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严华早早的就来到了厂子。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和往常一样,到点就和大家一起出去干活了。

  她们打扫完院子后,服务队的队长告诉大家说“今天下班后,谁都不能回家,一会厂子领导过来给我们开个会,千万别走了啊,大家都听到了吧!”

  一听说干完活了,不但不让回家,而且还要开什么会,那些不知情的人,便开始唠叨上了“这一大早的,掐着个瘪肚子,开的是哪门子会呢,这可真是滴!”

  “就是啊,早晨爬起来就往厂子跑,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别说吃饭了。今天开会昨天都干啥去了,昨天就应该通知。这下子可倒好,连个思想准备都没有,咋还玩上突然袭击了呢?”

  “嗨,可有啥会好开的,我们这个服务队的人,那可都是全厂子里最没能耐的人,有点能耐的人谁来干这活啊,你们说是不是吧?”

  “哎、哎哎哎,昨儿个还真听说了,说赶明起咱们干完活也不能回家了,得在厂子呆到晚上五点才能下班回家呢,当时我就没信,你看,这还真的就打这话上来了不是!”

  “干完活不让回家,在厂子里干啥呀,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大眼瞪小眼啊!”

  “说是念报纸!”

  “那不是扯犊子呢吗,这指不定又是哪个头头闲的没事干,开始琢磨起我们了!”

  “我看呐,这不是琢磨我们,那是琢磨一天上俩班的人呐,过去有皇上的时候是咋说滴来着,叫、叫、叫那个什么来着,你看我这脑袋,越着急是越想不起来了。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哦,我想起来了,叫那什么株连九族,这不,我们也就跟着连进来了呗!”

  大家伙你一眼我一语的呛呛开了。

  坐在一旁的严华,刚要站起身来,刘姨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说话。

  给严华她们开会的人是厂子办公室的夏主任“注意啦!请大家肃静一下,现在我们开始开会。”

  这个夏主任是个利落人,说话嘎巴嘎巴脆脆,不像那个损种,一开启回来就是废话连篇,没完没了的。

  夏主任接着说“根据上面的指示精神,针对我们厂服务队的工作时间,做了一个新的调整。由原来的工作时间调整到早八晚五,中午休息一个小时。”

  一听夏主任这么说,大家伙一下子就炸了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什么话的都来了。她们把夏主任给包围起来,你指着夏主任的鼻子,她拽着夏主任的衣服,不依不饶的满嘴跑火车。更有甚者,比开会前说的更难听。

  最后,还是服务队的队长配合夏主任,共同平息了这场唇枪舌战。

  散会了,服务队的人们怒气难消,一个个都是满脸的阶级斗争。严华一句话也没有说,她直接去找老厂长了。

  老厂长一看严华来了,便对她的来意早已猜出了几分“呵呵,严华来了啊,快坐!”老厂长笑着与严华打着招呼。

  严华一屁股就坐在了老厂长对面的椅子上,她开门见山的问老厂长说“老厂长,你能否让我看一下上面的指示精神啊?我想知道那是几号文件!”

  “哈哈哈,看你说的,既然是指示精神,那就是上面的口头文件,你咋看啊?”老厂长推脱着说。

  “哦,那你就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明白。老厂长,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知道我家情况比较特殊的吧,你说,这些年,我管厂子要过一次困难补助吗?没有吧?为了减轻厂子的负担,我全凭着下班后,做点小买卖来养家糊口,难道这还有什么错吗?可你们却大会小会的一次次的整我,为了不给你们造成影响,我宁愿舍弃办公室的工作都去扫马路了,可你们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呢?为什么还是想方设法的刁难我呢?我就不明白了,你看看人家南方,早就大力支持改革开放了,人家也都早就富起来了。可我们这为什么还是这样落后?有事没事的就窝里反窝里斗,你感觉这样做有意思吗?难怪人家富我们穷,这都是都是自己整自己造成的!”严华一句接着一句的说着。

  老厂长让严华给说的是哑口无言,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严华是如此的厉害。说出话来就好像是小钢炮似,把老厂长给震懵了。他一句话也没说,而是一脸惊愕的看着严华。

  严华看老厂长无话可说了,便步步紧逼“老厂长,实话告诉你吧,早八晚五的这工作我干不了,你看看应该怎么办吧?”严华问老厂长。

  “哎呦,严华啊,你说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呢吗,咱们厂子你也知道,这除了服务队,哪还有那么自在的工作了啊!”

  “是啊,原来是自在,可现在不是不让自在了吗,早八晚五这班我就是上不了!”

  “你上不了我也没有办法,要不然你就得请事假,不过,这请事假超过三个月还是不行的哦,到时候肯定会受处分的!”

  “行,我现在就开始请事假,你爱怎么处分就怎么处分吧!”

