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景文失眠了。他躺在炕上好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折腾着。

  他在想“严华啊,我真就是琢磨不透你了。为什么给景双和小琴都舍得花钱,而我想买一辆摩托车都不行呢?如果说婚前那个事,我是对不起你了,可是我不采取那个手段,你怎么说也不能嫁给我的呀!结婚到现在,孩子都有了,我对你还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可你怎么对我还像阶级敌人似的呢?整天和景双小琴是有说有笑的,只要是我一掺和进来,你的笑声马上就会戛然而止,这是为什么啊?这个家的人,都恨不得拿你当太阳似的,整天围着你转。就连我死去的那个妈,对你都比对她亲生养的还要好,你就是一块冰,也该捂化了吧?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还不如景双和小琴重要吗?如果说你还在恨我,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家里呢?你这么做是何苦而来呢?嗨!你这个女人呐,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

  景文想了一夜,琢磨了一夜。天都亮了,景文还是没有想明白,严华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早晨,一夜未睡的景文,连早饭都没有吃,他便闷闷不乐的上班去了。

  晚上,景文下班回来,刚一走进院子,就看见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停放在那儿,把他高兴的一抬手,扔掉了手里拎着的饭盒,一下子跑到了那辆摩托车跟前。只见他用手摸摸车把,一会看看大灯,兴奋的和一个小孩子似的。

  严华正在厨房做饭,景文走到她的背后,伸出两只手一下子就抱住了她。

  “撒手,快撒手,你这是干什么啊!”严华生气的说着景文。

  “我就说嘛,谁也没有我幸福,因为我有一个能干的好媳妇啊,哈哈哈!”

  “去,一边去,你这人可真是滴,让你暖和暖和你还上炕了呢!”严华一把推开了景文,撇了他一眼说。

  “我不但要上炕,我还要······”景文说着便搂过来严华,照着她的脸蛋上,就狠狠的亲了她一口。

  谁知,这下子可把严华惹急眼了。只见她抬手就给景文一个嘴巴“真不要脸!”

  景文挨了严华的一个嘴巴,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说“好媳妇,好媳妇,打是稀罕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哈哈哈!”

  卖塑料布,着实让严华大赚了一笔,这也是她步入商海淘到的第一桶金。虽说不管是烈日炎炎,还是顶风冒雪,时不时的还要让城管追的四处逃窜,早出晚归的打着游击战,但她的辛苦没有白白的付出,她用睿智的头脑和辛勤的汗水,彻彻底底的改变了家里的日子,同时也在开始改变着她的人生。

  一个人如果没有梦想,就好像是小河失去了奔流。这个时候,严华并没有安于现状,她的眼光看的很远,考虑的问题也很多。首先她考虑到的是景双的和小琴,再有几年,面临着他们俩毕业后的工作问题。还有将来恨恨入学的学校,再有就是镇子上的人口,远没有市里的人口多,购买力更是不如市里的强。如果想让景双和小琴将来都有一份好的工作,让恨恨拥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让自己以后的买卖做大做强做好,那么,这个家就必须要搬到市里去住。

  既然有了愿望,就要努力的让它变成现实。严华开始踅摸市里的房子了。她走了一处又有一处,看了一户又一户。踅摸了好多处地方,最后终于看准了,市区一所三间北房。

  回到家里以后,严华便开始张罗着卖房子。几天的功夫,她就把镇子上的房子给卖掉了。然后又添了一些钱,就这样,全家人从那个乌烟瘴气的小镇子,搬到了灯火通明的市里。

  市里的居住环境,不知道要比那个镇子强了多少倍,教学质量也要比镇子的学校好。这个时候,严华便又开始想到了严铭和严娜,她便对严嫂说“妈,还是搬到市里去吧,你看咱这个镇子离矿上近,整天乌烟瘴气的,空气太不好了啊,再说,严铭和严娜去市里的学校上学,要比这儿的学校好多少倍,将来在市里安排工作,也能找到一个好单位啊!”

  “哎呦,这可不行啊,咱不说别的,就说你爸我们俩上班都是个问题。”严嫂摇着头说。

  “妈,这个问题我都考虑到了,你看你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我爸他也好说,局里不是早就让他调过去了吗?为了严铭和严娜,你也就是辛苦几年。以前没有感觉,我搬到市里才知道,妈,这市里的学校和咱镇子上的学校真就不一样啊!”严华劝着严嫂。

  “嗨,为了严铭和严娜,我辛苦几年那都行,可这要是想买房子,一下子我也拿不出来那么多的钱呐!”

