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月14日晨,北平,华北剿总司令部总司令傅作义官邸。早饭之后,傅作义一个人在客厅内仰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里的一团乱麻纠结缠绕着他的思绪。十天之前他的嫡系王牌三十五军被歼,如今连着这位布衣将军心头肉的慈悲之心还在流血;更让他不安的是天津警备司令部于昨日下午传来,城防工事不停遭到炮轰的消息,包括中共上层以及蒋总裁不断催促他做出截然不同两种选择的规劝,让他多日在恍惚、失眠中熬过。十天之前新华社播放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的新年献词,毛泽东发表的那震撼庄严声明,尤其是那一连串解放军击败国民党军惊人的数字,简直就如阵阵越来越近的炮声在耳边震响!他将收音机关掉,想再冷静地平复一下翻转的心绪。

  关心他的大女儿傅冬菊又走进客厅,将一份登载着《新年献词》的人民日报社论放到他面前,然后提示说:“还好,一一列举的43名战犯你排在了第31;我想这也是对你‘七路半’镇守华北的总司令的一个警示!”

  傅作义望着刚出校门就与共党贴得很近的大女儿,知道她近日赶回来是在悬崖边上拉自己,也清楚毛泽东这份“讨蒋檄文”上登载包括自己在内的诸多战犯的名字,对明着拉拢、重用而暗地贬低排斥自己的蒋介石极其中统、军统特务来说,这种排名公示也像是对自己一种暗中保护;因而他仍不以为然地仰在沙发上。女儿给他倒了一杯水,见副官王克俊走进来便平静自然地走了出去。

  作为华北剿匪司令部的参谋长、与自己关系甚密的副官王克俊,看着茶几上摆放的人民日报元旦社论,没有再提让他心烦意乱的战犯之事,只是说今早天津城防遭到的炮击又有所增强。傅作义故意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共军现在的炮弹的确是充裕了。”

  王克俊回复道:“据我的经验,共军对天津的总攻即将展开!”

  傅作义:“你认为长捷那边怎么样?”“从他对待与共军协商谈判的态度看,他还是想誓死守住城防完备的天津!这也对您与中共的和谈比较有利!”突然,傅作义似乎隐隐听到天津方向传来接连不断的隆隆作响声,犹如只有夏季才会有的那种滚雷般的地动山摇,茶几上的电话也呤呤地响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王克俊拿起电话,接听到是陈长捷在亲自报告:“共军对天津的总攻已经开始了,炮火试射之后的破坏性攻击尤为猛烈!”王克俊把电话递向一动没动的傅作义……

  天津城西三十八军攻坚指挥部,就设在紧靠前沿阵地的一片坟地之中,掩体上部遮掩了不少新鲜的树枝,指挥部里面摆满了各种通讯器材,指挥员与参谋联络人员在紧张有序地注视着前方所发生的一切。李天佑在总指挥部里,看着手表的时针指向了11点,对身旁的梁必业政委说:“对天津陈长捷的这顿炮火会餐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离总部预定的总攻时间还有半小时;我想他们一定没领教过这样巨大的炮击!”梁必业也拿起望远镜向四周观望了一阵说:“这两个主攻师现在恐怕已经等着急了……”

  在112师前沿指挥所内,政委黄玉坤向师长江拥辉汇报说:“这个刘世杰,就带了一个班的警卫小分队去执行军部给的特殊任务,跟在魏大虎的二梯队突击队之后。”江拥辉放下望远镜说:“听说这个老八路身手不错,又有一定经验!不过再嘱咐魏大虎他们,为了保险起见,穿插突击一定不能过早!”“是,我再给他们打个电话!”

  攻城的炮火仍在一片硝烟的天津城内翻滚,城防四面上千门大炮一起发出轰鸣,各种炮弹接连不断地向城内纵深呼啸射去。城内的防御体系火光冲天,重要的防御工事纷纷土崩瓦解。在西面重点突击的和平门、小西营门一带,以及城防之外的开阔地带,连成一片的敌军防御工事已成为一片硝烟火海,面目全非……

  112师的左翼是113师攻击的地域,此刻,在指挥所内的师长徐绍勇拿着望远镜,凭借他丰富的经验对参谋长李忠信说:“瞅见前方炸毁的缺口了吗?我们的突击队要赶在敌人补充兵力之前越过去,李忠信又看了看怀表说:“还差五分钟!”“告诉咱炮兵营,炮火向前延伸,同时下令:给我上!”“是!”……

