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院长桌上是一份会议提案,他积聚多年的能量骤然爆发,做了一把手,又当选为区政协委员、常委。提案“发起人”一栏填着他的名字,“附议人”空着,“案由”上写着“关于加大对文化单位扶持力度的建议”,“内容”是一行行秀丽的行楷,大约是说明必要性和可行性。

  许杰笑着说:“您在帮我们单位呐喊呼吁了。”祁院长笑道:“第一次写建议,选了个最熟悉的领域。有些‘提案大王’,社会各方面都有话说,我是望尘莫及。”他想许杰倒是见多识广,对政协提案司空见惯的样子。他不知道谢添华以前是省政协委员,这类表格许杰早就见怪不怪,就是让许杰写一个,只怕也难不倒他。

  许杰半个月前提了个建议。祁院长深思熟虑,通盘考量,还做了试探,今天把许杰叫来,是告诉他结果的:“你说得有道理,范老师快退了,表演一块后继无人。洪哲呢,又指望他在舞蹈方面出成绩,不能总在短剧上分心。”许杰带笑听着,不插一言。祁院长说:“我接受你对于茜的推荐。”许杰大喜,他抑制着情绪说:“谢谢祁院!这样我和于茜将来可以搭班子,我编,她演,我就放心得多了。”祁院长说:“我跟评剧院联系过,于茜的编制是个问题,要慢慢解决。人先过来,算是借用。借长了,木已成舟,我跟人事局开口也比较方便。”许杰适时赞了一句:“还是您想得周详。”祁院长说:“好好干。你和洪哲都是人才。”

  许杰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路上揣摩着祁院长的话。单提他和洪哲,说明他俩超过了其余的后备军,又隐含着“要团结,不要内讧”的期许。祁院长这么精明,多半知道许杰拉于茜加入的用意,许杰本来也没想过能瞒住他。他还是批准了,说明许杰在他心中有地位,而从公事上看,于茜也确实接得了范老师的班。

  于茜的到来一下子打乱了洪哲的部署。范老师再不是奇货可居,而是即将过期,成了“传帮带”、发挥余热的角色。部门里变成了二比二。虽然曹科长亲洪哲而远许杰,但许杰心中,根本连曹科长也是要一并铲除的对象,他一点儿也不介意打一场大规模的持久战。

  周末许杰为于茜开欢迎会,说“听者有份”。从衣主任到范老师、洪哲,都在受邀之列。于茜问“是不是太高调了”,许杰说:“没事,当初洪哲来我也请过客。”

  他在“九鼎轩”请大家吃火锅。范老师原来推病不想去,许杰却笑说:“您相当于于茜的伯伯兼老师,您不在,她会失望的。”洪哲形格势禁,不去不行,也满面春风地说去。

  许杰要了啤酒、红酒、饮料,让大家自由选择。于茜笑道:“许老师啊,你今儿可破财了!”许杰笑道:“为了老姐,没说的。”有人语带暧昧地笑道:“哟,姐弟情深嘛!”许杰就笑说:“你真是上知天文,下知生理,满脑子干货。”众人哄笑。许杰诚挚地说:“我刚来D市那阵,于茜帮了我好大的忙。得人恩果千年记,忘恩负义那还算是个人吗?”洪哲脸上变色。衣主任笑道:“先点菜,边吃边说。”许杰请衣主任点,衣主任让于茜先点。于茜爽快地“唰唰唰”一路勾了十几种菜,又让许杰。

  服务生拿着菜单去了,许杰笑道:“请衣主任主持。”衣主任笑道:“我又不是请客的,又不是今晚的主题,怎么让我主持?许杰说两句。”许杰沉稳一笑说:“我来以后,大范围的请客有过两次,第一次是为我兄弟洪哲,第二次是为我老姐于茜。多话不说,反正以后于姐是我们大家庭的一分子,咱们一起努力,在衣主任的带领下,多拿几个奖,多赚几箱钱,多赢口碑多做品牌,开心、充实、健康、随性。”众人纷纷鼓掌。许杰说:“先干为敬。”一仰脖将一大杯啤酒饮尽。众人又是一阵掌声,也都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一时牛羊肉、蔬菜、冻豆腐都上来了,大家涮的涮,烫的烫,咬的咬,嚼的嚼。花生酱、豆瓣酱、鲜辣酱的浓香飘满包间。

  许杰并不爱吃火锅,但冬天只有火锅才有气氛,又比点菜省钱,允许自带酒水。他和于茜商量着,选了市内最好的火锅店之一“九鼎轩”。大厅和包间都很干净,亮度适中,装潢基调是沉肃的黑色。但镀上金色的灯光,那黑就生动起来,透亮起来,衬上一圈大红高背软椅,格外的富丽堂皇,华贵大气。