  “妈,钱不是问题,我那有,只要是你想买就行了!”严华告诉严嫂。

  严嫂寻思了一会,她便对严华说“买房子是个大事,我得等你爸回来,和他好好的商量商量再说。”

  严华做了好长时间的工作,终于说服了严志忠和严嫂。最后,他们卖掉了镇子上的房子,在离严华家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买了一套三间大瓦房。

  人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严华为了掩人耳目去卖塑料布,她没有一连数日的打病休。而是打几天病休再上几天班。时间长了,一来二去的,她打病休卖塑料布的事,终于还是让单位知道了。那个损种科长是大会小会的批她,什么“挖社会主义的墙角了、什么投机倒把了、什么走资本主义道路了”,反正就是天天拿严华说事。

  开始的时候,严华还感觉打病休做买卖的这个事,自己是有点理亏,所以她就给那个损种一只耳朵,随他怎么说去吧,权当没听见,他爱说啥就说啥!为了堵住那个损种的嘴巴,严华真就有些日子,没有再去医院打病休,塑料布也都是利用礼拜天的时间出去。她开始和厂子的工人一样,每天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可谁知,那个损种,竟然大有逮住蛤蟆攥出尿来的架势,他依然是不依不饶的咄咄逼人,整天磨磨叽叽的没完没了了。

  严华一气之下,她这回还不打病休条子了呢,干脆就是请事假,厂子的那份工资她宁可不要了,省着让那个损种再做文章。

  就是请事假,也犯不上和那个损种打招呼,严华自己直接去找老厂长。

  那个时候,请事假也要理由充分才能准假的。严华早已找好了一大推的理由,老厂长一听,二话没说,立即就准了她的假。

  严华就这样,回家继续卖她的塑料布。那个时候,家家炕上铺着的塑料布,几乎都是在严华那买的。

  卖塑料布的时间不短了,眼看着这个买卖即将饱和,严华她又开始琢磨起来新的生意。

  说来也巧,这天晚上,邻居高婶过来串门。她无意中提起王大妈家的女儿丽萍,说她岁数不大,却赚了很多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严华第二天就去了住在她前院的王大妈家。

  别看是前后院住着,可严华整天忙着做买卖,只是遇见了打个招呼,却从来没有来过王大妈的家。

  严华刚一进门,王大妈是笑脸相迎“哎呦,你这个买卖精啊,今个咋这么闲着啊!”

  “呵呵,大妈,你千万可别这么说,我那也就是挣口粥喝,还称的上是买卖精啊!”严华笑着对王大妈说。

  王大妈看严华来她家串门,心里很是高兴。她是又沏茶又端水的,给严华都忙乎的不好意思了。

  她急忙说“大妈,你可别忙乎了啊,我一点都不渴。”

  “搬来这么长时间,你可是头一回登大妈的门啊,来,不渴也得喝点!”王大妈客气的对严华说。

  为了投石问路,严华故意和王大妈聊丽萍的事“大妈,丽萍二十几了啊?”

  “她啊,都二十四啦呗!”

  “有男朋友了吗?”

  “这丫头心气高,还没有对眼的呢!”

  “那丽萍想找一个啥样的呢?”

  “咋,你手头有人了?”

  “呵呵,暂时还没有,等遇见合适的人,我一定给丽萍介绍一个!”

  “哎呦,那可感情好,你啊,看人肯定不会走眼的,大妈我可是绝对相信你哦,呵呵!”

  “行,既然大妈这么相信我,那我就用心的踅摸着!”

  这聊着聊着丽萍就回来了。“哎呀,是林嫂来了了”丽萍一进门就和严华热情的打着招呼。

  “丽萍是越来越好看了啊!”严华夸着丽萍。

  “呵呵,林嫂就是会说话!”丽萍不好意思的说。

  严华一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来了个单刀直入“丽萍。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卖服装的事,你看我这买卖也该收手了,我想和你学学卖服装去,这样吧,你哪天去上货,带着嫂子一起去,你看行吗?”

  丽萍寻思了一会说“嫂子,其实现在我的这个买卖也不好做,卖的人多,买的人少啊!”

  严华听出来了,丽萍这是搪塞她。

  “呵呵,没事,锯响会就有沫的,即使不挣钱,嫂子也不会怪你的,只要你带着我认识一下路就行!”严华对丽萍说。

  “看看吧!”丽萍依然在敷衍着严华说。

  在一旁的王大妈着急了“看啥呀看,哪天上货就带着你嫂子一块去,她也不用你背着抱着滴,还看啥啊,就这么定啦!”

  严华把手里的囤的塑料布都处理干净了,就在家静静的等着,她等着和丽萍一起去上货。

  可谁知,丽萍几次去上货都没有喊她。严华明白了,感情人家这是不愿意带着她,明摆着是害怕她和人家抢生意啊!

  怎么办?严华只知道丽萍,是坐半夜的火车去省城上货,究竟是省城的什么地方,她可是一概不知。严华除了从镇子到现在居住的市里,再有就是去过买玉米的那个拉拉屯,其他的地方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去过。那么大的省城,她到哪里去找上货的地方呢,严华真是有些犯难了。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有了!

  从那天起,严华有事没事的就去王大妈家坐坐。这天晚上,她又去了王大妈家。一进屋,严华就注意到炕梢那里放着两个大布袋子,她知道这准是丽萍上货用的。

  严华看丽萍不在家,就问王大妈说“大妈,这丽萍是又要去上货了啊?”