  炮火轰击才停了15分钟,军指挥部参谋长曹里怀就接到113师的电话:“337团红七连已经把红旗插在了天津城墙上,小西营门的突破口被打开了!”李天佑:“这个不要命的‘毛猴子’是不是又火烧腚了?”紧接着,右翼主攻的112师也来电话报告:“攻城的尖刀部队也取得了突破!”负责从西向东打主攻的副总指挥李天佑举起望远镜仔细察看,兴奋之余机敏地提示:“炮兵破坏还未停止,突击部队怎么就先上去了?”可他心中知道,这两个主攻师在互相争先较劲啊。

  参谋长曹里怀连忙拿起电话与炮兵联系,得到的回答是,“炮兵轰炸的方位已经主动向城内延伸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参谋长曹里怀又拿起望远镜向前观望:只见我三十八军两个主攻师的突击部队,在密集炮火的掩护下,在整个西面五公里的方位,同时开始向西城门附近的城防线发起攻击。手榴弹、炸药包相继在战壕和碉堡处爆炸,火花四射。敌人在此处的67师一个营的兵力,很快被击溃,少数负隅顽抗的敌人被334团二营毙命在壕沟上下,退回去的敌人又遭到自己的机关枪扫射……紧接着,剩余的碉堡分别被炸毁,西营门附近的城防线就被113师突破,英勇的战士们越过了战壕、城墙的缺口,开始向城区冲击……

  112、113师两个主攻部队的前卫突击队并肩突入城内,在忠庙大街和西关外大街又突破了敌人的第二道防线。

  刘世杰和田源也带着警卫班,跟在充当第二梯队的三团三营后面,向突破的西城区跟进。走在刘世杰、田源前面的是警卫营一连三排二班的三名突击队员,跟在刘世杰左右的是三排长李锐带的两个战士,其余六名端着冲锋枪的战士跟在孙孝武的左右和后面。

  但当前卫突击队进至永民街、邢家胡同清化寺街东口一带,便遭到了的人顽强的抵抗。那里的敌人凭借高楼和碉堡的优势向我军射击,敌人的炮火也开始向突破口一带猛烈轰击……这里的敌人还发起了反冲锋,企图将撕开的口子堵住。这不仅造成了突击部队的人员伤亡在不断增大,进攻的速度也迟缓下来。

  在三十八军指挥所内,由于炮火把电话线炸断,几位指挥员对突进部队在城内的进展情况不尽知晓。急得李天佑、梁必业和参谋长曹里怀在指挥所内直转悠。参谋长曹里怀是参加了湘南起义的老井冈,曾在红军时期担任过少共国际师的师长,在东北联军担任吉林(长春)军区司令,独立三师师长。这位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三十八军首任副军长兼参谋长,早有准备地向李天佑、梁必业主动提出:“我到前面去看看,不能像聋子似地都憋在这里!”

  政委梁必业看到李天佑也跃跃欲试的样子,考虑了一下说:“那就让曹军长带着参谋和警卫先去吧!”李天佑也点头表态说:“那好,这是老规矩,总部也会同意的。别忘了老曹,告诉各部队注意同指挥部保持联系!”

  在天津警备司令部的地下室内,指挥官们对西城门处这么快被共军突破很是震惊。陈长捷对他的副官兼参谋长说:“西面被首先突破主要是我们判断上失误,错把151师调到了北面。另外,共军也是靠强大的炮火突进来的。告诉刘云翰(八十六军军长)和林伟涛(六十二军军长),要依靠城内的坚固工事进行抵抗,并且组织反冲锋,把撕开的口子堵住!”

  第六集团军司令邱守鼎却建议说:“林彪的部队在攻城上已经有了成熟的经验,突破口很难再堵上。我们应该向北平求援!”

  陈长捷:“傅司令刚才已经说了,华北所有的部队都被共军围死了,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还怎么祈求能有部队前来救援?”邱守鼎无奈地说:“危难之中,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保命啦。”

  深夜,副军长兼参谋长的曹里怀,带着参谋和警卫员按照突破的道路,迅速深入到城区之内。这一行三人冒着四处乱飞的枪弹,机敏地沿街道的墙边穿越着……他们在花园大街很快找到了113师的指挥所。曹里怀见指挥所里只有师长徐绍勇和政委王树君,他简要说明:“急需深入城内掌握情况,并靠前指挥。”

  徐绍勇汇报说:“各个尖刀营正向城区的纵深穿插冲击,由于电话线跟不上,副师长唐青山和参谋长李忠信到前面去了。具体情况如何也不太了解。”

