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生活在妈妈爸爸不是合法夫妻,她是爸爸妈妈的私生女儿之中的白杨,参加了妈妈的葬礼后更加明白了爸爸和妈妈原来是非法同居的非法行为,她是不该出生的人。社会早已形成的对私生子和非法同居者嗤之以鼻的风俗,使白杨一时间成了无脸见人的孩子。
于是,她不辞而别地跑回到高唐棉纺厂的宿舍,钻进那个32个平方米的楼房,关上铁板的安全防盗门,将自已反锁在里面,不吃也不喝,进入一种绝食自杀的状态。当邻居发现时她已奄奄一息。一个叫刘梅的好心人把电话打给了杜书香。
她接到那个电话后很是纠结,毕竟她是个私生子,毕竟她是我情敌的孩子,我去接她回来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我去认她,她会不会认我?认了她以后我和我儿子的关系怎么处理?她称呼我什么?我又该怎么称呼于她?那一夜她没有睡着觉。
她的那颗心呀,就像悬在空中的一个瓶子,来回地的荡波。人都是有同情感的,只要你是一个正常的人,只要你的心是肉长的,只要你有一点人性,都会去同情弱者,都会去怜悯孤儿,都会去帮助他人。是的,人是自私的,自私往往会让人没了人性,会让人没了良心,会让人不顾亲情。每个活着的人,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斗争,人性与非人性的斗争,自私与无私的斗争。她那个每时每刻呀那才叫一种你去我来我来你去的纠结,一会解了,一会结了,一会系上了一个疙瘩,一会又把那疙瘩解开了,就像变魔术的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结了疙瘩解开了然后又系上然后再解开。最后她终于把那根绳子理直了,一个伟大的母性情感战胜了她。这是严小红的临终嘱托呀,这是陈家的骨肉呀,这是一个生命呀,她既然答应了严小红就应该兑现承诺。
她骑着那辆大国防自行车,骑着当年她和陈立柱共同骑的那辆大国防自行车,沿着那古运河堤上的那条没有铺水泥沥青但仍很光滑平坦的路,向着东北方向,从野村寨出发,串过新集,再过沈庄、闫庄、三十里铺等若干个村庄。
在路过当年她和陈立柱发生那场爱情激情迸发的地方时,她停下车来,站在那儿,久久凝望着,凝望着那地方的草,凝望着那地方的土,那地方的坡儿,好是感慨,她就想,如果没有那一天的爱情激情迸发的事情还会有今天的事吗?如果没有那天的爱情激情迸发的过程还有后来的一切过程吗?时间无法倒流,如果能倒流的话,但愿那爱情激情迸发不于发生,但愿那激情不再激情,但愿那迸发不再迸发,那将是多么平静的生活?那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她是嫁给李建华的状况?她是单身生活的状况?人呀,命有天注定,就是这个命,不认不行。
高唐西下来河堤在一条高唐北的沥青路上往东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她找到了高唐棉纺厂职工宿舍,经过再三打听终于来到了严小红的家,找到了白杨的住处。
那是一扇被锁着的门,一扇被锁着的铁板的安全防盗门和被锁着的心门,如果说那个被锁着的安全防盗门好开的话,无非是她请来了开锁公司,让那会开锁的师傅用那万能铁丝一拨拉就拨拉开了,可那被锁着的心就不好开了。
她看到白杨盖着一床像医院里一样的白被套的被子,斜着身子,曲着腿儿躺在像医院里一样的那种单人床上,室内的光线近似于落日后的黄昏那样的暗淡,看不清她的模样但看得清她散落于枕头上的黑发,那黑发在暗淡中越加显得黑。等她的视觉在暗淡的昏光中恢复到看清东西时,她扑下身子把脸凑到她的脸前,近在咫尺她看到她苍白的瓜籽脸上的眼睛紧闭着,呼吸已经非常的微弱。我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有些僵冷的身子,她给她喂水,给她喂食,给她洗脸,给她梳头,良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在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突然张口咬住了她的手腕,她本应该本能地把被她咬住的手腕往外抽,可她却没有,她忍着疼痛任凭她发恨地咬,鲜血流出来,从她的嘴角从我的手腕往下流,一滴一滴的滴在那雪白的被子上,那雪白的被子上立时就绽开了梅花,流着血忍着疼她轻声地对她说:
“孩子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妈妈是最疼你的妈妈,她临走时就将你托付给了我,我现在就是你的亲妈妈,咱们是一家人,是亲人,你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你们兄妹俩个都是爸爸陈立柱的骨肉,我有义务保护你们。孩子,你恨我没有理由的,是不是?咱们将心比心,如果你是我会怎么样?会来对一个情敌的女儿施救吗?”白杨听了这番话后把嘴松开了,她问:“你为啥要害死我妈妈?”她又把另一只手递到均瑶嘴边说:“如果你认为是我害死的你妈妈你就再咬我这只手腕吧,这是哪儿的道理呀?我救都没有救过她来,我要给她捐肾,我给她输血,我为她花光我的所有积蓄还背了那么多的债,她和你的爸爸本来是伤害了我,而我却原谅了他们,善待了他们,这些如果你不信就再咬我这一只手吧。”
白杨没有再去咬我的另一只手腕,她把脸扑在我的怀里不再言语。就这样,我把白杨抱到了高唐县医院里为她打上了吊瓶,输液的时候她一会儿都不离开。因为她把棉大衣脱下来盖在了她身上,她却冷得感冒了。
她懂得了什么叫感化,懂得了什么叫化干戈为玉帛,懂得了人间自有人情在,懂得了亲情友情爱情,她和白杨成为母女俩的过程让她懂得了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