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话题再拉回到汪峰是替我死的上来。

    第二天,也就是汪峰出车祸的那一天,忘了因为什么上班上晚了,走到办公室已是十一点半钟。

    你说怪不怪,当出版部的文米三告诉我汪峰出车祸了时,我连一点的怀疑都没有,当文米三接着告诉我车祸中伤了两个死了三,汪峰死了时,我不仅马上信了而且接着就哭了。

    我哭的很伤心,一边哭一边告诉人们“昨晚上汪总到我家里去我老婆就看着他没魂了,是不是魂儿昨天晚上就走了呢?”绝对不是幸灾乐祸,作为汪峰的好友我有可能幸灾乐祸吗?

    文米三也是汪峰的红人,他长的白白的胖乎乎的济南章丘人,一口的济南土话,说话大声小气的,本不该玄的事让他一喳呼也就玄了,别说这本来就玄的事经他嘴一说简直就越加的玄,他说汪峰临走到出版部叮咛他在今天的报眉上加一句提醒,加上“今天雾大农民兄弟出门注意安全”你说说他让人家注意安全自己却不安全了,什么命呀这是。

    正在聊着,突然传来王倍又副总编辑让我到他办公室的通知,王倍又原是大众日报农业部的主任后提拔为大众报业集团副总编辑,党委常委纪委书记,再后是大众报业集团总经理正厅级,汪峰是他的得意门徒,他又分管农村大众。    

    汪峰能从一般编辑跃升为正处级来承包农村大众与王倍又不无关系,大众报业搞改革,搞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王倍又是积极的倡导者和领导者,趁此机会也就把自己的人推上去了,不然的话要进升个副处正处级的那就难了去了,在这个官本思想和观念极度浓烈的单位每个从业者几乎把自己的命运全都赌在了级别上,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提拔。

    王倍又人未老头发先白,只有五十岁的他头发全白完了,小平头,粗头发,每一根都直立着,看他的头发就知道他的性格,属于那种坚贞不阿的廉洁奉公者,他当纪委书真是眼里揉不进沙子,说话很梗,不吸烟,谁要是当着他的面吸他就直接告诉你不许吸烟。喝酒呢,他并不是不会喝也不是不能喝,就是不想喝,他想喝的时候谁也喝不过他,他是海量级的,半斤八两不醉,我就曾领教过,那次和当了省教委主任的腾飞书记就来了个一醉方休,红酒啤酒一起上,那真是个酒逢知已千杯少,腾飞是个廉政干部正派人,王倍又同样,两个人一见面别提那个亲。

    当然是我牵线搭桥的了,那天是我在古渡宣传部时她在古渡团委的那个刚当了茬平县常委宣传部长的汪华,来报社拜访报社领导,一般来讲,新当选的常委宣传部长都会到报社来拜访的。她来报社拜访领导便让我给她引荐,于是我领着她拜访了社长后来当了省委副书记的韩希凱,拜访了总编辑刘广东,副总编辑朱以学,最后拜访总经理王倍又,这个一向廉洁的王倍又就对我说:“林青呀,今天咱坐东请请汪华部长,你去到办公室给魏武说一声,在我们招待所内餐厅安排一下。”

    这个刚当了常委部长还处在激动期自我感觉良好期的汪华老是冲着我说:“怎么样呀林青哥,我行吧?我就是不怕领导,到省委哪个领导的门我都敢进,进去就汇报,没有不欢迎的。”同时她对我说“咱们去请腾书记来做陪吧。”

    跟着汪华来的还有我的老部长现任冠县县委副书记的孔凡英,想当初我们都是腾书记的人,汪华是腾书记调到团委的,孔凡英是腾书记提拔的部长,我也是腾书记从煤建公司破格调到市委宣传部的,在我们都进步的时候多想见见老领导一示骄傲呀。腾书记时任省教育厅厅长,他如果能来岂不是脑门子上升辉?我于是对王倍又老总说:“请腾飞厅长来可以吗?”王倍又回答:“当然可以,我们是老朋友了,只是他和我一样廉洁的不大尽人情。”孔凡英把话明着说了“腾书记和俺们还使坎子呀?林青叫他,有我和汪华他一准来。”