  曹里怀听了,便同徐绍勇师长说:“带我到前面看看!”政委王树君:“你们都去了,谁在指挥所指挥?”曹里怀知道王树君也是当过团长,懂军事,就说:“这里的天塌了,由你顶着!”三人同时哈哈大笑。

  徐绍勇带着警卫员和一名参谋转身就随曹里怀来到指挥部门外。徐绍勇故意询问:“曹军长,咱们怎么走?”曹里怀往旁边一看说:“咱就乘这家伙到前面去,还安全。”徐绍勇马上对警卫员大声喊道,让司机开门,咱们也过过这王八壳子的瘾!”“是!”警卫员马上通知装甲车司机打开了后面的车门。徐绍勇喊道:“来吧,军长大人,咱这装甲铁乌龟,早就给你准备好了!”二人在全副武装的参谋、警卫员的陪同下,进入了座舱。徐绍勇马上命驾驶员随着突进的部队向城区突突突地开去。

  装甲车在向前行进中,时而听见飞过来的子弹打在车体上叮当地响,曹里怀笑着说:“这玩艺还挺管用!”徐绍勇:“憋屈死了,哪赶上在下边跑着痛快?”曹里怀:“这打穿插,子弹可没长眼睛,怎么也比你光着膀子安全。”

  徐绍勇:“光膀子的那是打红了眼的‘张疯子’,我上任老团长的外号!我说,曹军长你这名字起得也挺怪的?”“有什么可怪的,在我们资兴树柏村树多,父亲就以李、槐树来给我起名,也是希望我能长大成才。曹里怀是当时参加红军报名时,负责登记的同志把我的名字写错了,也就这么叫了起来”

  徐绍勇:“我看这名字挺吉利,有好东西都往怀里划楞!”他边说边注意从瞭望镜向前张望……“敌人现在是怕咱这铁家伙!既能守又能攻,不信用这重机枪打他一梭子!”他对着前面的驾驶员说。曹里怀:“我看,这子弹还是省着点吧……”

  112师的前卫334团经过7个多小时的激战,逼进市区迂插到西马路与南马路交口,又勇猛地突破了敌人的第三道防线后,在离南门不远处遇到了敌人地堡的疯狂阻击。这也是通向金汤桥的最后一道防线。一营的两个连轮番组织爆破、冲击,均被敌人疯狂的机枪扫射压了下来,已有数十名官兵倒在了前面的空地上。

  魏大虎率领的336团三营的第二梯队,也被隔在离不远的丁字路口。探照灯和照明弹把空旷的街道照射得犹如白昼,敌人地堡中射出的交叉火力,严密封锁了这条通道。魏大虎见前面的部队受挫,向跟进的综合突击队下命令道:“重火力队准备上! ”张二牤边答应边下达命令:“是!二排重机枪火力掩护,三排组织进攻,一排作进攻接替!”顿时,有三挺重机枪向敌人的地堡开始扫射,战士们投放的手榴弹也在地堡的活力点爆炸。三排四五组突击爆破的小分队随之冲了上去……但在敌人的严密的火力扫射下,又有十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几名没伤亡的战士也被强大的火力压得抬不起头……

  机枪连连长张二牤急了,一挥手指挥三排的冲锋枪突击队接替冲锋,并从一名战士腋下抢过一个爆破筒率先冲了出去,可马上迎面遭来了敌人机枪的密集扫射。营长魏大虎把狗皮帽子一摘,大声喊道:“哎,快趴下!……”

  张二牤栽倒在地,咬着牙说:“该死的敌人!”两个救护人员马上匍匐上来,一个喊道:“连长肩部受伤了!”另一个掏出了绷带按在了张二牤受伤的肩膀。张二牤满不在乎地说:“被马蜂叮了一口,不碍事!”

  此刻,正赶上徐绍勇驾着装甲车赶到。一向胆大无畏的徐师长马上指挥驾驶员:“向前挺进,给部队开路!”装甲车驾驶员这才大胆地在马路上迎着敌人的射击向前冲去,装甲车上的重机枪也突、突、突地点射着……

  倒在地上的张二牤一挥手,指挥几名战士端着机枪随后冲了上去,他们以装甲车作掩护,边跟进边用机枪猛烈向防守的敌人射击。当接近了地堡,装甲车司机没了主意,可就听见徐绍勇师长下命令说:“继续往前冲!”装甲车驾驶员见身边这么大的两位首长,恐怕有失,迟疑了一下。徐绍勇再次下命令:“向前冲,我们没有这样娇贵,绝对散不了架!”

