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刘培林觉得老潘不好沟通,那么潘小强是个年轻人,他们之间应该容易沟通。他拍了拍潘小强的肩,想跟他谈谈关于苏梦醒的事情,只见他怯生地看了看他父亲老潘。那是一双恐慌的眼神,似乎自己没有什么主意,一切得听从他父亲的。

是的,像老潘这样的人物是比较强势的。老潘现在不仅是村支书,他还是煤矿主,煤老板。他见刘培林走近他的儿子,于是老潘说,“你们年轻人说吧,你说服了他,我没意见。”

      刘培林以为可以从潘小强身上突破,但是,潘小强让他极度失望,他已经没有年轻人的脾气,变得唯唯诺诺的,他生活在他父亲的影子下,从小没有自己的主张,更别说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了。

      老潘是煤老板,不但掌握着家里的经济状况,还主宰着全村人的经济命脉。他承包了村里的唯一的煤窑。当初他是因为农村转制,他第一个站出来承包煤矿,那是集体共同创造的财富。承包费交给村委会,村里又是他一人掌权,谁知道他把多年积累的财富给了谁?

      过去,煤矿属于集体经济时,村里人还能够年终分红,大包干以后,现在村里人一分钱也得不到。肥了少数人,尤其是当村官的当乡长的。他们垄断了经济基础。

      目前,土地塌陷,房屋开裂,井里没水,河水污染。村民上告成风,但是一直没有一个很好地解决方案。有的人失去了家园,只好外出打工;有的人上访,折腾几年没有任何音讯,结果弄了个倾家荡产。最后还得提着烟酒求老潘施舍给个饭碗,下煤窑,拿命换钱。老潘高兴了一句话,人们勉强度日,老潘不高兴了也是一句话,你就得到处流浪。

      多年之后的今天,刘培林已经知道了那么多的小把戏,那些小把戏足以将所有人的心伤透,那些只懂得捞取个人利益的人,正如那些地主和资本家一样残酷地压榨村民们。

         因为爱上苏梦醒,所以也喜欢上山里芬芳的气息,至少刘培林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命运之神却捉弄他们,他们现在就面临着许多难处,在刘晓林探望苏梦醒之前,他们有过多次交谈,而苏梦醒从不提起她的家乡。

      老潘就是他们的命运之神,利用天时地利很好地照顾她们呢,只有他是如此强大,所以这里没有一个人敢质问他的独断专行,哪怕你不小心说走了嘴,老潘就会不动声色地报复你。

      现在人们只好听命运之神的安排,并没有任何的反抗精神,对于老潘只是敢怒而不敢言,你告状你反抗的最后结局很悲惨的。老潘之所以没有怎么地苏梦醒一家,问题的关键来源于村里人的传说,老潘和苏梦醒的母亲有着特殊关系。他们是老相好的。

      刘培林和潘小强面对面,潘小强斜靠在一块石头上,重新收回平静而又温和的视线,不再看刘培林,他只是不停地吸烟。最后刘培林很失望,但听却说

你们不要插的管了,我也知道你们是同学。梦醒在大学有了相好的。我也想成全她,可是我父亲说了算。

      你说怎么才能解决问题?

      那只有胡立昌了,就是苏梦醒的表哥。他有个亲戚是煤矿局的头头,他也有股份。

      这话引起刘培林的兴趣,他也有股份?不是你父亲承包的吗?

         “名誉上是我父亲,县里的乡里的都有,而且占主要的。”

         “你说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呢?我怎么找到他?

         “你问梦醒,她的表哥。”

 

            2

 

      苏梦醒听见母亲一声长叹,那叹息仿佛呼出了长长的忧伤。

      老潘一边跟刘培林搭讪着,一边不停地斜视着苏梦醒,等待她的反应。她只好面对他,他的眼里放射着一种令人感到冰冷的寒光,凶狠尖利,咄咄逼人。

      老潘说,“既然你叫我大叔,又是苏梦醒的同学,那我告诉你,我家潘小强跟苏梦醒从小订了娃娃亲。她考上学,我也不急让他们成婚,现在她上完学了,还是个农民,再说都到了年龄,该成亲了。不成亲也行,我儿子到了年龄,没钱不行,丫头她得还钱呀!”

