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妄图将八路军困死在山区,强迫老百姓在山区与平原之间,县与县之间挖数丈宽、数丈深的垂直沟壕,连接起来达上千华里,以阻止八路军出山进行抗日活动。这些行为,对我英勇的八路军来说,可谓是枉费心机,但对当地老百姓来说,可是个大灾难,即毁掉了大量的耕田,又造成了生产、生活的困难。

  1942年秋冬,家里为挣几个钱,曾替财主家出过几次民夫。一次,我正在患痢疾病,因无钱买药治,只好硬挺。父亲扛活的东家是本姓远支的叔叔家,被摊派出一个民夫,他便对父亲说:“要你儿子替我家出民夫吧。”

  “他正在闹肚子病。”父亲不想叫我去。

  “回来给你点钱,买药治病。”这位东家似乎很关心我呢。

  父亲仍推脱不放心地说:“孩子病了好几天,没有力气干活。”

  这位东家反了脸,对父亲说:“你不让儿子去,你也别在这里干了。”

  父亲被逼无奈:“我回家看看,他能不能去。”

  父亲回到家中问我:“能不能去?”

  从父亲的眼神里,我看到他的难处,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便回答道:“爹,我能去,能去!”

  次日一大早,我拿起铁锹同大人一起去30里外的段家岭西北山南坡下,挖防“八路”的深沟。这条沟宽三丈多,深两丈有余,其目的是将山区与平原地隔离,防八路下山。

  同我一起来的有大批民工,日本鬼子按庄分里干活,每两、三个段还有一个“黑狗子”监工。我们庄分的地段石头多,再加“磨洋工”,进度不快。鬼子一个头来视察,对进度十分不满,冲着那个监工的“黑狗”发起火来:“磨洋工的不行。”

  “哈伊!”监工“黑狗”立正哈腰地回答。

  “这段今天统统要完工,不完不能回家。”鬼子头边说边指我们庄这段。

  “黑狗”转过身来对我们喊道:“太君说了,不完工不能回家。”但不管他怎么吆喝,大家连头都不抬头,仍在“磨洋工”。

  当时,因为我闹痢疾,不时的肚子疼,接连到远处荒草间解大便。那个“黑狗”警察待我第二次解便回来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顺手拿起地上一个扁担“啪”的一扁担,抽在我的屁股上。

  我痛得边掉泪边申辩:“我憋不住了!”

  他又抽我一扁担:“你哪来的那么多屎?”

  “扑哧”一声,连屁带屎从腚眼里喷出,浸透了单裤,我哭着脱下裤子给他看:“你瞅!”

  “黑狗”见状,把沾上屎的扁担一丢,扭头就走了。我用土垃块擦去裤子上的屎,委屈的掉泪。一个叔叔过来安慰我几句,我无奈的又忍痛干了起来。

  西边的太阳落了下去,监工下令收工放行。我回到家已是掌灯的时候。在街上,我见了父亲和财东时,便委屈的哭起来,把今天发生的事对父亲说一遍,那位好心的财主听了后,让我先回家,叫父亲给我煮了一碗面条,端回来给我吃。后来,当我去要出钱时,意想不到的事出来了。

  “那碗面条就是工钱!”财主沉着脸说。

  “那能值多少钱?”我反问道。

  “我跟你说不清楚。”他抬起屁股就走了。

  “一碗面条算一天工钱,还挨了两扁担,你的心也太黑心了!”我无奈地嘟哝着,真是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表面是好心,暗地里都是黑心肠。

  还一次,学校放秋假期间,我顶替大哥为一家地主出民夫,谈好一天一块钱。那天,我和同学田永昇等人一起到三河县与平谷交界处挖防八路沟。

  到了工地,我和田永昇等人在沟沿上向外倒土,见从南边远处顺沟沿来了一群人,有鬼子、警备队伪军,还有个头目人物,边走边指手划脚。当他们走近才看清,原来是日军中佐和伪县长,翻译官,后边是一群荷枪实弹的兵。

  鬼子中佐指着田永昇说:“小孩,你的过来,你们的是哪庄的?”

