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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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编辑是替我死的

        总编辑汪峰是替我死的。

        大雾小雨,大雾大到能见度不足十米,人就像被罩在蒸馒头的蒸笼里,小雨小到比毛毛细雨还细的小雨,像用箩筛的面粉撒到人的身上,顿时头发就白了,衣服上就结了一层白霜。那时候还没有雾霾这个说法,现在想来那天的大雾肯定是雾霾,不然不会那么的灰暗,不会那么的混浊,不会对面看不见人。就在这个灰暗的大雾中前面出现了一辆农用拖拉机,平板的拖拉机,平板上装了盖房子用的基石,一块一块地垒着,马路上出现了一个小坑一颠掉下一块来,当突然发现一块石头时那小车司机下意识的便急打方向躲避,向左一打方向车体越过了石头,可就在这时对面来了一辆东风牌大货车,突如其来躲闪不及两车相撞,这一撞可就悲剧发生了。一车五个人,死了三伤了两,总编辑汪峰坐在副驾驶的位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笔记本,正要接通电话,一下子就被挤死那儿了。司机在驾驶座上被方向盘挤住,当时没有死,救出来死在去医院的路上,那个女的刚招聘来的研究生董波死的最惨,车一撞车门就开了,她从车里甩出来,你说怪不怪正好那公路沟里有一根遗去的电线杆,她的头正好撞在电线杆上,把头撞碎了。伤的那两个,一个是总编室主任田富城,他坐在司机后面的位置上,一撞车,车门一开他被甩出来,直接甩到车尾巴后边去了,摔断了九根肋骨。另一个也是新招聘来的研究生木召青,她被甩出来摔在车门子旁边,伤情算是最轻的,把内脏的脾摔破了。

         死的这三个人都是替别人死的。总编辑汪峰是替我死的,司机焦刚是替原来的司机小孙死的,那个研究生董波是替博士生高燕死的。怎么这么说呢?

        先说总编辑汪峰怎么是替我死的呢?

        本来呀,这趟差是应该我出的,前站是我打的,我带着车专程到北临邑去的,为那儿采写了一篇新闻稿子,写的是上粮下渔,这是北临邑的创造,那里有大片大片的盐咸地,白花花的盐咸几乎寸草不长,人们形容为秃子头上不长毛,为了治盐咸国家在这儿开展了平原盐咸田大开发活动,北临邑先是搞台田,后就发明了上粮下渔,就是把盐咸地挖出若干池塘,池塘与池塘之间平整出土地,上面土地上种粮食,下面池塘里引用黄河水搞渔业养殖。稿子写得是一条消息,总编辑特批发头条。到北临邑采访并为其发头条,除了正常的新闻工作外另外的目的是培养一个发行基地县。我当时任报社的记者部副主任兼鲁西惠民、德州、聊城、菏泽四个地市的记者站站长,记者站有三大任务:写稿、发行和创收。写稿是第一任务,所在地的新闻要及时的报道出来,尤其是所在地的经验要总结出来报道出来 ,只有做好了所在地的宣传报道工作才能得到地方重视,才能和所在地的宣传部搞好关系,只有搞好了关系,才能搞好发行工作,所在地才能积极的给你组织订报,一个发行基地县的定数是两千份,一份报纸的年订价一百五十元,两千份就三十万元。北临邑原来的订报数是五百多份,要想发展成基地县还有相当的难度,为了把北临邑的发行抓上去我费尽了心机和力气,写稿子宣传是一个方面,和地方领导尤其是和宣传部的关系更是重中之重,我打前站一切的一切都做好了,北临邑已答应做发行基地县。作为总编辑听了这个消息当然高兴,头一天晚上他带着对象来到我家里,从来不要别人东西的他要了我对象送给他对象的一件羊绒大衣,是黑色的。临走他对我说,“明天你就别去了,你的块大在家领着大家参加报社组织的拔河,我亲自去见见北临邑的领导,整好有个会我去参加一下。”就这样他就替我去了,岂不是替我去死了吗?

        不是迷信,头一天晚上他往我家去时就显的又瘦又小,好像比平时小了一个人,本来很精神的人也显的精疲力尽的样子,跟没了魂似的,他走后我对象就对我说,汪总今天咋像没魂了的样呢?他死以后人们回忆出不少这样的细节,比如,他从来不打扫卫生,那天他早早地来到办公室用拖把把整个走廊拖了一遍,临走时挨个办公室告别,大声地喊着说,“我走了,兄弟们再见了。”他从来不熊人,那天一上班就把总编辑室编辑万山熊了,说他上班迟到,并罚款五十。走出门后他又返回来到出版部叮咛校版编辑在今天的报纸上加上一个提示,“今天雾大农民兄弟出门注意安全。”他走到电梯口又返回来给送他的同事一一握手告别。

          司机焦刚怎么是替司机小孙死的呢?

         焦刚本不是汪峰的司机,是刚招来开三陵面包车的临时工,汪峰的司机小孙为啥那天没给汪总开车呢?因为前几天出了事故被公安打伤住院了,你说巧不巧?历来开车小心的小孙开着三陵面包跟办公室的同志上街买东西,楞是被一辆公安的吉普车给撞了,那公安喝醉了,下车就打小孙,一拳上去把小孙打掉了两棵牙并打成了脑震荡,住进了医院。爱兵如兄弟的汪总当然不跟公安拉倒,直接找省政治委书记处理此事,为了此事得到有利的解决,他让小孙住在医院没有处理结果不出来,所以这次出发没让小孙去而临时换的焦刚。

         那么研究生董波又是怎么替博士生高燕死的呢?

         汪峰总编是个人才,所以他也很爱人才,他到处挖人才想着法的将人才纳入他的帐下,那年他实行招聘办法招来七个人才, 其中四个研究生两个博士生,本来他要带着博士高燕去北临邑,带博士去多么露脸,高燕不仅是女的而且很有气质很漂亮,可临走那会儿高燕去了卫生间,研究生董波正好站在走廊里 ,汪总顺手一拉说:“你跟我去吧,让高燕回来替你去开会。”就这样把董波带走了。

        说来很有点迷信,他们三个好象都应该死,从来不坐副驾驶位置最好坐司机后面的位置汪峰,那天因为后座上坐两位女士他觉着不好意思而坐到了前面的副驾驶的位置上,不然他不会死,坐在后面司机后位置上田富城就是重伤而没死。那个研究生董波更是该死,本来她是坐在后排中间位置上的,可是因为还没结婚是个大姑娘不好意思挨着田富城,坐进去了又退出来让另一个结婚了的女研究生木召青坐进去,她坐在了外面的位置上。车相撞车门被撞开她被甩出来,甩出来甩到路沟里也不会死,可就一根废弃的电线杆树在那儿,她就把头撞上电线杆,不然她也不会死的,那个替她坐到中间的木召青就是重伤而没死。司机焦刚更是该死,他本不该打方向躲那块基石,车就是撞上基石也不会有大碍,他这一躲就把死亡躲来了。

         还有一个迷信的事,听汪峰的家人说,汪峰的小名叫王东风,巧不巧他的车就撞到了一辆东风货车上,他就亡在了东风上。

        我说不清我写下这些是为了什么,只是真实的写来,他有什么思想吗?有什么主题吗?说不上来,但一点可以说的上来,那就是作为一个新闻人是有危险的,所以就有把新闻职业作为高危职业的说法。我从事这项职业几十年,遇到过的危险真的不少,有生命上的,有政治上的,也有生活上的,在此书中我会一一道来。看看做一个真正的记者多么的不容易,看看做一个农民记者又是多么的不容易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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