  “可不是嘛,今晚后半夜的火车,哎,我听丽萍说,喊了你几次和她一起去上货,你咋总是有事呢?”王大妈问严华。

  丽萍从来没有喊过严华,可听王大妈的话音,那就一定是丽萍在说谎,但严华不想因为自己,让王大妈两边为难,所以她就接着王大妈的话茬回答说“是啊,最近家里的破事太多了,丽萍喊我几次,都赶上家里有事没去成。”

  “今个还有事?”王大妈问严华。

  “大妈,今个景文是夜班!”严华说。

  “哦,那又够呛了。”王大妈自言自语的说。

  此时的严华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所以她才含糊其辞的回了王大妈的话。

  严华从王大妈家回来后,便开始忙活开了。她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块孙大喇叭留下来的家织布,然后又拿出针和线,带上顶针就开始缝了起来。不大一会,一条结结实实的大布袋子就缝制好了。

  因为严华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她恐怕坐火车把钱给丢了。于是,她便又找出一块旧花布,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一个装钱的小口袋给缝好了,然后又用两个别针,把小口袋牢牢的别在了衬裤的裤腰上,用手拽了拽,感觉挺牢靠,她这才把一沓钱放了进去。

  忙活完了,时间已经快九点了。虽然说去省城是后半夜两点多的火车,但严华必须要趁着路上有行人的时候走,再晚她就不敢走了。人家丽萍她们上货都是结伴而行,可严华却是一个人,景文上夜班还不能送她,所以九点钟一过,严华就一个人奔着火车站去了。

  到了火车站,严华买了一张去省城的火车票后,就找了一个最不显眼的长条椅子坐了下来。

  为了打发这漫长的等待,严华从家里带来了一本小说,她坐在那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大概是要检票了,稀稀拉拉的旅客们,便都站起身来。这时,严华发现丽萍进来了,和她同行的还有两个人,她们不慌不忙的有说有笑的,朝着检票口走了过去,一看就是常跑车板的老油子。

  严华生怕丽萍看见她,没有紧跟在她们的身后,而是距离拉开有十多米远。上车以后,严华发现她的座号和丽萍并不在同一节车厢,为了不跟丢了,严华看清楚了丽萍坐的是几号车厢后,她就走过去问列车员,省城的前一站是哪里,列车员非常热情的告诉了她。

  天快放亮了,列车员担心严华坐过了站,便来提醒她“再停车就是你要下车的那个站了。”

  “啊,谢谢你,我到省城才下车呢!”

  “哦,我还以为你在下一站就下车呢?”

  严华朝着列车员笑了笑,然后就往丽萍乘坐的那节车厢移动。

  天大亮的时候,火车徐徐地驶进了省城。丽萍和她同行的那两个人走下了火车,严华不错眼珠的紧跟在她们的身后。丽萍上了公交车,严华也紧跟着上公交车。丽萍下了公交车,严华也紧跟着下了公交车。

  下车没有走多远,就是东北最大的轻工批发市场。

  “哇!原来他们就是在这里上货的啊!”严华不觉眼前一亮。找到地方了,严华什么也不怕了。

  严华第一次来省城,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批发市场,她从这头逛到那头,看的她是眼花缭乱,大有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

  逛了半天,严华最后把目光,锁在了一家批发腈纶衫的摊位前。这种腈纶衫不仅样子很新颖,而且花色也齐全。既有红白蓝相间的条格,也有粉黄黑相间的条格,还有紫灰绿相间的条格。批发价是七元五角钱一件,拿回去每件翻番卖是一点没有问题。

  看准了行情就出手,严华留足了回家的路费,把身上的钱全部买了腈纶衫。

  买了一张返程的火车票后,严华拿出来从家带来的发面饼和一个芥菜嘎达咸菜,坐在候车室的长条椅子上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丽萍也来到了候车室。其实严华已经看见了她,只不过她没有说话。因为严华已经再也没有必要躲着她了,所以她就大大方方的,继续在那吃着手里的发面饼。

  “哎,这不是林嫂吗,你、你、你咋来的啊?”丽萍发现严华后吃惊的问她说。

  “呵呵,坐火车来的啊!”严华笑着说。

  “我知道你是坐火车来的,我是问谁带你来的!”丽萍紧接着问。

  “谁也没有带我来,我自己来的呗!”严华回答。

  “那、那、那你是咋找到这儿的呢?”丽萍看着严华身旁的那个大布口袋,疑惑的又接着问严华。

  “呵呵,鼻子底下长着的那个东西,可不就是只能吃饭用的啊!严华得意的笑着说。

  丽萍在这遇见严华,确实是让她吃惊不已。因为她第一次来这里上货的时候,要不是她表嫂带着她来,累死她也找不到。可是,眼前的严华却能够单枪匹马的独自闯到这儿来,而且还上了那么多的货,这不得不让丽萍打心眼里佩服她!

  严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了,她刚一进院子,景文就急忙跑出来接她“咋上这么多的货呀!”

  “上的不多,要是多带点钱就好了!”严华气喘吁吁的说。

  “这还不多啊,我拿着都这么费劲!”景文说。

  严华进屋后,就赶紧去洗脸。小琴跑过来对她说“嫂子,刚才你单位的人来咱家了,说让你明天必须去上班,不上班后果自负!”

  “啊,你说啥?你再说一遍!”严华满脸的香皂沫子还都没有来得及擦掉,就赶紧追问着小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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