  装甲车开到碉堡前面,徐师长的警卫员孙利平夺过机枪猛烈地朝碉堡扫射……连长张二牤与另一个战士嗖地从装甲车的两边冲出,将爆破筒推进敌人碉堡的射击孔,当二人刚滚倒在地,只听轰轰两声,里面的敌人顿时哑火……后面的突击部队很快消灭了周围的敌人。

  徐绍勇在车内近距离感受到这一幕,在烟雾中高声对驾驶员:“好样的,你立功了!”车外的战士也高兴地叫起来:“好样的,哪部分的?等回去让指导员给你们记一大功!”车内的几个人哈哈地笑着,警卫员孙利平打开后车门向外喊道:“我们是师部的,还有军部的203首长。是来给你们记功的!”警卫员打开后车门向外喊道。“啊,203首长也来了!快冲啊!……”

  拐过去这道街,驾驶员汇报说:“前面的部队又被敌人几个火力很强的碉堡给挡住了。”徐绍勇对身旁的参谋小高说:“这前边部队怎么又箍堆了?下去找他们的团干部过来!”很快,高参谋找来的几个团的团长。受阻的团长过来一看,喊着:“是徐大师长来了!”

  徐绍勇:“没看到吗,还有军部的曹参谋长!怎么回事?”大家纷纷汇报说:“打了八九个钟头了,敌人还是顽强抵抗。”是啊,到现在也没抓到几个俘虏,完不成歼敌计划……”

  徐绍勇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方位厉声喊道:“我们的计划是东西对进,拦腰斩断,会师金汤桥,先吃肉后啃骨头!这样,你们337团向前突击前进不变!突过去之后顺鼓楼西大街,东大街,直插金汤桥。339团从右侧迂回进城!你们335团可以从左侧配合337团把这几个钉子拔掉!大家先不要着急抓俘虏……”

  几名干部听完之后,都高兴地敬了礼转身跑走了。112师334团的突击部队很快越过了这道防线,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逐街、逐楼的争夺激战,已经接近了会师地——金汤桥。

  112师二团八连的赵方玉连长与受了伤仍不落后的指导员陈忠孝商量说:“前面这所大楼里面肯定有敌人,他们现在还未察觉我们。你带人将它团团围住,我带人冲进去剿敌人的械!”陈忠孝回答:“这里可能是敌人的一个警察局,他们对这种快速突击恐怕还没料到,应注意抓他们的俘虏!”赵方玉随即带着两个排的突击队,一下子冲进了天津市警擦局。

  敌警察局长李汉元见到面前的解放军,大吃一惊,他连忙举手投降说:“没想到,没想到,贵军真是神速!”连长赵方玉对一排长说:“把他带到桥下,命令他集合队伍!”“是!”一排长押着这名警察局长向金汤桥摸去。到了桥头的地堡旁,一排长拿起哨子一吹,大声喊道:“都过来集合!”

  碉堡里的敌人纷纷走出来站队集合,没想到竟突然在解放军面前都一一做了俘虏。连长赵方玉下令说:“都跟我走。”还没走多远,又见到前面走来一伙吵吵嚷嚷的敌人。连长急中生智地喊道:“弟兄们,快过来吧!”

  前面毫无戒备的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不准动!缴枪不杀!”这一个排的敌人又乖乖做了俘虏。

  河东的敌人终于发现情况不对,开始组织力量反扑。连长命令将缴了械的敌人由几个人看着。带领一排的其他人向桥东开火。枪炮声冲破了金汤桥的宁静。

  此刻,113师的突进部队也冲到了桥上。赵方玉连长高兴地说:“你们到的太及时了,咱们一起打!说完,这两支队伍便摆开队形向金汤桥冲去。”此刻,东面进攻的第八纵队也打了过来。两面夹击很快就解决了金汤桥的战斗。

  1949年1月15日凌晨2点30分,东、西两面夹击的主攻部队顺利在金汤桥会师。刘世杰和田源带着警卫班,紧紧跟在尖刀营的后面,也在会师后不久抵达了金汤桥。田源他们欣喜地看到东西对进的两支部队的战士,争相在会师处举枪拥抱,桥上桥下红旗招展,人流滚滚。