      刘培林说,“那是父母包办,不能算数,婚姻自主,恋爱自由。”

         “那我不管,我们山里人不兴那个。从小订亲这是打老辈子留下来的风俗习惯。我不能破坏了这个规矩。她不嫁给小羊我还有面子吗?我咋当这个干部?”老潘说。

      刘培林说,“哦,大叔,你是共产党员吗?”

      老潘没吭声。

      刘培林说,“你是村支书,又是中共党员,受党教育这么多年。党的政策你也明白,婚姻法你也学习过吧?”

          “没有,我不识字。我不跟你说这个,我就知道苏梦醒如今该嫁给我家潘小强了。还是那句话,人总得占一头,不能好处都是你的。”

      刘培林感到一阵难堪和失望,他气愤地说,“那你问她,她答应吗。”

      老潘,“哪我不管,她答应不答应那不是她家的事,我家的彩礼和嫁妆钱都给了,我为她爹治病,还有她上学花了多少钱呀,你们知道吗?不答应总该说清楚吧。”

      刘培林说,“还要怎么说清楚?”

      老潘说,“不嫁可以,那就还钱。”

         “多少?”刘培林说。

         “三十多万。”老潘说,“

      苏梦醒忍无可忍,“简直胡说八道,怎么会有那么多?”她矢口否认。同时她也感到自己的反驳那么软弱无力。脊梁骨又麻又冷,心悸的像冬天的树叶。

          “你以为你爹才有病呀?他住了几年的医院了,我不仅给垫了钱,还让小羊照顾着,你不信问问你娘,让你娘自个说?”

      老潘说这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气势汹汹。倒是她的母亲憋红了脸,一时不知所措,母亲也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呆了。

      苏梦醒以为母亲是有口难辩,但是母亲吞吞吐吐地说,“全算起来差不多超过这个数啦。煤矿入股的钱是人家垫付的。你爹从医院回来,你潘大叔还给了两万多过日子哩,实在支撑不住了,才打电报把你叫回来。商量商量咋办?”

      苏梦醒说,“钱,我还。”她发现母亲看到老潘的眼神向她暗示了什么?母亲理解的那么敏锐,配合得天衣无缝。

      她感到心里憋闷,无话可说。

      刘培林望着苏梦醒,他懂得她的心,眼里是迷茫的光亮。“如果确实是这些钱,我想办法吧。”刘培林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犹豫。

      刘培林的话使苏梦醒的母亲感到非常失望,就像母亲非常使她失望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母亲与老潘的默契令人想象不到,惊世骇俗,绝无仅有,尽管到了老年,他们仍然心有灵犀,不可思议。

          “小子,你不说还钱吗?那你现在就拿出钱来?”

      老潘村长一个劲儿穷追不舍,那气势穷凶极恶。

         “潘大叔……”刘培林委曲求全地陪笑脸,“大叔,你总得容我们一点时间吧,谁身上能带这么多钱呀。”

         “那好,我看你的面子,给你三天时间还清。”老潘说。

         “啊三天。”项家明和谢燕妮几乎同时惊叫起来。“妈妈的,像黄世仁!什么年代了还逼债。”

        “我啥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还不上钱人挡,自古就是这个理儿。”老潘的话不容争辩。

 

            3

 

      刘培林还没有消除旅途的劳顿和疲倦,偏赶上这种不愉快的逼婚情景,什么年月了,还那么横行霸道。

      苏梦醒明白,老潘说的出做的出,还不上他的钱,最终耐不住要另想办法或者向你示威发狂,就如吃人吃红眼的狼狗,呲牙裂嘴,不可一世。老潘不仅仅是村长,他还小煤矿上的矿长。利用控制股份制约着每个山里人。

      这时苏梦醒才觉得刘培林的笑脸解释无济于事,他们都是穷学生,都被金钱制约住了,上哪儿弄钱去?