  严华说完话便“啪”的一声摔门而去。

  每天早早的去厂子扫马路,回来还得去卖货,真的是很辛苦。今非昔比,她现在极力的上这个班,根本就不是指望厂子给的那份工资,而是为了保住厂籍。但她越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人家却是步步紧逼,已经把她逼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了。所以,严华心意已决,不管老厂长准假不准假,轻工市场的买卖,她是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严华请事假三个月,这下子可以专心致志的忙着她自己的买卖了。

  每天,轻工市场刚刚打开大门,严华准保是第一个到。

  严华不管做什么事,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追求它的完美。

  卖服装挂样品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头一天收摊的时候,要把挂着的服装样品,全部的摘下来,然后放在摊床下面的柜子里锁起来。第二天来的时候,还要一件一件的再挂上去。由于轻工市场是露天的,没有电源可供插电,所以更不能使用电熨斗。由于放在柜子里的服装会有折叠的痕迹,还可能出现褶皱的地方。那样的服装挂上去,连自己看着都不舒服,就别说买主了。为了不影响服装样品的美观,严华想出来了一个妙招。她把喝水用的缸子,盛满了滚烫的开水,然后就逐件逐件的,把那些服装样品熨烫平整了,再前前后后的检查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一丁点褶皱的地方了,她这才能挂上去。

  等卖货的业主陆陆续续来上班的时候,严华她已经开始卖货了。

  看到严华挂着的服装样品,总是那么板板整整的,有些人不禁感觉到非常的纳闷。都是一样的挂样品,也都是一样的放在柜子里,为什么严华的服装一点褶皱都没有,而自己的服装样品却是褶褶粑粑的呢?

  就这个问题着实让那些纳闷的人纳闷了很久,最后,还是看大门的老头,无意中透露给她们的。之后,她们便学着做了起来。

  尽管好多人都在效仿着严华,可是谁也没有她那个吃苦耐劳的劲头。她依旧还是每天第一个到轻工市场,她的销售额依旧还是月月排第一。

  那个时候,人们对轻工市场并不看好,原来蹲市场的那些小商小贩们更是如此。她们宁可让人追赶的四处逃窜,也不愿意到轻工市场里面来拿那个月租钱。所以说在轻工市场里,大多都是刚刚开始学着做买卖,具有一定卖货的经验人并不多。

  由于严华上货抓的准,卖的快,所以那些刚出道的人,她们都非常想拜严华为师,找她取经。可严华却从来不与她们接触,哪怕就是她们在一起笑破了肚皮呢,可严华却连嘴角都不会动一下。所以她们断定,这个严华是一个冷血动物,是一个太难接触发人。尤其是当她们看到严华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时,对她是既敬佩的五体投地,可又恨的牙根痒痒,更是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她们羡慕严华,抓货抓的准。嫉妒严华卖货卖的多,更恨严华挡住了她们的财路。

  严华去省城上货,她喜欢是独来独往,从来不与任何人结伴而行。可她们这些人每次上货都是成帮结伙的,图的是路上有伴不寂寞。

  一次去省城上货,她们在火车上遇见了严华。出于礼貌,严华与她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看小说去了。

  到了省城的批发市场,严华正在踅摸着货呢,就看见她们在那呛呛上了。“你好好找找,是不是放错地方了啊?“

  “不能丢,也许是忘在家里了呢!”

  “不可能,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我就放在这个包里了。”

  “这包都要翻的零碎了,你看看,这可哪有啊?”

  “完了,完了,肯定是被人给偷走了。”

  “你再想想,这个包离开过你的身吗?”

  “我就是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去了一趟厕所,哦,我想起来了,从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我把包挂在了那个厕所门上了,可是那功夫也不大啊,能是那会丢的吗?”

  “肯定就是那会丢的,因为这一路上,那个包就再也没有离开你的身啊!”

  “完了,这下子可完了,我把我们家所有的钱都拿来了啊,这可咋整啊,“呜呜、呜呜”这下子可咋整啊,我连回家买火车票的钱都没有了啊!”

  在一旁的严华,这个时候看明白了,是二梅把上货的钱给弄丢了。她本想走过去,可转念一想,先别去,看看和她同来的人是个什么态度。

  “哭啥呀,哭就能把钱哭回来啊!”

  “钱都丢了,你拿啥上货啊?”