  许杰给洪哲敬酒,隔着半张桌子探身过去。洪哲也探过身来,伸长手臂。二人酒杯“当”地一碰,洒出少许酒水。洪哲笑道:“你今晚兴致很高。”许杰笑道:“是呢。待会儿吃完了请你们去卡拉OK。”洪哲笑道:“以前在学校听过你唱歌,第一流的。”许杰笑着说:“那时候你穿衣服喜欢桃红配白色,现在是大红配黑色。”二人喝了酒,彼此照一照杯,各自坐下。洪哲笑微微地说:“红的太艳,只有黑色压得住。”许杰笑道:“金色配黑色也可以,就是有点像埃及艳后。”衣主任笑道:“很有研究嘛。”许杰笑着,心里却想:“洪哲就是个外表红而内心黑的人渣。”

  许杰敬着面前一张张笑脸,于茜的、衣主任的、范老师的、洪哲的、其他同事的。酒精作用,他稍稍有些头晕。他仰起头来闭一闭眼。灯光洒下来,像暖暖的阳光。绛红色、正红色、暗红色的光晕漂移着,互相挤压,生生灭灭。他睁开眼,低下头,揉揉太阳穴。还是酒桌,还是寒冬,还是一桌子人,可是并非原班人马,也不在“九鼎轩”了。这已是五年后的冬天。

  范老师已然退休,曹科长连上两个台阶成了副院长,许杰、洪哲都做了分部门的副主任。一批新人补进来,于茜俨然是资深人物了。

  洪哲逢年过节,四处出击,送祁院长的礼物尤其丰厚。他后发先至,拔得头筹,做了衣主任的副手。次年许杰获得D市市委宣传部的嘉奖,随即提升。衣主任在两个中年手下咄咄逼人的势头面前备感压力,况且岁月不饶人,身体日坏,没有精力再去统筹安排那些琐碎事务了,他便自请辞职,申请享受研究员待遇。他一流露出这意思,曹科长立即抓住机会兜兜转转向祁院长进言。祁院长笑而不答。在许、洪之间,他还要再看一看,既然没有选定,不妨让衣主任暂时先顶着。于茜曾劝许杰与曹科长(如今是曹院长了)修好,因为她慢慢渗透,不慌不忙,却把心腹派到了几个重要岗位上。许杰笑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于茜说:“那为什么……”许杰说:“有没有听说过功高震主?其实功高不可怕,势力膨胀才可怕。曹院在祁院那里假装恭顺,但是你记住,祁院不是唐院。祁院是个心细如发、明察秋毫的主儿。曹和她的党羽不可能完全避开祁院的耳目。我保持独立,一来有尊严,二来是以实际行动让祁院安心,让他相信我是直属于他的嫡系部队。”于茜笑了:“你倒看得深。”

  这天聚餐是为了慧芬怀孕,同事起哄,要准爸爸请客。许杰和慧芬结婚这么久,才尝到将为人父的滋味,欢喜得像要炸了开来。他笑听着众人的打趣,说他“修成正果”,说“小讨债的来了”,说他“近来很辛苦,要补一补。”他镇定自若地打发了他们,八点多就回了家。

  慧芬正在洗碗,他忙抢到手上不准她做。拖地呢?更不行。上网?有辐射。连手机都别用。慧芬急道:“那叫我干什么嘛!”许杰笑道:“什么也别干,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慧芬嘀嘀咕咕地说:“上班上得好好的,非要人家在家安胎。我有那么虚吗?”许杰脱下橡皮手套,润润手,倒杯水递给她说:“你三十多了,高龄产妇了,还不当心点。”慧芬“哧”地笑了:“啥高龄,说得这么难听。你说,你到底是紧张我,还是紧张孩子?”许杰言不由衷地说:“紧张你。”慧芬笑道:“这还差不多。”许杰说:“别笑得这么用力。”慧芬搁下茶杯,到房里躺下,叫了许杰去说:“我又不是疝气,笑一笑怕什么。哎你说,我们是儿子还是女儿?”许杰观察着她的肚子说:“据说肚圆是男,尖的是女。”慧芬笑道:“才一个多月,哪看得出来是圆是扁。”

  两人嘻嘻哈哈说着话,许夫人、李漓、吕瀚洋刘芳、钟雨城郑羽、大学同学崔俊接二连三地电话询问。许夫人说到要做奶奶了,在电话那头笑得像刘嘉玲得了金像奖。“许家可该转运了!”她说。

  慧芬说:“奇怪,田明辉、杨倩没打来。”许杰说:“前天不是才通过话。你以为全世界都围着我们宝宝转啊?”他把头贴上慧芬的肚皮,听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得站回原处笑道:“没动静。”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许杰看了一下笑了:“巧得很,你惦记的人来了。”

