢骗我的学生,找死啊你!刁你老母!”挽了衣袖,怒眼狂瞪,气场压的胖女人小腿一颤,再瞄见旁边围拢过来的一群绿帽子,只得飞快丢下行李,屁股冒烟的跑了。

  深城第一课,也是老师教的最后一课,愤慨激昂,唾沫四溅,在广场上当着人来人往训斥了半个小时,什么没有心眼,什么好坏不分,什么毫无防备,最后咬牙恨铁不成钢:“在学校就教了你们多少遍,啊?不要顺便和陌生人说话!不要搭理陌生人,没听进耳朵是吧,车站门外骗子多,你们知道吗!刚才那个女的就是一个骗子!专门骗你们这种大傻二愣子,骗到大山沟里面给老男人残疾人做老婆!一辈子当猪养,然后生生生,生的满山坡。”老师脸黑的像锅底,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大家不敢吱声,只有刘枝枝不管不顾的咬着辣条,心比腿粗。

  点完名,然后坐车,这群同学是几个班凑在一块来的,平时在学校没什么交集,夏雪和刘枝枝同班,其他同级而已,点名时夏雪记住了两个同学,一是女生周媛,肤白貌美,虽然刚成年,但身材玲珑有致。另一个是男生孔鑫,个子不高,其貌不扬有点黑,一直在周媛身边讨好,可人家好像不太领情,那样子让她想起家里的大黄狗,每年春天满村跑,按耐不住尾巴的样子。

  广州到深城,坐班车还要三个多小时,大巴车闷,火车上的兴奋转变成颓靡,管他什么高楼,阔马路,一路上无心看风景,晕的七荤八素,落地的刹那,感觉像是从火星回到地球,车门打开,连着老师在内全冲到路边绿化里呕吐。

  高成电子坐落在龙港的一个工业园,规模中等,一栋四层联排车间,一栋写字楼,一栋宿舍。

  写字楼里开了空调,很凉爽,文员拿了表格给他们填写,顺便收了身份证去复印。

  第一次填这种表格,几个人都在相互观望对方的内容,夏雪在应聘岗位上认真写上:普工。嗯,普工,没错,普通工人,老师交代的。

  办好入职手续,接着安排宿舍,宿舍楼六层,电子厂男生少,二楼是男宿舍,三楼往上是女生,进了楼发现,这里的环境比学校更不如,房间幽长阴冷潮湿,门口是走廊过道,地上到处弥漫着水渍,拐角里丢着垃圾,头顶上晾着层层叠叠的衣服,经过的时候,还有水会滴进脖子,让人心凉半截。

  房间里水泥地板黑的发亮,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在上面来来回回,六张铁架上下床分成两排,床架漆色斑驳,床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布帘,放眼望去,跟戏台子搭背景一样。

  宿舍最里面靠窗的那张床上下都没人,枝枝像是捡了便宜:“夏雪,快来,靠窗户的这床居然没人用!”

  窗户朝北,外面是一个搭建的铁皮房顶,落满了二楼以上掉下来乱七八糟的东西,黑色胸罩,烂内裤,脏T恤,一条牛仔裤劈着两条腿躺在那,还有些莫名的,红的绿的分不清。

  一阵风吹过,送来了香港脚一样的臭味,刘枝枝差点没把黄疸水吐出来。

  她叫唤着要换房间,文员冷冷的丢了句:“女生宿舍这边没有床位了,男的那边你要不要?”

  枝枝眨巴下眼,“咯咯”笑起来:“可以啊,是帅哥么?”

  夏雪没有吭声,把行李利落搬上床,暗暗给了枝枝一脚。

  文员冲她俩翻了个白眼:“爱住不住。”说完高傲的扭着漆皮凉鞋走了。

  枝枝不停抱怨,夏雪开口止住她:“行了,刚来就找事干嘛?”

  “啥呀,这么丑,难怪没人住的,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又怎么样?人家是文员呢,有这个安排的权力,你去把她得罪干啥?”

  此时在她们眼里,文员都是属于管理层,是管理总要在某些方面体现自己的权势,否则怎么表现高于她俩的优越?初到贵宝地,又在意这份工作,自然谁都不敢得罪,不过等到多年后,回想起今天小心翼翼的样子,夏雪还是会淡然一笑。

  安顿好一切,老师将手机号码给他们每人一份,交代有重要的事情给他打电话,言外之意,没事别找我。周媛和孔鑫直接存在了各自手机,夏雪则小心的把纸片夹进粉红色小猪钱包,因为她和枝枝都没有手机。

  高成电子专门做儿童电子玩具,形色各有,销往外省与国外,七条生产线,员工大概两百来人,在这里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工厂。

  回程班车来了,老师没有留恋的提着包往上走,看他离去的身影,夏雪突然间想起小时候,母亲去上集,自己一路送到村口,心里莫名害怕她会一去不回,那种分别可以让她哭上半天,后来大了,明白了,才不在意了。