  田源拿出相机,借着月色和天空不时划过的枪弹光亮,拍下了东西两军在桥上和桥下会师的场景。田源已将这一珍贵的镜头拍了下来,孙效武也用发报机向师部报告了会师的消息。

  凌晨,会师的部队开始向南北两翼穿插分割,攻坚战斗打得更加紧张有序、势如破竹。敌警备司令部的指挥员已经乱成一团,胆小怕死的头目这才不得不通过广播电台,发表求和宣言;但我攻进指挥中心的突击部队,兵不厌诈,连续穿插突破,继续扩大战果。

  两支部队会师后继续按计划指令向市区扩延。刘世杰带着警卫班也紧跟着魏大虎的尖刀营向敌人的指挥中心插去。112师的几个突击营也已经进入了城防的指挥中心。可接近城防指挥部周围的防御工事更是密集而坚固,明碉暗堡的机枪向各路进攻的解放街部队吐着火舌,在几个路口处还有坦克和装甲车进行顽强的抵抗。

  魏大虎回头瞅了瞅倒在地面上受伤的战士,向跟上来的八连连长和九连连长喊道:“把卫生员留下救护伤员,其余的跟我沿左侧插!刘铁汉:“是,卫生员留下,其余的按进攻队形跟进!”

  336团三营和334团刘海清副营长率领的二营所属的连队已经来到警备司令部,同警备司令部的警卫队交上了火。魏大虎与二营的营长摆手示意,我营从正面突击,你们抄后路从北门包围。很快,带着直捣指挥部使命的近两个连的兵力将这个指挥中心围了个水泄不通。跟进的田源在刘世杰和警卫班的掩护下,又拍下了这组珍贵的镜头。可刘世杰提示警卫班:“还不到我们硬冲的时候!注意打探司令部和广播站的位置,”

  三营突击队在营长魏大虎的率领下,八连和九连的部分士兵,便从南门向天津城防司令部的二层小楼展开了突击。魏大虎手疾眼快,调来两挺轻机枪,选择有利地形对正门实施封锁和掩护;其他人员分成数个突击小组采用冲锋枪和手榴弹,从不同的侧面向敌人的掩体攻击。

  正当警卫司令部的这个特务连在正门与解放军的尖刀部队展开激战,难以招架的时候,后院的北门也想起了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北门外面的两个岗楼被爆破小组炸毁,334团二营的六连在排长邢春福的带领下,向发起了冲击。他们发现这里不但敌人阻击的力量比较薄弱,敌人的一个警卫排长竟将身旁的两个国军士兵击毙,并带上白色袖标同外面突击的我军士兵进行联系。原来,这名警卫排长是我军早已安插在敌军司令部的卧底。在这名内应的积极配合引导下,二团二营的十几名突击队员直奔司令部的地下室。

  1月15日拂晓,司令部里的陈长捷还在同傅作义述说战况,正当他感觉到大势已去、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冲进地下室的七八名战士,已经举枪将地下室所有的指挥官团团围住。陈长捷这位曾经与日军血战鹞子沟12昼夜,助战平型关;又连续23昼夜与日军展开”拉锯战”,拖垮板垣师团的常胜将军,做梦也没想到,他精心修筑的固若金汤的城防工事,仅数小时就被攻破,自己一天多就成了束手就擒的俘虏。在数名武装战士的枪口之下,陈长捷连等众将领围坐在一个长桌前,一个个呆若木鸡,无话可说。可身穿将军服、头戴美国牛皮帽的陈长捷却是对几个战士不理不睬。

  正当此时,营长魏大虎一手端枪一手拎刀闪了进来。他厉声喝问:“你们各自报名,都是干什么的?”旁边的一位副官说:“找你们的头过来谈判。”

  魏大虎大喝一声:“你们这些顽固派少来这套!就两条:一是下命令让你们部队放下武器;二是无条件投降!”

  陈长捷斜眼一看,面前的是位不小的干部,手中拎着的大刀寒气逼人。便承认说:“我是陈长捷,我同意你的条件。”魏大虎:“好,既然你同意无条件投降,就马上给你的部队下令,不要再抵抗了!”只见陈长捷身边的参谋长抬头应对说:“这电话线都中断了,无法下令了。”魏大虎示意说:“你们再试试看……”

  而中断了通话的另一端,觉察到大势已去的傅作义那颤抖的手,听见一阵‘不准动,缴枪不杀!’的喊声后,不得不松开了话筒。傅作义像木鸡一样愣在那里,又下意识地环顾了室内的四周,仿佛共军的喊杀声已经来到了这里。