  田明辉问这两天的情况,才说了几句,杨倩抢过去噼噼啪啪问了一通,把注意点、营养食谱、预先要买的清单一一开列。模糊听见田明辉在旁边说:“让我说两句行不行?”杨倩清脆地答道:“不行!”许杰笑说:“你们俩还是这样。”杨倩说:“你呀,结婚比人家迟,生孩子比人家晚,真够特立独行的。”许杰笑道:“大器晚成嘛。”杨倩笑了,说:“还有这么解释的?对了,”她停了一停,语气略沉了些:“李漓离婚了你知道么?”许杰惊道:“什么?上次她还打电话问候慧芬,没听她提呀!”杨倩说:“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值得敲锣打鼓地告诉人?而且你这儿刚有喜讯,她怎么可能说这些话扫你的兴?”许杰无语,心想李漓这半辈子都是先为别人着想。想起她对自己的一番情意,不禁怅然。

  杨倩说:“喂,喂。”许杰咳了一声说:“在。”杨倩小声说:“她老公对她是说得过去的,我看她还是心里放不下你。”许杰碍着慧芬,没好多说。田明辉在那边轻斥:“他快做爸爸了,你瞎说什么!”杨倩说:“总要让他知道个首尾吧?”许杰怕慧芬疑心,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有数。”田明辉小声提醒:“你看影响许杰心情了吧?”杨倩反驳他说:“要你教?田科长!”又转回来和许杰说,“她没说,你就装不晓得,现在各过各的日子,说句不该说的,就算你也有心,还能怎么样呢?”许杰说:“明白。你跟田明辉玩笑归玩笑,不许真吵,吵多了伤感情的。”

  半夜时分,慧芬睡熟了。许杰在她的呼吸中睁着眼,在黑暗里回想少年时代的桩桩件件。他觉得对不起李漓,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她在他心里唤起一种月光般的情绪,微甜也微苦,似喜也似愁,明亮,皎洁,又似乎涵盖了很大的悲哀。太大了,铺得太广,因而这悲哀很薄,娇嫩得像叶子,娇脆得像玻璃。

  冬天的夜,躺在暖暖的鸭绒被里,想着月亮,想到广寒宫,感到心理上的冷,同时反衬出身体上的暖意。

  慧芬翻了个身,许杰惊动了一下,忙轻轻、轻轻地给她调整睡姿,防着压到腹部。那里有他的下一代。他吃辛吃苦,以前都没有个名目,现在是为了它——没出生时,他觉得孩子是个小动物。希望,梦想,疼爱,蓄势待发,都在它身上。有一瞬他听到她的呼吸里夹着孩子的,细听又不见了。他傻傻地笑了,收束心神,不再去想李漓。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过没有一种自私像他这样值得原谅。

  周三是“亭湖杯”舞蹈大赛的决赛,作为文学院的业务干部,洪哲当仁不让。他为了加强气场,特地提出排练一个双人舞。单位除他以外,别无舞蹈人才,和谁搭档就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好在洪哲脑子灵,他用一天时间排查区内优秀的女舞者,却未找到一个可与自己搭配的人,便向祁院长提出请外援。祁院长点头同意,说劳务费由单位解决,关键是给单位争得荣誉。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边刚刚接洽区外的年轻高手,第三天就有一个长身玉立的女孩子主动请缨。她自我介绍是外地师范大学毕业,刚来D市,工作还没找到,名叫林芝。虽然听起来比较像中药,专业的功底却不含糊,长得也艳丽非凡。洪哲与她对舞,刚柔互补,浑然天成,如龙腾凤翔,每次排练都博得满堂彩声。

  决赛这天,众人因见祁院长重视,都来现场助威。许杰也不计前嫌,以副主任之尊,任分发矿泉水之职。洪哲微微一笑,暗想:“你哪有这么好心,还不是在领导面前扮积极。”曹院长笑吟吟地过来给洪哲鼓劲,洪哲笑道:“我是大赛兴奋型,不知紧张为何物。”曹院长见他说话间余光老往许杰那里瞟,也跟着看了一眼,说:“怎么了?”洪哲说:“没什么,觉得人心难测而已。”曹院长笑了笑说:“这么难测就不要测了,集中精神比赛。”洪哲踌躇满志:“您放心!”曹院长心细,看看手表说:“你的舞伴这时候还不来?还有四十几分钟就上场了。”洪哲得她一言提醒,忙说:“对!是不是堵车了?”