    我们去请腾飞这里还发生了一点小故事。

    腾飞厅长正在开高教委会,秘书对我们很冷淡地说:“腾厅长在开会,不会客。”

    当秘书的都是这种狗眼看人低,见了主子是奴才,见了奴才是主子,瞧那个冷淡样跟死了爹似的。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见多了就不怪,于是我也就施出牛屁的样子,要让这个小秘书知道眼前的这个二大爷是谁,我对秘书说:“我给老腾写个纸条吧”,一个老腾喊出来把小秘书吓的哆嗦了好几下,脸上僵硬的肉开始松驰,我在纸条上写了这样几句话:“老腾,凡英和汪华来了,报社王倍又老总请客,请你到场,大众日报招待所。”秘书把纸条送了进去,再看重新出来的秘书,一下子就变成奴才了,冲着我一个劲地点头哈腰,一口一个老师的喊着说:“腾厅长说了中午他一定到。”

    就是在那天中午我见识了王总的酒量,两个平时被人们称为廉洁干部的他们原来并不比贪官们喝酒差。

    王总面对我两只眼睛红肿着,眼皮上汪汪着泪花,慢长的脸拉的好长,上面的皱纹横三竖四的显现出来,那一会儿我突然就觉着王总老了许多。他哽咽着对我说:“林青呀,悲哀呀,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当时心里难受极了,本来就只是抽泣的我这会儿竟然哭出了声,我哭着喊:“汪峰弟一路走好哇。”

    王总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一滴一滴掉落在他桌案上的铺开着的《大众日报》上,那泪在报纸上并不洇而是镶嵌在纸面上,在窗户外斜射进来的阳光下闪耀,他哽咽着对我说:“你带着两个伤了的人的家属去北临邑吧,到那儿帮着冯卫国处理处埋后事,火殡葬车顾了三辆,你那边收拾后,这边发车,哎呀,三辆灵车呀,拜托了,拜托了。”

    真的不知道这世界还有比这更痛苦的事吗?那种痛苦怎么形容呢?那个时候我的父母都还健在所以没有死爹死娘的那种痛苦体验,后来等我失去父母时才体会到当时的那种痛苦。

    王总擦拭着眼泪对我说:“你这次带着田富城的妻子和木召青的老公,要注意呀,田富城和妻子正闹离婚呢,有机会给他们做做工作,说不定妻子伺候他把他感动了,两个人就此和好了呢。你接着他们,别说多了,就说他们的亲人受伤了,别的不说,明白吧?”

    田富城的妻子在济南市中心医院当麻醉师,去接她时她一听出车祸了吓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她长得白白胖胖,个子在一米七以上,圆圆的脸,大大的眼,说话甜甜的。我喊她田嫂,其实田富城没有我大,喊田嫂只是为了方便,她的真名叫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她老是问我咋回事,我就告诉她田富城受伤了,她问厉害吗?我就说我也不清楚,估计厉害不了,要是厉害了就不让咱们去了。

    田嫂是个快嘴人,她说:“这种没良心的人,死了才好呢,老天爷怎么不让他死呢?不要个熊脸,不顾儿子不顾家靠小三,小三小的跟小三一个熊样。还能哩,这回不能了吧?你们叫俺去干什么?咋不叫小三去呢?”

    我赶忙跟上话说:“田嫂,别,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不跟他一样,正好这次是咱感动他的时候,人心都是肉长的,领导不可能让小三去,你才是正而巴经的,我告诉你,咱呀到哪儿啥也不说,以实际行动感动他。”

    说起田富城搞小三的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他的故事和现在电视剧里的差不多,那个小三叫孙小丽,1993年山大毕业分配到《大众日报》农村版,孙小丽长的小巧玲珑,小圆脸儿,扎两根小辫,性格属于小辣椒似的,一点就着,说话像放鞭炮的样“嘎嘎”的响。她来了之后分配到记者部实习,实习生需要三个月,按规定三个月发稿多少篇才可以转正,完不成任务的就无法录用。小孙实习跟着总编辑室的田富城,本来田富城作为总编辑室主任是没有带学生的任务,可田富城却愿意代,别忘了田富城是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的,论新闻专业绝对的内行。孙小丽跟他当实习生就觉着很高兴,跟总编辑室主任当实习生,发稿子好发呀,完成任务就没问题。按长理,总编辑室很少出去采访,为了孙小丽有稿子写田富城就要求出发,总编辑一般都依靠总编辑室办报,一个报纸办的好坏主要看总编辑室的。总编辑出发一般有重要意义的就好带着总编辑室主任,带着他去直接就发搞子了。那一次,王富阳总编就是在汪峰前的那一个总编出发去博山就带着田富城,田富城就带着孙小丽,开完会,王总就回来了,留下郭和小孙写稿子。

