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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梦醒知道老黑是司机。但不清楚他为何与胡立昌有亲戚关系。小洋马说,“是哩,他跟头头特好。”小洋马还解释说,她姓马,叫马小羊,他们都这么叫她,他们总欺负她。

    苏梦醒仿佛有一种预感,有种可怕的神秘力量压迫着心灵,剥夺人的尊严和价值,几乎与外界隔断了联系,是个封闭的独立王国,胡立昌和老黑可以在煤矿上为所欲为。

    收工回来后,开饭时,民工们争先恐后地买饭,挤得很乱,为的是早吃完早休息。自从苏梦醒到了食堂做饭,胡立昌到这儿来的次数也多了,恰巧胡立昌看见了挤乱的人群,他火急地窜过去,二话没说打了小伙子一个耳光,小伙子捂住脸,看了看他没吭声,泪水汪汪地走了。

      “哭?不愿意干了都他妈的给我滚蛋。拥挤的人们立刻平静下来,都开始规规矩矩排队买饭。”

    那情景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让人感到揪心和不安。

    苏梦醒拍了拍窗口,胡立昌推开门走了回来,他似乎还未消气,仍不停地骂着,“中国人不打不拉屎。你说呢表妹?”说着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扬起一脸的淫笑。

    苏梦醒斜了他一眼,“你不是中国人啊?干嘛随便打人?你应该向他道歉。”

    胡立昌被苏梦醒说愣了,正用愕然的目光盯着她,由于人多,胡立昌没有表示公开的反感,他只是笑了笑,但他那个动作令她不愉快,她能意识到他那是潜伏着性意识的一种探视,以表示亲呢,或是做给别人看的,让她处于被动的议论中,他好见机行事,把她弄到手,这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从此,她时刻提防他闯入她的房间,她怕他放声大笑,在他看似随便的放浪的笑声里,他正想蠢蠢欲动吧。

    苏梦醒的敏锐来自对自己身上清纯、隐秘的部位奉献给刘培林的原因。她懂得了她从不懂得的东西。尤其男女之间随时随地都有着某种心理上的冲动,通过言谈举止或是一个眼神,一个意象的暗示,都可能成为一见钟情的前提。

    苏梦醒知道胡立昌在她面前的所有表现,他有着敏感的心理焦灼饥渴,是性导致的破坏性,她心感到隐隐不安,常常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何时对她的袭击猝不及防,他将利用她的感激,达到占有的目的?

    苏梦醒必须洁身自爱、好自为之,必须防犯着他们。她躺在床上,抚摸着洁白的大腿,凝视着明月洒进来的清辉,心里荡起回味的快乐。

    苏梦醒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表妹,表妹,快起来,快点。

    苏梦醒匆忙爬了起来,听出是那个老黑的声音。她穿好衣服,开了灯,隔着门问他干什么?他说老车那个犊子喝醉了,你帮我把他抬回来,快,快点吧?

    她听见老黑一脸的急切之情,便跟着他走了,轿车离开郊区朝渤海市开去,市区已是万家灯辉煌,霓虹流彩,夜市上一派嘈杂,拔地而起的高楼大楼巍峨壮观、错落有致,渤海宾馆高达三十一层,墙面镶有宝石苏玻璃,紫色灯光聚照,显得富丽堂皇,展示着现代都市的风采。

    老黑停了车,带苏梦醒上楼,推开房门,胡立昌仰面躺在地毯上,吐出的污物酸臭恶心,直刺鼻孔,她捂住了鼻子,惊讶地望着这一切。

    再看老黑,他已经走了,她沿着楼梯追着,寻找了良久,最后跑到门外,但是老黑发动车开走了。

    苏梦醒沮丧地转回来,只好清扫胡立昌吐的污物,然后打开了楼窗。

 

        2

 

    苏梦醒环视着这个若大的房间,里边有一对沙发,一个写字台,还有一台彩电,空调,洗澡间,多彩涂料粉刷的墙面,吊顶也很讲究。最让她纳闷的是那张单人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她似乎明白了,可谓用心良苦,她不忍胡立昌躺在地上,叫醒他让他上床休息一下,谁知他睁开眼却哭泣了,表妹,表妹呀,你要帮帮我,曹普臣是我表姑父,你不知道吧,给他送了礼,他总是刁难我,那项工程肥呀,我他妈非包下来不可。表妹……你,你得出面……

    她从他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了解到,曹普臣没有把小煤矿给他,这个煤矿很赚钱的,要不他不至于痛哭流涕,醉了也不胡说八道。

      “表妹,你要动动脑子,小煤矿赚大钱呀。那是块肥肉呀。”

      “你别在这儿躺着了,到床上去,”她把他扶到床上,他摇摇晃晃倒在床上,哭了一阵然后就不吭声了,很快传来鼾声。

    第二天,天刚放亮时,老黑用钥匙捅开了门,苏梦醒被他惊醒了,见她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老黑愣愣地瞅瞅她,然后又搜寻了一遍房间,忽然问,“你们没事吧?”