  他拨林芝的手机,曹院长在一边关注着。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洪哲挂了机笑道:“真给说中了,堵在津门广场那边。说现在松了,一刻钟内赶来。”曹院长说:“那也有点紧。”洪哲果断地说:“我叫化妆师、服装师都准备好,一来直奔后台,五分钟搞定。”曹院长“嗯”了一声说:“有备无患。”

  谁知洪哲安排妥当了,林芝仍是不到。开始打电话她还接,说着真真假假的理由。洪哲恨她赛前掉链子,但忍住一口气,想比赛完了再同她算帐。到后来她的手机干脆打不通了。洪哲急得身上冒汗,又不想让其他代表队看出异常,表面上行若无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有七八分钟就上场了。这时他断了希望,一面请曹院长紧急和大赛组委会协调,改双人舞为独舞,把次序调到后面,一面闭目凝思,调动储存的记忆,加上最近苦练的一些技巧,理出一个完整的作品来。亏他临事镇静,天分极高,就在这样困难的情形下,竟还带笑上台,无风无浪地跳完了全程。要多精彩是不可能的了,但能不过不失地坚持到最后,实属难能。

  掌声响起来了,不算太热烈,但也不是稀稀拉拉。五六分钟的节目,洪哲内外衣服全部湿透。他准备的音乐是给他和林芝两个人的,人可以少,音乐不能换,他居然就用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补足了所有空门。在评委眼中,或许失之花哨;在他和曹院长,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洪哲一下场,曹院长立刻派了总务科的女同事给他递纸巾,送水,自己也迎上去祝贺他。洪哲苦笑道:“还祝贺呢!估计二等奖都危险。”话一出口,意识到失礼,忙加上句,“辜负了祁院和您的期望。”曹院长看那女同事走开了才说:“这件事是个教训,你太轻信人了。那个林芝,是不是真姓林都不一定。”洪哲说:“您的意思是……”曹院长左右瞥了一眼,低声说:“她的身份证明你看过没有?毕业证呢?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用。”洪哲说:“我以为她想赚点劳务费,积累点比赛经验。”曹院长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就是‘以为’害了你。不只你,我们都看走了眼。”洪哲说:“我跟这妮子无冤无仇,她干吗要坑我?”曹院长说:“她跟你无冤无仇,指使她的人却跟你誓不两立。”洪哲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曹院长说:“人家设了个圈套,等着你钻。”洪哲心中有底了,却不愿在曹院长面前显得太灵活,因此问道:“是谁整我?”曹院长一笑:“有些话不用挑得太明,回去慢慢悟吧,傻小子!”

  比赛结束,洪、曹等人都已离开。于茜找个事留下,等许杰处理完杂务一道走。回去的路上,于茜说:“洪哲的双人舞为什么突然改了单人?”许杰说:“听说那个林芝放了他鸽子。”于茜说:“那你说养鸽子的人是哪一个?”她看着许杰,许杰也看了她一眼,良久才说:“你想说什么?”于茜说:“心照不宣。”

  许杰笑道:“你是说,今天的事是我布的局?”于茜并不否认:“但愿是我猜错了。”许杰说:“你猜得完全正确。林芝是我雇的,目的就是在赛前打乱洪哲的阵脚,叫他美梦落空。这小子倒有急智,竟然把一个七拼八凑的舞跳得善始善终。”于茜说:“你花了多少钱?”许杰说:“总之不少。”于茜叹了口气说:“快当爹了,有钱留着花在孩子身上不好?何苦劳神伤财。”许杰说:“这点余钱我还出得起。这两年我陆陆续续也攒了一点。”于茜说:“值得吗?”许杰说;“当年他刁难我,让我错过‘先进’,不能提前报职称。这几年他明里暗里玩了多少花样,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不觉得他罪有应得吗?”于茜叹道:“我晓得他不是好人,但是看你这么无休无止、耗神耗时地跟他斗下去,我为你不值。”许杰说:“放心,从小我就生活在官商结合的家庭,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我看得多了。洪哲碰到我就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有曹院长撑腰又怎么样?狗男女人数再多,也无济于事!”于茜忙说:“算了不说了,看你越说越动气。”许杰笑了,说:“只有在你和戚棋面前,我能心口如一,想什么就说什么。这就是有朋友的好处。”于茜笑道:“少跟我甜嘴蜜舌花马吊嘴的,别说我没提醒你,下个月就是第七届短剧大赛。五年前你是银奖,五年后可得捧个金的回来。这才是正事。这几年你七七八八地得了不少奖,可没一个抵得上这个奖的含金量。”许杰笑道:“这还用你说?我心里憋着劲儿呢!我的剧本和你的表演都没问题,导演得请一个好的。”于茜说:“导演好不好还在其次,防人之心不可无。”许杰一点即透:“洪哲不甘心被我摆了一道,也许会来扯我的后腿捣我的空。”于茜说:“对,小心他报复。”许杰一笑:“欢迎。来得越猛,越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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