    田富城是个大姑娘式的脾气,说话跟大姑娘样,哼哼着用鼻子说,人们常说的“娘们腔”,而且一说话就脸红,不脸红不说话,很腼腆的。长的是长脸,秃头,头上没有几根毛。穿衣服也不讲究,最爱穿休闲装,走路也是娘娘们们的,总而言之没有多少男子气,也没有多少魔力。可就这样的人他楞是把实习生搞了,实习生有她的软肋,小姑娘吗没几个心眼,作为总编辑室主任一哄,说几句“给你发稿子”之类的话小姑娘就容易上当,没人相信田富城是主动的,大都认为他老实的跟妮儿样哪有那个胆呢?可实事楞是发生了呢。当然就这个事我的观点是,越是老实人越干实事。老实人敢下手。就小孙那样的小辣椒一般人是不敢动手的,可田富城敢动手,如果不是他动手小孙是不会上当的。汪峰总编曾跟我交流过这方面的情况,汪总的意思是说田富城看着老实,实际上并不老实,他当年和人家田嫂搞对象时就是这样的,田嫂是个男人性格和他这个女人性格正好有个互补。汪峰认为,人都是互补的,身上缺什么就补什么,田富城身上缺的是男性于是他就特喜欢男性的女人,这个小孙也是个男人脾气,正好对田富城的口味。汪峰在位时对这个事,睁只眼闭只眼,他认为这是人家的隐私,一个人跟一个人相好是正常的,他认为田富城的老婆不如小孙小,那个田嫂那么大,那么胖,那么大大裂裂不可爱,这小孙多好?小巧玲珑,活泼可爱,会撤娇,会颠憨,小模样也好看。田富城虽说娘们点可他本质上还是个男人,男人这个东西就不是个东西,喜新厌旧,媳妇旧了换换,臭男人有几个好的。所以他到农村版当总编辑后就不管田富城的这些事,田嫂多次来告状,告田富城回家后怎么跟她闹乱子,汪峰是这个耳朵听那个耳朵冒,从不当回事,只是提醒一下田富城注意处理好关系,别把事闹有不好收使。田富城就回答这事没事,这是我的私生活,我怎么处理自有办法。实际上是不顶的顶了总编辑,汪峰对此心里不痛快可嘴上不再说什么,基本上任着田富城发展。田富城越闹胆越大,起初两个偷偷摸摸,老是假借出差两人出去偷情,人家说什么刺激?“两个小孩偷着操”,偷情最有意思,最吸引人。这玩意上瘾,田富城一回得手就有第二回,一而再再而三,成了家常便饭。出差出去采写稿子,两个人进进出出报社,有眼色的人都看出了问题。后来两人就不大出发了,就在家里办。小孙住在报社宿舍,他们就在报社宿舍那个小西楼上 ,再后来胆大的小孙敢到田富城家里去。田富城那时候在报社分了房子,两室一厅,趁田嫂上班他们就偷情。

    汪峰出车祸了,让我接着田嫂,这个时候正是两人闹的白热化的时候,正闹离婚。田富城受伤了,让谁去伺候他,组织上只能让田嫂去,总不能让孙小丽去吧?

    我接上了田嫂。

    木召青的老公在纺织学校当老师,人长的干巴瘦,可很精神,当我告诉他出车祸了时,他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瞪着一双小眼睛对着我看,看过后帮问我:“你是哪儿的?”,我告诉他我是大众日报社的,是农村版的。他清醒过来一句跟着一句地问:“召青咋样?”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只知道死了三个伤了两个,木召青是伤的两个中其一,伤成什么样,什么程度,真得不清楚。我如实地对他讲,我只知道木同志受伤了,伤到什么程度不清楚。

    坐在车上谁也不说话,一路兼程直奔临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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