  可这一次,老师是真的不回了,心里瞬间堵满伤感,眼泪没有征兆的涌出,班车走了,带走那一缕和遥远家中连接的纽扣,这里是深城,远离家乡千里,离家那一刻起,便也有了责任,父母养育,是时候回报了。

  那天,她一个人站在厂门口怔了很久。

  刚报到不用上班,也就可以先到食堂就餐。

  食堂透明玻璃上有个狭小的洞口,穿着灰白不分厨衣的老男人,正大汗淋漓的挥着锅铲。

  三个菜,炒大白菜,青黄叶子都有,番茄炒鸡蛋,全都是西红柿,几乎看不到蛋,还有一个青豆炒黄豆!豆子是干泡了一晚上的,一口咬下去,牙差点崩飞了半边!

  这些莫说看相如同潲水,吃下去也寡淡无味,深城,这就是你给我所谓的接风洗尘啊,也太随便了啊,不说鸡鸭,好歹弄片肉啊!简直是闹革命吃忆苦饭啊!

  临行之前,深城种种,不是没有听说过,但真没想到会比嫌弃了几年的学校还差!还有,那个炒菜男人脸上的油光,比这菜里的还多,刘枝枝说,他是不是一边刮脸一边炒菜,为工厂搞节约。

  就在大家纠结吃不吃的时候,车间下班了,人群瞬间涌进食堂,跟电视里春运时拍的片断一样,呼喊声,咒骂声,推搡声,甚至还有戏谑的口哨声。

  深城给他们的第一印象,混乱而拥挤。

  周媛拨拉了几下餐盘,走到夏雪身边:“我想去厂外夜市买东西,要不要一起去?顺便请你们一起吃点东西。”

  刘枝枝头点的飞快:“去,去,夏雪,一起一起!”

  孔鑫看见,也赶紧丢了盘子,跟另外几个同学招呼了声,追了过来。

  其实出厂门没几步,马路边的一块空地上,有人用沙滩伞和布搭的活动棚子,整啥玩意的都有,短T,袜子,盆桶,毛巾,生活用品,各式小饰品,还有三轮车上支个锅,旁边摆几把凳子,炒各类粉面和饭菜。

  夜幕降临,周边的工厂陆续有人出来,在各个摊前转悠。

  后来日子久了,夏雪和枝枝趁休息出过厂门,工业园的厂房一个挨一个,全部院墙高耸,电子厂,塑胶厂,服装厂.......

  马路两边也有一些店面,比老家县城的更密集,每条路看起来大同小异,层层叠叠,就像万花筒,转过街角,是一个厂区,又或者另一个工业园,厂房。

  刘枝枝像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新奇,啥都要摸下看下。令夏雪比较纳闷的是,孔鑫就在刚才说要上楼拿东西的当口,居然洗了个头!

  周媛请他们吃了炒河粉,刘枝枝买了支发卡,路况环境不熟,几人没敢走远,没多久就回了厂区。

  车间里都在热火朝天的加班,女生宿舍里就她俩,显得格外安静。

  “夏雪,你素不素不喜欢周媛?”枝枝在铺上边晃脚,边晾干洗完澡的水。

  “谈不上什么喜欢。”夏雪把晚上买的水货(注:水货,廉价且质量一般)窗帘和床帘挂上,挡了部分异味,多少能让人喘口气。

  上下铺是深城工厂的标配,很窄。收拾好床位,疲倦终于上来,两人迷迷糊糊的挤着睡着了,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喧闹把夏雪吵醒,抬头看见有人在宿舍进出,提桶的,拿盆的,还有端着饭盒进来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情景,让人脑子发晕,恍然间记不清身在何处?

  车间的人下班了。

  宿舍里有年纪相仿的姑娘,也有三十来岁的妇女,甚至还有近五十岁的阿姨,她们大声交谈,天南地北的方言夹着普通话,叽叽喳喳,偶尔有人跑到走廊,回应楼下男人粗犷的呼喊,然后在几个老乡打趣中跑出去。

  “哦呦!又来人了!”有人发现了她们,大家的目光投过来,停顿几秒,又复如初,仿佛没什么好稀奇。

  发现她俩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大方的走到床边坐下,一股劣质香水味弥漫:“新来的?今天到的吧?哪里人?分车间没?”

  夏雪看女人纹着两条青虫一样的眉头,没来由的抵触:“嗯,是,今天刚来。”

  “一个人?两个人?”