  田永昇胆怯地回答:“陈蛮子庄的。”

  鬼子中佐又指我问:“你的?”

  我小心的答道:“我也是陈蛮庄的,和他同村。”

  鬼子中佐突然喝斥:“八路来了,你的怎么办?”

  我俩当时不知怎么回事,愣乎乎的站在那里。鬼子中佐“嗖”的抽出身上的军刀,放在田永昇脖子后,我们俩一时吓得胆战心惊。没想到伪县长是我们刘万藻老师写稿赞扬过的人,在一边让我俩快喊,我俩如梦惊醒齐喊:“八路军来了,八路军来了!” 没想到这一喊,让正在干活的民夫们骚动起来,以为八路军真的来了。有的抓起镐、锹就往外跑,有的人扔下篓筐从沟沿上跑远了。

  鬼子中佐突然掏出王八盒子“叭叭”两枪,民夫们听见枪响,争先恐后地爬出沟往外跑。鬼子怎么吆喝也无济于事。中佐又朝逃跑的人群开了两枪,竟将一位民夫打倒在沟沿上,鲜血直流。

  “黑狗们”持枪跑了过去,高喊:“别跑了,回来!回来!”把跑回沟外的人赶回沟里。

  鬼子中佐又用枪对着田永昇和我脚下开了两枪,子弹打在我俩脚前,溅起两股烟尘,他冲着我们喊:“吧嘎!你俩的心大大的坏。”

  我这时不知哪里来的胆,指着伪县长说:“是他叫我们喊的。”

  伪县长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对中佐面前点头哈腰地说:“失言了……”

  日本大搞三次“强化治安”后,伪县长向鬼子献殷勤要在本县推行“治安区”模范县。他胡说什么本县已经奠定了东西新秩序”的基石,人们生活安定了。他的点子还真多,搞什么“勤俭坛产”,搞什么“绿化运动”,“井贷款”、“配给制”等等。

  所谓勤俭坛产,就是让大家打了两口井,井水如同海水一样苦涩不能饮用,用该水浇庄稼地,浇后青苗枯死,好地变成盐碱地了。还把“民粪”撒在庄稼地里苗上,结果小苗都被烧死了。老百姓只有干瞪眼,也不敢说什么。除此之外,还大搞“春耕贷款”,贷的都“联合伪钞”,交的是粮食。更有甚者,这些款按七扣八扣发下来。百姓还没听清是怎么回事,到手只剩下一张债券而已。秋后以粮合价几倍的偿还,真把老百姓害苦了。

  所谓的“配给制”规定每人每月海盐一斤,洋火一盒,根本不够用。老百姓只好用高价买小盐(即硝盐),买打火链和火石,打火取火。

  同时,不管男女、老年、青壮年都要登记办“良民证”,上面有照片,有手印,有甲长手章,共三张。一张交县的特务机关,一张放在村公所,一张做通行证。这些都是企图限制老百姓的活动,防止与八路军接触。实际上有许多抗日人员身上都有这种“良民证”,进城市更方便了,这是日伪政府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后来,我参加了八路军,田永昇到北京南苑中药店当学徒。1950年春,我出差到北京,顺便看了他,并在他那里住了一个夜。我俩躺在一个床上回忆起那年“喊八路来了”这件事,感到好笑,戏弄了鬼子。

  分别时,我俩互送了一个纪念物。他送我一只金星钢笔,我送他一条战利品军毯。1953年探家时,再次去他家拜访,得知他因肺痨病即肺结核大咯血去世,我听了痛感悲伤。

  回头看看,自己觉得经过许多磨练之后,终于解脱了自卑感,树立了信念,勇往直前,走向抗日道路。

  正是:

  东洋鬼子要民夫

  满腔怒火埋心中

  蹂躏民夫当牛马

  终将鬼子西天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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