  “没事,回家的火车票钱我借给你。”

  “二梅啊,要我说这次你也上不了货了,那你就在市场的西出口等着吧,等我们上完货了,再一起回家。”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二梅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劝完了二梅,那几个人就转身忙着上自己的货去了。

  这个时候,严华悄悄的走到了二梅的跟前“起来吧,别哭了,既然已经丢了,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严华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扶起了蹲在地上的二梅。

  “严姐,你说这可咋办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二梅看到严华,就好像看到了大救星似的,又哭了起来。

  “你一共丢了多少钱?”严华问二梅。

  “一千三。”二梅回答。

  “这样吧,我借给你一千五,你先去上货吧!”严华对二梅说。

  “真的吗?”二梅唯恐自己听错了,她半信半疑的问严华说。

  “真的。”严华平和的回答着。

  “这、这、这,这可不行,严姐,你把钱借给我了,那你可拿什么上货啊?”二梅问严华。

  “这个你就别管了,我带的钱多。”严华告诉二梅说。

  二梅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她又一想,还是不行,于是便对严华说“不行啊,严姐,我不能借了。”

  “怎么了?”严华问她。

  “严姐,我把我家的钱都丢了,这借你的钱上货,回去我一下子也拿不出钱来还你啊!”二梅对严华说。

  “没事,你啥时候卖出钱来啥时候还,不急。”严华告诉二梅说。

  “这、这、这可太谢谢严姐了,严姐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二梅激动的说。

  严华把一千五百元钱递给了二梅“拿着,赶紧去上货吧!”

  二梅接过严华手里的钱,深深的给她鞠了一个躬,

  便转身去上货了。

  拿着严华借给她的钱,二梅这心里恨不是滋味。想想那会自己跟着一帮人,到管理所要求摊位轮流的那个事,真的是很对不起严华。再想想和她同来的这些人,整天和她们混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甜哥密姐的叫着,可是当她有难的时候,还不是人家严华为她慷慨解囊出手相救吗!都说是患难之处见真情,二梅这次是深有体会了。

  二梅上完货,并没有在批发市场的西出口等着,而是自己去了火车站。

  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那几个人找到了二梅“哎呀,不是让你在西出口那等我们吗,你咋还一个人先跑了呢?”

  “你说你要是不想等我们,你就先说了啊,害的我们找了老半天,这腿都遛细了!”

  说着说着,突然有一个人大声的说“哎呀,你们看,你们快看二梅上货的那个布袋子!”

  这时她们才发现二梅身旁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哎呀,不对啊,二梅你上货的钱不是丢了吗,那这货你可是咋上的呢?”

  “丢什么丢啊,你们咋都和我一样傻呢,人家二梅这是和咱们玩金蝉脱壳呢!”

  “哎你个二梅,没丢就没丢呗,你说说你玩这个猫腻干啥呀,让我们跟着你着急上火滴!”

  就在她们七嘴八舌的数落着二梅的时候,突然,二梅嗷的一声“行了!你们都给我闭嘴,我干啥没有丢钱非得说丢钱了啊,实话告诉你们吧,这货是严华姐借给我钱上的!”

  二梅这一嗓子,她们真的就都闭了嘴,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傻了眼。

  从那天起,严华在她们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一下子就竖立起来了。

  以前总说严华是一个冷血动物的那个人,不好意思的对严华说“严华啊,以前是我看走眼了,哪成想你是一个这么热心肠的人啊!”

  二梅对严华说“严姐,人家都说患难之处见真情,你这个姐姐,这辈子我是交定了!”

  通过严华借钱给二梅的这件事,人们都了解了严华。那些对严华仰慕嫉妒恨的人,也都在开始想方设法的去接近她。

  时间长了,她们发现严华是一个非常随和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们想的那样不好接触。

  接触的多了,那些没用卖货经验的人,便开始向严华取经了。那用她们的话说,严华出道早,走的桥都比她们走的路还多,所以她们便都称严华为师姐。有几个比严华年龄大的人,她们不好意思也跟着叫师姐,便喊她严师傅。严华极力的反对人们这样称呼她“你们可千万不要这样称呼我,哪来的师姐、师傅的啊,我只不过是比你们蹲市场的时间长了点而已,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比较好,以后谁也不许这样喊我了啊!”

  严华原本就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只是因为那场令她痛不欲生的噩梦,让她的性格有了阶段性的改变,那颗伤痛的心曾经是一片空白,她心里想的就是怎么陪着恨恨长大,怎么把景双和小琴抚养成人。让他们有一个最好的生活环境,所以她才会拼命去的赚钱。

  人们都说,时间就是一剂最好的疗伤良药。随着岁月的递增,经过这几年风风雨雨的历练,严华心灵深处的那道疮疤,已经开始慢慢的愈合,她正在努力的找回她自己。

  严华无论是在轻工市场还是在家里,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人们已经看不到往日那张冷冰冰的脸,她和谁也都有说有笑了。

  整个轻工市场里的姐妹们,都愿意和她一起结伴而行,无论上什么货,都愿意主动请教严华,让她给把关定向。

  因为严华有眼光,抓货抓的非常准,而且每次都会抢占先机,所以她的生意便越做越好。

  就在这个时候,又一件令严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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