  “两个,我们一起的。”枝枝翻个身继续睡,她一向睡的死:“你是宿舍长吗?”夏雪神情有点戒备。

  妇女盯了她半秒,突然笑了,站起来大声说道:“唉呀!谁挂上的窗帘?都挡住光线和通风啦。”一伸手将窗帘扯下来,搭在夏雪铺位上:“哦,对了,我姓吴,叫我吴姐好了。”说完,转身躲到自己那块花布后面。

  夏雪在心里回应:“吴你个串串,大晚上的哪来的光。”尽管有气,可刚到深城,人生地不熟,除去吴姐,也不知道宿舍其他人是否会同样反对挂窗帘,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臭气就先憋着吧。

  黑夜里的深城灯火通明,酷热还没有驱散,世界仿佛才睡醒,那些在车间呆了十多个小时的人跑出来,有点像繁忙的蚂蚁窝,各种乱哄哄的声音,映着远处灯火弥漫,黑夜苍穹无尽,路边摆摊的人跟着忙碌,大家用各自的方式生存。

  人多太吵睡不着,夏雪呆坐会感觉有了尿意,出门去往厕所,看见的差点没合拢嘴。此刻正是下晚班时间,楼层尽头的公用厕所管着整层楼的方便和冲凉(注:冲凉,南方叫法,洗澡的意思)。很多人拿着衣服提着水桶排队,里面时不时还有声音在骂:“那个砍脑壳的在拉屎?熏死人了!”

  夏雪望着前面乌压压的人头,尿意感愈发强烈起来,可前面每个人都很急,加班这么晚,谁不想早点洗完睡觉去,所以没人让给你。

  “嘿,你好,是今天新来的吗?”一个个子小巧的女生碰了碰夏雪,语气温柔:“我跟你一个宿舍的。”

  夏雪两腿打颤,咬牙艰难回应:“哦。”

  “我湖南的,你哪的?”出门在外,搭讪标准第一句,自报家门,好认老乡。

  “湖北的。”她涨红了脸,脑子里在盘算怎样才能去厕所释放,结果盘来算去,都不可能。

  女生小心看了下旁边,低声对她说:“刚才去你床边的那个大姐,要小心点,宿舍里别放值钱的物品,她有点手脚不干净。”

  夏雪脑袋发麻,根本没顾得上她说什么,只能混乱回应。

  女生看了下排队的人群,又仔细瞅了眼夏雪问道:“你是想上厕所么?”

  “嗯。”来深城第一天就要尿裤子吗?她的脸估计都扭曲了。

  “这边人太多,要不,你跟我去楼下的冲凉房吧,只是那里男女共用,人少点但要拉伴才能去,一个人就不要去那里,要不,咱俩搭个伙。”女生想了想提议,人有三急,缓不得。

  哎哟哟,还管他什么男女共用,就算是男的专用,现在她夏雪也要去占个坑。

  “对了,你等下别理会那些男的,先上厕所,我帮你看门,没事的,对了,我叫陶淘,你叫什么?”

  宿舍楼的后面,两排平行的冲凉房兼厕所,一些男人和大龄妇女在这洗漱,地方不够,很多男人等不及,衣服不脱就站在外面空地,泼水打湿抹肥皂,然后提水从头淋下,连同衣服也一并洗了,多省事。相比楼上,男的人少,速度是要快很多。

  这会看见两个年轻小姑娘下来,男人们稀奇的吹起了口哨,还有人破锣一样唱小曲:“花姑娘美啊,花姑娘俏,花姑娘的屁股弹性好,......”夏雪目标明确,一把推开正要进冲凉房的孔鑫,抢先占坑,门外传来其他人的哄笑,陶淘则紧张的站在门边。

  礼尚往来,夏雪陪陶淘洗完澡上楼,已经各自摸清家底,熟络起来。

  第二天,是正儿八经真正上班,分发灰色宽大的工衣,条纹,像直立的斑马,周媛是文员,去了办公室,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其他人散落各个车间。

  进入车间前,先要在楼梯口排队打卡,长方形的硬纸,上面印刷着空白日期,没有时间,分了上中下三个班次,部门和姓名是文员手写的,字有点难看,夏雪暗想,周媛的字应该不会这么丑,好歹人家参加过学校的书法大赛。

  把卡片插进一台灰白色的机器,听见“咔”的一声再拿出来,上面就印上了进车间的时间,下班再打一次,然后文员根据打卡记录,来查看你是否出勤,有没有迟到早退。

  夏雪发现,这玩意儿跟烤面包机有点像。

  别小看一张纸片,插进卡机的时候不能太用力,也不能不用力,用力猛了,打到头一天的空格上了,然后会有打卡异常,不用力,也许没打上,说明你有可能迟到了,请假了,甚至旷工了。

  在深城,迟到一次扣五块,请假当天没工资,旷工就严重了,要么旷一天扣三天,要么自动离职。多数时候发现异常,文员都会找你问话,要你去找组长和主管签字证明,证明当天上了班并且没迟到,对了,下班没打卡也不行,如果没有连班申请,那就只算你上了半个班,最悲催的是加班,要是没打下班卡,好几个小时就白干了,有时候文员心情不好,直接记个迟到或者没加班,不跟你通气,等到发工资,发现不对数,隔的时间长了,谁能给你证明?只能自认倒霉,所以,文员的权利看起来还是挺大的。

  到深城,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认真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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