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之章 第二章 身份
近一个小时后,一行人到了市公安局,时间是上午八点三刻。
刘伟亭:“三哥,您这个破车啊,得好好拾掇,不定哪天就要出大毛病。”
上车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仨,武清风半道在公路管理局下车,去调公路的监控。桑书远打个哈欠,让大李去找秦法医,一旦有什么收获立刻通报过来。
在小会议室坐定,桑书远问刘伟亭有什么调查思路了,刘伟亭叹口气:“冇啊,身份都不明,从何处下手?”
桑书远不认同:“其实收获已经不小了,已经知道凶手和死者,应该是夜间从市里过去,查监控和查车子肯定会有收获;而案发现场的情况,地点和作案工具也都能确定,也能基本确定案发时两个人,凶手和死者,其实,已经比很多的凶案线索多了不少。”
刘伟亭想了想续道:“嗯,确实。我是这么想啊,再过一阵,死者的死亡时间确定后,再反向推回去,看看能还原多少。”
桑书远同意:“对,死亡时间非常重要,是个推理的前提;另外,还有死者的身份,如果能够确定,那会大大缩小破案的难度。”
刘伟亭:“等等五哥的消息吧,可能最实际的调查,是从车子开始。”
桑书远闲来无事,开始抽烟,他递过来一根,刘伟亭摆手:“我没你那么勤,一天最多半盒烟,这回家还一通埋怨呢。”
桑书远笑了:“老婆管得严?”
“倒是不严,也让抽,可每次和你泡在一起几天,那身上味道太大,我自己都受不了。怎么,桑夫人就没意见?”
提起家事,桑书远的目光开始黯淡。刘伟亭借机探问他,家里到底最近怎么了,让他整个人都没精神,甚至说有些颓废。
桑书远没好气儿:“还不是因为孩子考学的事儿!”
趁着等待的工夫,刘伟亭把桑书远的烦心事摸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桑书远的儿子已经念到初二,快面临中考,而他的成绩,偏科且总分不高,按现在的排位,不说桑夫人念念不忘的省一中,连普通的高中都困难,这就让教育口出身的刘丽娜十分焦虑。
于是她利用自身的资源,请了不少家教,孩子本在中二年级,很逆反,开始抗拒学习。做为一个内卷的母亲,刘丽娜很强势,对儿子开始打骂,这让桑书远很反感。他的想法是儿孙自有儿孙福,自然发展身心健康,能自食其力孝敬父母的娃就是好娃,强扭的瓜不甜。于是他开始偏帮儿子,儿子有了老爸的支持,愈加反叛母亲大人。
其结果是功课每况愈下,而刘丽娜的火力转向桑书远,雷声之后必然大雨,口角之后接踵肢体冲突,双方都动了手。刘丽娜报了几次家暴,而来的民警知道施暴的是刑警队长,那自然是管不了。
心急的时候,桑书远说不怕娃上不了大学,起码能想个办法让儿子进公安系统,招致桑夫人的怒火转向整个公安系统,这让家庭矛盾上升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来龙头之前,刘丽娜递交了离婚诉讼,甚至闹到了安处那里。
安处自然是劝和不劝离,想把这事儿压下来。原本换岗龙头不需要桑书远出马,毕竟他属于刑侦专家,省城也离不开他,但是为了先拖一拖,让双方都冷静下来,安处签字点将,让桑书远先借工作躲一躲。
现下的情况属于节骨眼上,如果没有一方主动低头的话,婚姻难以挽回。安处和司处长都劝桑书远示弱,桑书远还没想通。他倒不是犯犟,只是觉得这次妥协了,以后自己和儿子更没地位,而主要矛盾也没有解决,不是个正解。
刘伟亭听后沉默不语,想着如果是自己处在这步田地会怎么办,好像也没啥两全其美之策,他只好说几句宽慰话聊表心意。
此时桌上电话铃响,刘伟亭抄起电话,他掏出记录本和笔:“嗯嗯,能确定吗?我要百分百的确认。”
桑书远询问的目光看向他,刘伟亭撂下电话道:“死者身份确认了,比对电脑里保存的指纹照片,是本市光明福达贸易集团的老总,雷宏达,指纹对上了。”
桑书远竖起一根手指:“雷宏达,雷宏达,你记不记得刚来时摸情况那次会吗?就是市局交接那次会,好像提过这个名字……”
刘伟亭:“我记得,那次特意提出了解本地黑道情况,方处长介绍过,有这个雷宏达,是黑道上的。”
“黑道仇杀?”桑书远猜测。
刘伟亭:“有名字就好办,咱们让方处配合一下,最好给支援两个熟悉情况的同志。”
方处长得知是雷宏达死了,很是诧异,他给两人让烟,理了理头发道:“雷宏达属于黑道不假,他们地下还有个排名,这个雷宏达排名老九,很年轻,现在才三十多岁。我手里的资料记录,大概是十几年前来本市,起初是拜在那个老三焦三爷门下,然后干了一阵歌厅,又转到倪老大门下,据说是因为精明强干被倪老大看上了,倪老大还专门开堂会,把他提拔到老九的。”
桑书远问道:“他犯过案子没?”