    苏梦醒说,“没事。”

    老黑说,“那好,我呆一会儿再来,让他睡吧,不打扰了。”

    胡立昌醒了,匆忙进了洗手间,再次出来点上一支烟,他说,“表妹,你的工作问题他表示可以帮忙,现在你先跟我干,我看这年头讲究经济效益,其实拉工程挖门子不如搞异性效益。只要能争取这项工程,你要一千要一万我也给。”

      “你没喝醉吧?”

      “咋的,我说错了?”胡立昌瞪起了眼睛,疑惑地望着她。“哦,曹普臣来了电话,要我去一下,谁知他请客要我掏钱,结果我喝多了。表妹,要是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就说出来。”

      “没有。”

      “昨晚上你没休息好吧?”

      “还行。”

      “你跟老黑是什么关系?”

      “他是个副手还兼着开车,再有他是曹普臣那个杂种的女婿。”胡立昌咬牙切齿地说。

 

        3

 

    那天是公休日,苏梦醒跟随着胡立昌来到曹普臣的家。他住一幢小别墅里。院墙用镶有十字孔的红砖砌成,上面爬满了青黄和紫色的小花,阳台上挂着一些色彩鲜艳的衣服,随风飘荡。像是招摇主人家的气魄和富有。

    这是一个雨后天晴的上午,太阳悬浮在天空很是精神,金光闪闪。苏梦醒打着眼罩惊疑地望着,进了门,看见花架长廊,各种修剪错落的盆景,各式摆放精致的盆景透着一股清爽之气,在这闷热的天气顿让人感到清新凉爽,头顶的上方爬满了翠绿的葡萄,葡萄一串串的往下垂着,让人想起新疆某个民族风情的庭院。

    苏梦醒自幼熟读山里的风景,印象极深,山里自然浑朴、妙趣横生,常常给人飞翔的渴望。没想到在城市的中心地带,还能发现这么美的庄园,恰似自然风光,走进院子,暑热无踪。体现了主人的别具匠心独出心裁的情趣,对大自然的苦心摹仿,不失桃花源般的佳境。

    显然,她对如画的院落很感兴趣,她的血管里总是血液沸腾,怀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态,甚至是一种失落感和空虚感。

    在保姆的带领下,款步上楼,突然,胡立昌转回身来,压低了声音贴近她说,“一定要表现得自然大方,活泼可爱,让他感觉到你的诚心诚意和发自内心的对他的敬意。”

    胡立昌眼眉一挑,小眼睛睁大,从他发臭的嘴里喷出一股酸涩的气味。她本能地捂住了鼻子,然后侧过脸去说,“这我懂。”随后胡立昌又把两盒香烟揣进她的衣兜,让她届时送给曹普臣。

    进了二楼的房门,保姆把他们领进了客厅。倒完茶之后就退了出去。

    苏梦醒正疑惑地瞅着,从右侧镶有一面大镜子的地方走出了曹普臣,起初她以为那是个很讲究的装饰镜,不,原来是一个方便门,直通他的卧室。

    客厅装潢气派,格调高雅,名人字画、文竹、月季、山茶、茉莉,摆放得很有诗意,但有一股华丽过分的俗气。

    胡立昌说,“这是曹局长。”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向曹局长介绍苏梦醒,他握住了她的手。

    苏梦醒能感到他的目光流射着一种因她突然来访的莫名惊讶,但他傲视的眼神很快暗淡下去,随即又像闪烁着火焰般的热烈,那目光锥子一般,仿佛剥掉了她的衣衫让她无所适从,他惊魂未定却用虚假的笑声掩饰着他的失态,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官腔,甚至那种热情的背后让人感觉出是他自己强迫自己装出来的,很不自然。整个脸贴着一个大面具在向你微笑着,而不是他真正的微笑。

    苏梦醒很清楚,他有点儿虚伪。

    曹普臣说,“请坐,喝茶。”

    胡立昌坐下了,她没坐,彼此交流了一下目光,她欠了欠身子。无话。

    曹普臣执意要她坐下的同时,双手捧着杯子送到她面前,让她无法下手接。她的手相碰了,她被他的目光惊吓得一激愣,水杯掉在了地板上摔碎了。爆破的水杯解救了彼此的尴尬,“哟,烫着你了吧?”他说着用手摸苏梦醒的裙子,她一笑说没关系,便躲开了曹普臣。其实,她的裙子上没有几个水珠。

    曹普臣制造了很多传说,他的热情不那么自然,两个肩膀扛着一个大脑袋。人送外号曹大头。

    他是市长助理兼职煤矿局,五十左右的年纪,头有点儿秃顶,肥胖的身子圆木墩子似的,一件圆领背心,被他多余的肥肉撑的很鼓。

    他笑的时候总是歪着脑袋,腰粗、腿短。一笑就闭上眼睛。张开大嘴,可以放进一个拳头,似乎看不见他的脖子,好像脑袋与肩膀之间的距离太短,他的下巴和脸上的肥肉一样臃肿,每每侧脸看人或看什么东西身子都随着转。不然他很难把脸转过来。

    空调嗡嗡地吹着,他仍热汗直淌,前胸和后背湿透了,坐在一把藤椅上就把椅子填得满满的没有一丝缝隙,而且那把椅子让他压的吱吱直叫唤,搭在椅子上的胖手又粗又短。挺着孕妇一样的肚子喘着粗气,用手巾一边擦着汗一边说,“哦,真热,真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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