  此时,刘世杰带领的新闻突击队也及时赶到,田源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相机,取下了这几名指挥官被俘的镜头。刘世杰见指挥部的将领们已经被我军捕获了,可外面的大喇叭还在嗷嗷地喊叫什么要抵抗到底,便给魏大虎使了个眼色,自己带着突击小分队向外搜去。在入口处,他似乎认出了与自己人在一起做内应的敌警卫排长,急切地向他询问道:“你们警备司令部的广播电台设在哪?”这位警卫排长马上回答:“不远,跟我来吧!”刘世杰马上带警卫班剩下的五六个人,跟随着带着白色标记的我军内应,快速插到了只有几百米的广播电台。

  警卫排长李锐见电台门口有卫兵把守,一梭子冲锋枪子弹扫射过去,就撂倒了门外的两个士兵。

  这场震惊世界的攻坚激战已经进行了二十个小时,晨曦洒在广播电台三层小楼的外部。楼内的警卫听见门外枪响,立即向门口射击,封锁了唯一的通道。警卫班的另两个战士向里面投了几颗手榴弹,并趁爆炸的声浪冲了进去。刘世杰手握驳壳枪,护着田源冲了进去。在击毙了顽抗的七八个敌人之后,刘世杰带田源来到了三楼的主播室。他命一名警卫战士将关着的门一脚踹开,他随即一枪击毙了里面的一个手拿卡宾枪正在射击的敌人。他进了主播室见一名女播音员正萎缩在话筒前,便厉声喊道:“谁也不许动!我们解放军已经捣毁了城防指挥部,活捉了陈长捷。请按我们的指示的内容,进行播音。”只见这名女主播双手捂着头站了起来……

  此时,在地下室钻出一名30左右岁的敌少校军官。这名蒋介石安插在天津的亲信明知道落到共军的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直崇拜他的漂亮姑娘们也与自己无缘了!愤怒之下他嘴里念叨着:“我的美人,我得不到你们,也不能留给共产党!”他手中端着美式冲锋枪,一步步上了二楼,他对着一位戴船形帽的女士狂笑着……

  门口的这名女军官正举着双手等待攻进来的解放军处理,用疑惑的眼光瞅着这名少校,可对方的冲锋枪已向她和其他的人群扫了过来,她更加疑惑地倒在血泊中。这名少校又沿着楼梯一步步向楼上摸去……

  正当记者田源将刚写好的播音短文交予这个女播音员的时候,来到三楼的少校军官又高声嚎叫着:“我的美人!跟我一起死!”刹那间扣动了扳机。手握驳壳枪警觉的刘世杰见状,一把将身旁的田源推开,左手神速地将对方击毙。可他的右臂已被敌人射过来的子弹击中。  此时,李锐手持卡宾枪冲了进来,急切地将刘教导员扶住,抱怨自己:“我来晚了一步。”田源急忙蹲下用双手抱住了刘世杰,他急切地喊道:“老刘,伤哪了?”刘世杰右肩膀被子弹贯穿部位的血已经冒了出来。李锐连忙掏出一打纱布快速按住了伤口。此刻,受伤的刘世杰抬起头,焦急地说:“我没事。命令播音员。赶紧按我们的指令恢复播音!”

  田源这才把刘世杰交给身边的战士,来到已经被吓得蹲到了地上的女播音跟前。他指着桌子上稿件厉声喊道:“你的命是我们给你保住的!请按着上面的内容进行播音!” 于是,从大街上大喇叭中很快传来的那位女主播播发的停战公告:“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占领整个天津城,捣毁和夺取了国军的警备司令部。国军总司令陈长捷被俘后,下达如下命令:驻守天津的所有国军,立即放下武器,向人民解放军缴械投降……”

  此时,田源又来到刘世杰的身旁,关切询问道: “世杰同志,伤的怎么样?”刘世杰仰在墙根,毫无惧色地回答道:“我感觉,没什么大事。可我带的警卫班,就只剩四名战士了。”田源此时刚强、感慨地说:“为了救我,你刘大侠也差点光荣了!如果那样,会留多大的遗憾!”

  刘世杰:“都是我一时的疏忽!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去见上帝。我曾答应过我的战友,在胜利之后相聚呢!。”田源:“好哇,我们都有亲人和爱人,一定要坚持到实现胜利梦想的那一刻!”