方处长摇头:“这人典型特征是聪明过人,很油滑,没露过破绽。”
刘伟亭有疑问:“没犯案,怎么会留下指纹?”
方处长:“我看过雷宏达资料,好像那次只是斗殴,事儿不大,最后也没拘留,只是按了指纹,具体情况,可以找万龙分局的于局长了解,我听说,他和这个雷宏达还有些关系。”
桑书远:“哦?哪样的关系?”
方处长笑了:“我听老于说过一次,早就忘了,你们直接问他吧,他经办的。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次斗殴时,好像雷宏达还不到十八岁。”
刘伟亭心算:“都十几年前了,咦,不是2013年后犯案才正式开始留指纹吗?”
方处长自嘲:“我们收集得早,龙头市治安不好,有几年黑道也比较猖狂。打2000年开始,凡是接到报案的,我们就开始留指纹了。挺好,靠指纹也破了不少案子。”
桑书远:“方处,您对这个雷宏达好像还挺关注的。”
方处长:“那不是咱们的本职工作嘛,凡是那些个有名号的,都有资料记录。不过这个雷宏达我还有印象,他干的坏事好像不多,手底下小马仔不少,好像都挺死心塌地的。”
刘伟亭:“这份资料,您能给我们吗?”
方处长:“我手里这份,基本算是留底的,记录的都是要点,最详细的资料,在万龙分局。老于手里那份,比我的详细。”
半小时之后,桑、刘二人已经来到万龙分局,桑书远观察给他们张罗茶水的于国峰,岁数五十多,满脸沧桑,眉间很深的川字纹,说话稳重。
于国峰倒好茶,展开笑颜:“自我介绍一下,于国峰,83年参加工作,干了三十多年啦,还有四年退休。”
桑、刘互相介绍完,直奔主题,要于国峰提供雷宏达的资料。
于国峰放下手里茶盅,瞪大眼睛:“雷宏达吗?他犯案了?”
刘伟亭:“没有。”
于国峰眉头一扬:“要多详细的档案?我去拿。”
刘伟亭:“越详细越好。”
于国峰报来一大堆文件袋,递给刘伟亭最上面一个:“来,从档案看起吧。”
刘伟亭从档案袋抽出一叠纸,翻开,口中念叨:“1984年出生,比老于你参加工作还晚一年啊。1991年蟠龙区第二小学,1997年蟠龙区第一中学,1998年初二时肄业,初中没上完,这是肄业证不是毕业证,校长是……不太清楚……秦……太平。”
“是,1984年生人。他到底怎么了,能劳动您二位?”
桑书远盯着于国峰的眼睛:“今天早上发现他死了,就在游乐场。”
于国峰张大嘴:“死……了……?游乐……场……?”
桑书远:“老于,你好像很吃惊啊。我听方处说,你和这个雷宏达,还有一点儿关系?”
于国峰缓了半晌,喝了一大口茶水:“是,确实。我的父亲和这个雷宏达的爷爷,是战友,抗美援朝时的战友。他爷爷雷爱军救过我父亲命,两次。”
桑书远试探问:“哦,那就不同了,过命的交情,那您,这些年多多少少也照顾过雷家人吧?”
于国峰回过神:“照顾,有,但徇私枉法,没有。”
桑书远笑:“都是哪方面的照顾呢?”
于国峰犹豫:“很早时,雷宏达聚众斗殴,我骂了他一顿,正告他别给他爷爷丢脸,他爷爷可是战斗英雄,立过功受过奖的。嗯,好像还有一次,雷宏达改名字,他爸雷天明求到我,我帮他办了。”
刘伟亭:“改名字?您是说雷宏达原先不叫这个名字?”
“对,原先叫雷达,也确实不像个人名,雷天明说是他爷爷给起的。”
桑书远微笑:“这些不算啥照顾。其它就没有了?”
于国峰:“大概就这些。。。。。。吧。人家救过我父亲命,要是当时牺牲了,也就没我了,所以嘛……”
桑书远:“可以理解。”
于国峰:“桑队,嗯,我应该叫……桑处?”
桑书远一挥手:“啥啊,叫我小桑就行了,我比您岁数小。”
“那,还是叫桑队吧,雷宏达,确实是死了?”
刘伟亭插话:“确实,死得挺惨,石头砸死的。”
于国峰低头不语,再抬头时眼睛里噙着泪水。
桑书远惊讶:“老于您这是……?”
于国峰眼睛微微发红:“这老雷家,也真是挺惨的。算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果雷宏达真死了,有些事情我才能说。”
桑书远诧异:“人死了,才能说?”
于国峰:“其实,雷宏达从2007年起,就是我的内线。通过他的帮助,我们打击了不少黑恶势力。”
刘伟亭:“啊?这个方处没提起啊。”
于国峰:“市局的领导们都不知道,这是为了严格保密,保护线人的安全。我这里有一份秘密记录,我拿给你们,”他走过去打开屋里的保险柜,取出一个档案袋:“就是这份,你们可以看,但是不能拿走和复印,更不能引用和曝光,暂时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份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