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告别梅田矿务局医院


      1975年12月结束了梅田矿务局医院的实习,准备到基层部队锻炼。离开梅田矿务局医院的那天,我们到医院向医护人员和救治过的病人告别,医院的领导、医护人员、病人来到医院门口的场地送我们,看见曾经救治过的烧伤患者的脸上、手上留下的瘢痕,心里特别不好受。医院领导告诉我们,这些烧伤的姑娘们,准备送他们到上海医院去做整形手术,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心里略感欣慰,不由地回忆起最初救治他们的情景。

       赵勇同学说那天,她当时正好在医院门口,远远看见一辆卡车拉着一车“煤”,伴随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直到卡车停在医院院里,才看清楚车上拉的是人不是煤。受伤的工人呻吟声一片。当时整个人是麻木的,也不知道该干些啥事。她记得搀扶的一位受伤的工人,手上粘着一个东西,甩来甩去的,以为是手套,想帮他拽下来,没想到根本不是手套,是手上的皮,当时她的心都在颤抖。

       参与救治的医疗队来自各个地区医院,分别负责不同的病人,我们实习同学也分成不同的组,跟随不同单位的上级医生。赵勇他们这组护理的是一个小伙子,跟随的老师是梅田矿务局医院的,他的治疗方法与其他单位的医生都不一样。他把病人的烧伤创面全部开放,不用任何敷料覆盖,定时给创面上喷洒虎杖酊,让伤口慢慢干燥,病房里都是虎杖酊的味道。赵勇同学怕病人的伤口感染,就用纱布给病人缝了一个简单的短裤让他穿上。他每次起床时,怕碰着他的创面,只好把头伸在他跟前,让病人的双手勾住她的脖子,颈部用力把病人带起来,当时也顾不上分什么男女的了。后来这个小伙的耳朵一直感染不好,想了许多办法,最后只保住了半个耳朵 。

       有位拄着双拐的年轻病人急匆匆地赶到医院门口,他看见我停了下来,微微一笑问:“医生,你们要回广州了吧?"我回答:“是的。”看着他右下肢没有穿鞋悬着,想起来这个病人是在几个月前, 一场机械事故截断了他的右脚掌,当时我接到通知到离医院不远的火车轨道边接病人。我沿着火车轨道的方向走,半路碰见几个矿工轮换背着这位受伤的年轻人,向医院跑来。受伤的矿工右下肢用衣服包扎的伤口渗着血,旁边有位工人手上捧着他的断离的脚掌,看见我过来着急的问我“这个脚能不能接上。”我立刻接那支断离苍白的脚掌,沿着轨道线飞快向医院跑,后面的矿工紧跟着我加快了步伐。在医院门口看见孙教员在那等 候,我气喘嘘嘘举着这个断离的脚掌问孙教员“这只脚掌可以接上吗?",孙教员眉毛竖起瞪了我一眼,冷静地对我说:“先把病人送手术室吧。”后来我知道了,当年的梅田矿务局医院还不具备这类手术的能力。毕业后多年,孙教员见到我,还提起我拿着断离的脚掌,朝医院快跑这件事情,说当时他特别感动,认定将来我一定会成为好医生的。 一位三岁小姑娘拿着她和她妈妈的 2张照片送给我,小女孩的妈妈是个护士,我值班的时候,她常常给我端来桂圆和红糖熬的糖水,我抱起小女孩,不舍的眼泪止不住流下来,他们送的照片我一直保留着,但是已经记不起来这位护士的名字了。

       看见不断有护士、医生及其他工作人员、相互搀扶患者、拄着拐杖的病人赶过来,恋恋不舍的与我们告别,听见矿务局的朱院长对孙教员说:“我当医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 的场景。”

       告别了医院的患者、领导,我们从医院回到招待所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火车站。站在院子里看见3个当兵的男同志从招待所大门进来,认出其中一个是一区队的焦自修区队长,他们是下一批到梅田矿务局医院实习的男生班。孙教员听见声音从宿舍走出来,告诉他们马上要送我们上火车,并嘱咐他们先安排住下来。孙教员把我们送到火车站站台上,大家都看着他,想让他和我们一起坐火车去部队,孙教员一直没有回答。谁知开车时居然发现孙教员和我们一起上了火车,大家高兴的又叽叽咂咂起来。因为我们是从中途上车,没有买到座位票,火车上的人很多,我们只能站在火车过道或者两节车厢的空地之处。看见和我们一起站着的孙教员,我问他:“您不管男生了吗?”孙教员说:“他们班还有一些同学明天才到,先把你们送过去,我明天回梅田。“听见孙教员这样说,我想,他一定是不放心我们,或者是不舍得我们。

       我们中午从广东韶关坪石火车站上车,下午到达大坑口火车站,部队派了一辆卡车来接我们。刚从火车上下站台时,也不记得是哪位同学的一件行李忘记拿了,着急的转身又上火车去拿,车厢的列车员也跟上去帮助寻找,列车长叫我们不要着急,我们都在站台上,等着这位同学找到行李下车,原来她把行李放在座椅下面,慌忙下车时忘记拿了。为此,还造成列车延迟发车几分钟,想想那时老百姓对军人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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