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回去的路上,苏梦醒一直用手绢擦着手背,那上面是刘培林分泌出的血液余热和激动的水分。他一直向她道歉,她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她觉得这很正常也感到幸福。

      是的,恋爱是十分美好的,也令人陶醉和充满幻想。当然,有时爱情是幸福得很痛苦的事情。

      我们不能忽视我们的需要和我们的追求。那就是爱——

      后来,刘培林收到了一笔稿费,刘培林要请客,慰劳同学们。项家明说,“苏梦醒,你的意思呢?刘培林理解你。你这胃里早就胃亏肉了吧?应该补补。不过,太应该让他请客了,我们是难兄难弟吗。”

      苏梦醒不去,谢燕妮也没有去成,她觉得项家明和刘培林不应该浪费,有了钱给自己买件上衣或是皮鞋,你是诗人应该保持形象和风度。

      刘培林一笑说,“我没想过我还有什么风度,我想,形象不是用金钱来维护的,那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尽管刘培林这么说。他还是听从了苏梦醒的劝告,给自己买了一双富贵鸟。那双旧皮鞋实在不能穿了,刘培林才无不遗憾地扔掉。

      那天刘培林还塞给苏梦醒一瓶高级化妆品,叫什么青春护肤液,她想拒绝他,但是还是收下了,她不忍心挫伤他的自尊心,他的那份温情。

      每天在食堂里吃饭,苏梦醒买最便宜的菜,她的家庭还不允许她胃口膨胀。她要节衣缩食,刘培林早就看在眼里。他总是买两份,然后凑近她说,“苏梦醒,你分点忧吧,我吃不了,别浪费了。”

      苏梦醒说,“吃菜可以,肉太肥,还是你消灭掉。”

      刘培林说,“开玩笑,你再艰苦朴素下去你会受不了的。我真担心你会把自己累病了。”她让他感到生活起来沉重。“你……”

苏梦醒一阵心痛,尤其刘培林的体贴,那天她是含着眼泪离去的,没想到刘培林却追上了她。

      刘培林说,“苏梦醒,别这样,我有责任保护你,就像一个丈夫对一个妻子的责任。不,像兄妹。你不怪我吧?你是知道的,我……我离不开你,我喜欢你。真的。”

      泪水从苏梦醒发热的眼窝里汹涌地滚下来,她想,有刘培林的爱就够了,我还需要什么呢?但是,她从激动的高峰出现时,谢燕妮的影子浮在了她的眼前,她对刘培林说,“你这么热情,让谢燕妮知道了多不好。”

      刘培林说,“我跟谢燕妮在一起一点也不激动,跟你在一起那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我觉得我有责任保护她,就像兄长对待小妹妹,包括保护她那颗怪异而容易受伤的心。”

      苏梦醒默默地望着刘培林,面对真心爱她的刘培林,她无活可说。她猛地扎进他的怀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刘培林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好像永远不再松开。他耐心而动情地抚摸着她,擦着满是泪珠儿的面颊和颤抖的嘴唇。她沉浸在这渴望已久的幸福之中了。

      苏梦醒终于把少女的矜持、骄傲的面具扔掉,她渴望他拥抱的更紧,整个身心在他的怀里柔软下来。顷刻之间忘记了一切。

      刘培林终于怯懦地接受了苏梦醒,她也心甘情愿地献出了自己的处女吻。

      但是,到了大三时,苏梦醒还坚持着贞操,尽管刘培林变得比以前大胆,伸手抚摸,她总是挡住他,她期待着共同举行婚礼的那一天。但他很急切,牙齿打颤,被欲望撩拨得无可奈何。她告诉他忍一忍吧,还有一年,我们就熬过去了。并非她多么理智,多么坚强。她来自山里,格外珍视女孩的贞操,保护不好往往是女孩子一生的不幸。更重要的理由,她还有一个担心,她在山里定过婚的。

      尽管大学同学把贞操看得相当淡薄了,甚至很随便,可苏梦醒不尽然。她还学不会开放的毫不在乎贞洁的程度。她觉得贞操只有献给心爱的人才是最神圣的。这是一种道德观念,而道德的声誉才让人具有人格力量。

      苏梦醒担心失去刘培林,她向他保证,他也向她发誓,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我会永远属于你。请相信我好吗?

      刘培林说,“你不说你属于城市吗?你不属于你自己?”

苏梦醒说,“我是说过自己应该属于城市,喜欢城市夜晚的色彩,热情奔放的情态,那些跳动的光焰总是给人一种梦幻、一种享受、一种激情。我幻想进入城市生活,有爱人陪伴才会感到不寂寞。我来自山里,告诉你,你觉得城市女孩还那么纯洁吗?”