  外面的枪炮声已经伴着清晰地播音声,在逐渐减弱了。田源将刘世杰扶到隔壁一间空屋子里休息,也让已经30来个小时一直掩护自己的战士,坐下喘口气。可兴奋不已的田源又感慨地说:“你们这些英勇顽强的战士真是太可爱了!都没成家吧?”几位战士都摇了摇头,露出了可爱而羞涩的神色。刘世杰感叹地说:“可惜呀,我们又有许多英勇的战友牺牲了。这胜利是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活着的人,决不能忘记他们!”田源 :“你别说话了,一会就给你找医生!”刘世杰:“ 不用,你抓紧去采访发报吧。”

  田源此时倔强地没有离开,他关切地问道:“老刘,临行前的书信,是寄给你父母的吧?”刘世杰却兴奋如实地坦白说:“一个想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女战友。”田源听了之后大声地说:”好哇!我们现在流血牺牲,不就是为追求解放和美好的生活吗!说实话,我也有一个未婚妻。他是一名教师,家就住在北平。现在,离我们相聚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刘世杰带着一丝微笑小声说:“我们这一次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田源在笔记本上向孙孝武口述着发报简讯:天津攻坚战仅用15分钟就取得城防突破,15小时完成东西对进的分割穿插,29小时便惊人地完成了整个歼敌夺城的重大使命!不仅捣毁了天津城防的指挥中心,活捉了总指挥陈长捷、邱守鼎、刘云翰、林伟涛等28名将官,还全歼了包括天津警备司令部在内的所有国民党守军13万人……

  天津的街道人山人海,游行的队伍打着“庆祝天津解放!”“欢迎解放军”等巨幅标语,敲锣打鼓,载歌载舞,一片欢腾的景象。

  天津这个镇守华北的要塞和北平的东大门被解放军一举踏破,致使傅作义手中主要的王牌和谈判筹码瞬间丧失殆尽;攻占北平也只是个方式和时间问题了。天津解放的第二天(元月16日),平津前线司令部司令员林彪、政治委员罗荣桓送给了北平傅作义一份“关于北平和平解放办法的公函。”

  1949年1月21日,东野司令部参谋处长苏静与傅作义的政工处长王克俊、崔载之,分别在傅作义认可同意的《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书上,代表双方签了字。下午,完全站到人民一边的傅作义带着这份“和平协议”和他的卫队,来到中南海居仁堂,召集他手下的高级军政人员全部到场,当众宣读了“协议要点”和部队向人民解放军投诚、改编的决定。

  1949年1月31日,又是一个震惊世界的好消息:继天津解放之后,驻守北平的傅作义在我党的多方努力之下,向媒体宣布:所有驻平部队起义投诚,北平和平解放!2月3日,在北平的西直门和永定门内外,百姓和各界人士,欢呼雀跃,夹道欢迎解放军的大部队雄纠纠地开进北平城内。田源等记者纷纷于城门之内,拍下了东北野战军开进北平城门的历史照片。

  在三十八军医疗救护站的临时医院,做完手术正在恢复中的刘世杰坐在一张病床上,正在兴高采烈地与伤员们谈论着平、津获得重大胜利的喜讯,他还积极利用与众多伤员接触的机会,积极进行采访报道工作,尤其是详细了解那些牺牲了的烈士们的英雄事迹。他拿着快要记满的笔记本,听着一位两腿都被截掉伤员的讲述:“北平虽然和平接收了,但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打天津的部队却死伤了那么多的官兵!光我们连,就有近一半的战友再也见不着了!其中包括连长,十几位班排长……我,这还是幸运的。”

  刘世杰看着失去了双腿却坚强不屈的战友,拿笔的手在颤抖,这激动感人的话语牢牢刻在他的心里。他安慰说:“马指导员,你休息一会,你手术失了那么多的血!”……一位女护士过来问道:“谁是刘世杰?请回自己的病房。”刘世杰忙站起身回答:“我在这。”他站起身,把笔记本和钢笔装在上衣的口袋里,向病房中的几位伤员说,你们休息,抽空我再过来。

  出了病房这名护士对刘世杰说:“是师里首长前来探望。”刘世杰赶忙用右手整了整衣帽,快步朝自己的病房走去。一进屋,只见政委黄玉坤、政治部主任吴岱等首长已经等在他的病床边,纷纷热情地同他握手,并细心询问他右臂的伤势。刘世杰毫不在乎地回答:“有惊无险的一点轻伤,几天就好了。”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吴岱便格外关切地说:“攻打天津的战役,你们的任务完成的很好。我给你和田源都报了二等功! ”

  刘世杰用左手敬了个军礼:“谢谢首长!我在医院这几天,顺便采访了一些伤员,积累了许多他们攻打天津的英雄事迹,我准备整理了一份攻打天津的资料,再配上田社长拍摄的照片,然后带回师政治部。”吴岱:“这很好!我们一定认真对待打天津伤亡的官兵。没有他们,就不可能取得这样辉煌的胜利!”