      苏梦醒的目光凝视在母亲的脸上,期待着母亲能给她一个解脱。

      母亲叹气地说,“这么多钱我可没办法,我叫你回来也是想跟你商量,你爹治病得花钱,你让我咋办?苏梦醒,娘真是为难。还不上他钱,他就要人,你又不肯,可是……”

        “求表哥帮帮忙行吗?”

        “他肯帮忙吗?再说这么多年不走动了。”

      苏梦醒心里一热,仿佛有了一线希望,感谢母亲的提醒。表哥不能见死不救吧?对,就找他。最后她决定让刘培林他们去找他,不过,打电话也行,怎样才能感动他呢?

      因为母亲提到胡立昌,她的表哥。刘培林、项家明、谢燕妮脸上觉得是一线希望。认为问题总会解决的。

      入夜,刘培林、苏梦醒、项家明和谢燕妮,研究如何给胡立昌写信?

      谢燕妮说,“打手机呀?”

         “胡立昌一直关机。写信更感动他。”

         “这事儿让刘培林写,他能写。想好措辞,真正让他感动。”

         “不,你跟项家明代我写,我跟刘培林有话说。”

      晚上,苏梦醒和刘培林顺着山道悄悄地上了山。其实,她觉得给胡立昌写信也是缓兵之计,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苏梦醒对山里很熟悉,绿色植物长得密密实实,野蔷薇、落叶松,一丛丛红荆树被月光涂抹得墨绿闪光,山脚下的小河泛着层层雪白的光亮,发出哗哗的声响,蜿蜒流向大山深处。身边的花草芳香浓郁,足以让人心醉神迷。月光下的山野分外宁静,勾人心事的草莓俯首皆是,灌木丛里泉水叮咚作响,湿润的青枝绿叶簌簌有声,空气中流动着叫人兴奋的芬芳。

      苏梦醒挽着刘培林的手,借着月光向山顶攀援而上,爬到山顶,她依偎在一棵树下休息,刘培林自然而然地揽住她,她浑身酥软,热泪涌流。

      刘培林安慰她,“别哭了。”她依偎着他,就像依偎着一座大山。可她缺乏激情,不能完全投入,心境被搅乱,这一点他能感受到,身体亲密的触摸只有理顺情绪才能达到灵魂的升华。

      刘培林望着苏梦醒,用另一只手给她抹去泪水。“别难过,会有办法的。只要走就有办法。关键你要说服母亲,说服母亲就能解脱。另外,你表哥要是接到消息会帮你吗?”

      苏梦醒说,“你尽快找到他,然后把信交给他,别让他误了时间。我的命运就押在上面了。”

         “如果你胡立昌不肯出面,我们也会回来帮你的。我爱你。”

        “刘培林,要不你带我走吧,随便到哪里都行。”苏梦醒忧伤地说。

      苏梦醒的想法,像道难题摆在了刘培林面前,他们面临就业,他能带她到哪儿去呢?逼婚不怕,最怕的是不能为自己的爱人谋幸福……

         “难道除了逃走就没有办法了吗?必须面对现实,和他们讲清楚。一定会解决的。”

         “唉,山里的事哪能讲清楚呢?何况我母亲也站在潘家一边。”

         “为什么呢?难道伯母她……”

         “你别问了,那是个很遥远的旧梦呀。”

         “苏梦醒,我一定亲自告诉你表哥,看来钱对我们太重要了。”

      苏梦醒说,“胡立昌发了财,不知他肯不肯帮忙?刘培林,我不想那么多了,我们结婚吧,天当被,地作床,让今晚的月亮为我们证婚。”

      刘培林兴奋起来,“结婚?”

         “刘培林……我,我需要你。”

         “我知道,记住,当所有人背叛你的时候,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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