      苏梦醒和刘培林幽会时,也曾有过情欲强烈的骚动,有点儿欲罢不能的程度,他们总是忘情流浪一番,最后她理智地拒绝了,他甚至怀疑目前的幸福,变得极度失望。但在她的诱导下,这情绪很快转化为一种憧憬。

      苏梦醒觉得那种行为必须有所控制,远不如多年的梦幻,她的理想,必须在她实现后才能坦然地幸福地交给他。她很担心,也很恐惧,她怕丢失一切。

 

            9

 

      苏梦醒以艰苦卓绝的创造性的热情投入这个幻想,她不断地努力完美它、珍爱它,就像她喜爱一棵树,不断地修剪又不断地施肥浇水,使之茁壮成长。

      幻想如梦,也是一首永恒的青春的力量之歌,支撑着她纯洁的青春永远充满激情。

      荷花节快到了,刘培林忙于诗歌朗诵会,组织、筹备、邀请作家诗人、电视台录像,一时很忙,他总是对自己的业余爱好乐此不疲。

      接着投入论文创作之中,心情愉快又紧张,也感到幸福。再坚持一段儿,那该是另一个天地等待我们去遨游,去欢乐的拥抱,去畅游爱河,奔向幸福的明天。

      苏梦醒考完了所有科目,却意外地接到了老潘的电话,说她父亲快不行了。

      苏梦醒有一种预感,她得赶回去。她匆匆地上了车。

      苏梦醒做梦也没想到,父亲的病将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苏梦醒匆忙赶到家,看到了弥留之际的父亲,为了治病欠下了老潘家的债。

      老潘是村长,苏梦醒上高中之前,不,是很小的时候她母亲就瞒着她和潘小强订了婚。

      苏梦醒哭了,母亲分明站在老潘家一边,究竟欠了多少钱谁弄得清啊。她知道,她很难对付面前出现的困难。几乎是一顿闷棒把她打晕了。

      不久刘培林、项家明和谢燕妮来了,他们来看她。他们只能惊叹,表示同情,他们能帮助她逃出水深火烈的灾难吗?不能,只有她自己了,也许这就是命运。

      他们不清楚,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当他们看见老潘父子带着人群围满了院子,他们叹息了,这山沟里怎么这样。难道这是现实?

      是的,同学们都惊呆了。除了安慰苏梦醒就是瞪大了眼睛,久久地注视着无话可说,老潘带着儿子堵在苏家门口大嚷大叫着,“一是还钱,二是要人。刘培林用手抓住苏梦醒的肩头,安慰着她,“不要怕,有我们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刘培林鼓励着她,同时,她感到他也在鼓励着自己。他的声音听起来空洞、沉闷,但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他只能用手传感他的情意,一种令她坚强,令她无所顾及的力量,让她做出了毅然决断,她现在真的想嫁给他。

      母亲进来的时候,她也没让刘培林放开,她更没向母亲介绍刘培林,她知道母亲对刘培林不会感兴趣,刘培林也是不受母亲欢迎的客人。她只好默默地垂泪。

      苏梦醒想,她的命运注定要遭受不公平?她的爱注定要倍受磨难吗?

      可爱的刘培林,他对这不同寻常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但是,当他从母亲那里得知情况后,他执意要和潘家父子论理。

      母亲说,“闺女,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得跟人家说清楚。你上学贷的款,你爹治病欠人家的钱,合伙搞煤窑的股份也是老潘的,现在只能你还了。”

      苏梦醒欲冲出去,刘培林拉住了她,“伯母,这事我来解释。”

“你算个啥?去,你对人家说明白,你自个的事自个办。别人咋说?我的话你就是不听,你呀你,气死我你就好受了。”

      “说心里话,这种事儿在山区多了,你就是绞尽脑汁也难以说清。” 苏梦醒脑子里一片空白。面对蛮横、阴险、堵门大闹的老潘父子,她束手无策。

      老潘父子搬弄是非,丰富他们的想象,编造羞辱她的故事。那么多村民们听得津津乐道,意犹未尽。

         “是呀,你上学人家拿钱,你不嫁给人家讲不过去的。”

      刘培林面色铁青,气愤地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有事说事儿,侮辱人是犯罪行为,你们不懂法律吗?”

      老潘和潘小强的吵骂声压倒了刘培林的话。“哪来的野种?小子,我告诉你,我这上嘴唇是法,下嘴唇是律,这上下嘴唇一合就是法律。”

      刘培林愣了,“这是抬头沟吗?什么年代了他还这么愚昧。不可思议。”

      猛然间,苏梦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尽管她很为难,捉摸不透潘家父子的情绪如何安抚。但她得保护刘培林,不能让他们父子伤害了刘培林。她抄起一把剪刀,项家明和谢燕妮也追了出来。

      苏梦醒怒视着,“看你们谁敢摸他一下?”

          苏梦醒无所畏惧的挺身而出,镇住了潘家父子,一时看热闹的村民们鸦雀无声了,片刻出现了出奇的宁静。对峙得很是紧张,仿佛面临着大爆炸一样,同时,她也把自己推到了尴尬的一步。

      母亲呼唤她,母亲浑身颤抖着。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母亲亲手造成的,苏梦醒没有理睬声泪俱下的母亲。

      刘培林笑了笑走下台阶,走到潘家父子面前,掏出烟,“老潘大叔,乡里乡亲的有话好说吗。来来,抽支烟?”刘培林的话让村里围观的人放松了。

      老潘没接刘培林的香烟,仍虎视眈眈地盯着刘培林,刘培林不厌其烦地陪着笑脸,他拍了拍潘小强的肩膀,潘小强一扭身子,他抵挡不住刘培林的再三劝让,然后接过了香烟,刘培林给他点上,他扫了一眼他父亲老潘,然后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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