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们抵达张家村,一路打听到在村南头的崔启明家,这是一处典型的农家小院,一圈土打的院墙,一个砖砌柱子的门,院里种着几畦青菜,三间红砖红瓦的北屋,另有两间东屋。

        院里、屋里聚集了不少人,我们一进门就被团团围拢。原来,他们正在商量如何“营救”崔启明。别看农村人平时老实巴交的,不过如果遇到恼人的事,有时也会犯冲动,其中一个青年说:“既然记者来了,正好给我们做个证、撑撑腰,咱们就冲进派出所,不信他不放人。”我赶紧提高嗓门对在场的人说:“这可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千万不能激化矛盾,要冷静,我和李明同志来不是支持大家闹事的,如果你们要闹事,这事我们就不管了。”听到我这样说,大家七嘴八舌地埋怨那个青年,又异口同声地要求我们帮着讨公道。

        随后,我们被大家拥着进了那两间东屋,四壁都是书橱,书橱里有各种书籍,这里原来是崔启明为村民办的图书室。落座后,那个青年说:“启明哥探讨村民自治之路有什么错?有什么罪?他要搞民主管理,要搞民主理财,要带领大家发家致富有什么错?有什么罪?”一呼百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崔启明的事情,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让派出所放人。最后,我说:“请大家相信, 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你们千万不要做出过激行为,我们先去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再给大家回信。”

        我和李明来到镇派出所,那位所长挺客气,也挺为难,一再解释抓崔启明不是他能当家的事,是镇里领导下令让抓的,他知道这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但没办法不听镇领导的。随后,他当着我们的面给镇党委书记打去电话:“书记呀,我这儿来了两名记者,一个是《中国社会报》的,一个是《大众日报》的,他们来了解崔启明的情况。我啥都没说,你看咋办?好,你马上到。”

        很快,镇党委书记就来到派出所。一见面,他就一脸严肃地问:“你们到这儿采访得到我们县委宣传部的批准吗?如果宣传部不来电话,我们不予接待,当然也不予配合。再者,对于正处于法律程序中的案子,我们是不接受记者采访的。”

        我先做了自我介绍,又介绍了李明的身份,然后说:“你看,人家国家级媒体的记者来了,我们作为本省的媒体不能不配合。至于没有去县委宣传部也是有所想法的,首先我们要先做个初步的采访调查,其次呢,我们也是想把问题解决在基层,如果先到县委宣传部报到,就等于把你们镇的问题直接报告给了县里。而据我们的初步了解,崔启明到国家民政部是进行法律咨询,并不是越级上访告状,也没有无理取闹扰乱公共秩序。至于他在党校培训班内散发学习体会,也应该是符合组织原则的吧?”只见那位镇书记的脸色当下浓重起来,眼神中则透出了紧张,我接着又说,“当然,这只是我们的初步采访调查,所以此次来派出所就是想深入了解一下,除了我们掌握的情况外,你们拘留崔启明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吗?”

        镇书记连忙否认:“那可不是拘留,只是给他办学习班。”

        我笑笑说:“在派出所里办一个人的学习班?这可好说不好听啊。你也知道,现在法制越来越健全,如果较起真来,从小里说,你们这是非法限制他人自由;从大里说,崔启明因此不能行使村民自治的有关权利,那么,你们这样做就有可能是在破坏村委会选举制度了。当然,这些都是我们的个人理解,不论对与不对的,咱们也算是在交流看法,对不对?”

        镇书记听了我这不软不硬的话,马上说:“对,对。我们吧,在基层不得不搞一些土政策土办法。就说这个崔启明吧,他当选村主任后总想出风头,总想闹点破坏安定团结的动静。话说回来,我们做的也是有些过头了,有错就改,马上改!”随即,他对派出所所长说,“你去把崔启明请过来,我当面给他赔理道歉。”

        不一会儿,崔启明就被领过来,镇书记迎上前爽快地说:“老崔呀,都是我欠考虑,让你吃苦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了。你回去后呀,好好工作,把村里的工作抓起来。好,你先回去吧。”

        崔启明冲着我和李明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镇书记又对我和李明提出两点要求:“一这个事千万不能报道,二这个事不能让县里和省里知道。不然的话,出了一切后果由你们负责。”

        既然事情已经看似圆满地解决了,我和李明就答应了镇书记的要求。他要留我们吃饭,被我们婉拒了。然后,我们到张家村与崔启明见了个面就离开了。

        回来后,我和李明确实没有发表稿件,但我写了言论,标题是《请尊重点民选村官》,其中没有点地名,也没点人名,只是把有关事情的道理论说了一番。

        然而,崔启明一事并没有彻底结束,甚至引发出一件轰动全省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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