  政委黄玉坤说:“当地的党组织对此非常重视,正组织当地群众积极配合我们进行善后工作。” 坐在刘世杰对面的吴岱将话题一转,郑重地对刘世杰说:“北平也解放了,我们部队奉命就要南下了。可现在遇到了一个难题。由于天津一战我们部队的伤亡较大,也来不及休整。有一大批轻、重伤员不便再随队南下,可他们又不想轻易离开我们部队。经我们再三考虑,决定设立一个暂时的留守团,将这些轻重伤员聚留在一起,进行一段医疗管理和休整;在适当时机把伤员们拉回咱们自己的福利院。很多工作需要与当地的民政部门协调处理。因此,这个留守团的负责协调工作,就准备暂时交给你刘副政委来承担。”

  刘世杰听了之后,脑袋嗡的一下。这不是让我离开大部队吗?这恐怕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顿时觉得极大的失落和委屈。他马上申辩说:“我马上就出院了,部队南下,可不能把我撇下呀!”吴岱:“出院?我都询问过医生了,你的伤最起码还得三个月能恢复。”他此时懂得他的这位老部下的心情,又加重语气说:“我们绝不想丢下许多像你这样为部队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官兵,才做出这样决定的。你们所有伤病员还属于我三十八军,只是暂时的留守。任命你为副团级的留守处主任,主要是考虑你有政治工作的经验和对外的协调能力。也想让你趁机恢疗一下伤。我们还安排你原来的白守礼营长,任留守处的副主任,来协助你做好这项工作。”

  刘世杰又沉默了一会,这才果敢地表示说:“那我就接受这个任务。不过,我们全体留守官兵,随时准备归队。”吴岱:“好。我们期待着你们这些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伤病员,能够早日康复!无论到什么时候,你们都属于我们这支英雄的部队。我听说你还与一位女战友有书信联系?” 刘世杰窘迫地点了一下头反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吴岱:“是田社长向我透露的。他对你很是感激、赞许,说你政治工作很出色,是部队战士们的贴心人!另外,带着两个孩子的陈玲嫂子在锦州福利院当书记。”

  刘世杰:“这我知道,是我们老团长绍勇师长的爱人。我带的这些伤号,少不了与她联系!”吴岱:“好,希望你能把部队这一遗留问题处理好。”刘世杰:“ 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同时,也会随时关注部队的动向!”

  吴岱又具体交代说:“伤病员大都是北方人,恢复好了的战士,可以组织他们学习训练 。有关生活费用上的问题,可与当地民政部门去联系 。”刘世杰:“请首长放心,我会把这支队伍带好,力争早日归队,再立新功!”

  阳春二月,在北平沿街华灯初上的又一个不眠之夜,三十八军等东北野战军主力明日就要南下征战了。身穿崭新军装的大记者田源在携带照相机女友的陪同下,到市郊医院的军用病房与生死与共的搭档刘世杰进行辞别。

  在一间宽敞的病房内,他见魏大虎、董连成两位指战员正坐在床头与刘世杰、白守礼、张二牤等伤员亲切交谈,禁不住上前握手轻轻地拥抱……这一珍贵镜头,也被刚刚成为新华社记者的田源女友,抓拍到了。

  田源紧紧握着刘世杰的右手感慨地说:“这几个月来,让我认识了你们三十八军———真正为新中国的解放顽强拼搏、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人民军队!忘不了你们这些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好汉!忘不了用生命和鲜血换来了东北、天津和北平解放的革命先烈!我原打算平津战役结束之后,就回到新华社或到西柏坡去采访即将召开的‘党的七届二中全会’,但我最后决定:仍然跟着三十八军南下随军作战!同你们一起继续完成解放全中国的伟大使命!”

  刘世杰也满怀热泪地说:“好,我也力争早日带着康复战友去赶队伍,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这位是?……” 田源:“我的崇拜、跟随者,江华同志。”

  风华正茂、落落大方的江华向大家连连鞠躬说:“我虽然跟随部队南下参战、还不够格,但我会经常来这里采访你们!三十八军也是我崇拜、敬仰的英雄好汉和钢铁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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