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后来说,如果他没有拍摄《逍遥骑士》,他可能去了欧洲,拍些“臭味熏天的”片子,并且用赚来的钱在马达革斯卡买一个农场,在那里他可以坐在生机盎然的草地上,使自己的余生充满快乐。结果他去了毛伊,逃避他突然享有的声望所带来的压力,并且冥思苦想着要征服好莱坞什么样的天地。
随着最近的成功,彼得漫不经心地为简和亨利制造出了些麻烦。他们二人不论存在着什么别的分歧,却始终会一致地认定他是个骗子。经费低的《逍遥骑士》向好莱坞制片业的陈旧的规章制度提出了挑战,使他估计能赚五百万美元,而此时他的父亲与姐姐每拍一部片能拿到三十万美元已经是够运气的了。亨利承认他有些害怕,起码对他儿子赚的钱感到害怕。他指出,他要是把他所有的财产全部卖掉也不值那么多。不过亨利不会向恋母变态心理高地完全投降;他告诉《纽约时报》记者:“与已成为经典的《愤怒的葡萄》相比,《逍遥骑士》成不了经典。不过那片子当然正在开辟一种新风格的电影。”
正当彼得起飞之时,亨利的职业已经改成了平飞。他的生活方式并无吓人之处,不过不管他能取得什么样的成功,亨利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在演员生涯中吃不上饭的日子。他总是担心失业,接受给他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片子,即使是他发觉在影片中是有屈于他的身份的角色也无所谓。比如《性与单身女》以及《巴尔杰之战》即是这类片子。他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当我读那些剧本时,我会说:‘你是不是心不在焉哪!这本子太糟糕了!废话连篇!’经理们会安慰我说:‘你瞧,汉克,你喜欢戏剧。你想回来。你拿到了剧本,想去彩排。不过你现在拿到的是票房电影,银幕上是要放一阵子的。’。”
根据某些人的说法,亨利在六十岁上遇到的问题是,他再演主角已经太老了;而扮角色中的人物又老得不够。不过事情比这要复杂得多。他还被禁锢于他几年来创造出来的僵硬的尊贵与居高临下的诚实形象之中,他的这种形象与他银幕外的性格迥然不同,惹得简和彼得指责他虚伪。他的朋友吉米·斯蒂沃特用了一连串的心理学的西方作品来净化他这阴暗的一面——《温柴斯特1973》、《赤裸的刺激》、《莱拉米的人》——并且获得了更名正言顺的演员。不过亨利仍然是没被宠坏的英雄。即使在他六十岁上的成功银幕形象,他也是单纯的——在道德的模凌两可与良心中受到原始的自由洗礼。无论他在《男傧相》中演竞选总统的候选人史蒂文森,还是在《防止故障》中扮演总统候选人肯尼迪,角色是一样的:“国家的道德,”他这样阴郁地说。
他所扮角色与实际的他之间如此不一致,对于他的才智是在有益处的。写有关他的故事并且感觉到了他的性格上的冷淡的记者们失掉了对他演技的欣赏。他的演技使得他的性格永远上不了银幕。亨利直到那个年代的末叶才拍了些与自己的意愿大相径庭的戏。当时瘦子导演瑟吉欧·利昂请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在西方》中扮演一个谋杀儿童与成年人的病态杀人狂。亨利喜欢那片子,一想到观众会说,方达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天哪!那不是亨利·方达吗!他可不会屠杀农庄全家人的!”他会兴奋不已。
尽管《很久很久以前在西方》并未成功,亨利却收到了简写给他的第一封影迷信。她被他扮演的虐待狂所震惊。就好像是她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她父亲似的。
简知道,她已陷入处置家庭的无能为力之中,而这使她烦恼和不安。一天下午,她在谈一篇有关彼得的文章,布鲁柯·海沃德和她在一起。那篇文章的结尾说,在家庭龟兔赛跑中,他的方达家最聪敏的外表会蒙蔽所有的人。简冷淡地说:“他都干了些什么,值得这么大书特书?”这使得海沃德深感意外。
彼得的幸运越发使简感到自己还没有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感到自己落在了后面;感到陷入了充当愉快却无前途的罗杰·瓦迪姆夫人的困境之中。她为了赶上去,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他们在射杀马群,是吗?》中的格洛利亚身上去了。她的第一个举动是把为拍《芭芭莱拉》留下来的、成为她与瓦迪姆共同生活的那些年月的特征的一部分的长发剪成了严肃的三十负妇女的短发。瓦迪姆他自己知道,这是切断她与前不久的她的纽带的信号,并且明白,他们之间发生危机只是个时间问题。
简吸收了所演角色那深沉的绝望情绪,她变得与格洛利亚一样垂头丧气。
和亨利不一样,亨利把表演看作是与自己的精灵保持一定距离的手段;而她则坚信,她越深地投入到所饰的角色之中,就会越好——在做演员方面,还有在做与之相辅相承的人方面。她搬到了《马群》拍摄现场附近的一辆拖车里去住,有时住在那儿,而不是每天晚上都回马里布的家。当她投入到那玩世不恭的角色里去时,她心情忧郁,神色涣散。她在拖车的墙壁上贴些从警察训练手册上剪下来的照片。那些照片照的是些被枪杀的受害者,以及车祸中被压死的人。
简在后来说到她的角色时说:“我分不清什么是事实什么是幻想。一堵黑暗而压抑的大墙压到了我的身上。”在一次非常坦率的谈话中,她把扮演格洛利亚与肚子里怀了一个死孩子相提并论:“我到处走来走去,不知道能在哪儿生孩子。”对于接近她的那些人非常清楚的是,简作为沃奈萨的母亲这样的身份感到勉为其难。她说,有了孩子使她觉得“麻木不仁而又束手无策”,她把自己形容为——“受天罚的葡萄干”——预示着她内心深处感情混乱的总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