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接风宴

  这天上午,离开西秀海滩时,我已经告诉郁洁,我晚上设宴为她接风。

  建筑市场管理处田其春处长,既是我的同事,也是我很好的朋友。他和陈忠祥一样,也是湖北人。据田处长说,他上中学时,文科很好,很喜欢看小说,后来上大学学的是建筑,毕业后一直做建筑业管理工作,很多年来已经很少看小说了,但我给他的《天堂鸟》他却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觉得写得很好,并希望女主人公郁洁能来海南玩。因此,这天上午,在西秀海滩时,我就打电话告诉田处长,郁洁来海南了,并请他帮我在“海鲜第一家”订一个包厢,晚上一起吃饭。我让他把皮长白和陈忠祥也叫来。

  我和郁洁从白沙门回到宾馆时,已经4点多钟了。我让阿强先回去休息,五点半再过来,和我们一起去吃晚饭。我特别交代,让他和刘虹一起过来。

  剩下这点时间,除了稍事休息,差不多只够郁洁梳洗打扮的了。郁洁对晚上的聚会显然挺重视,洗过澡之后,她就开始选衣服。她那只大箱子里带的几乎全都是衣服。选衣服的时候,连打开的箱盖上都摆满了衣服,大箱子摆在地毯上,看上去像是在摆地摊似的。

  她先后穿了几套衣服让我看,问我:“这套怎么样?”“这件行吗?”

  最后,她选了一套白色的衣服,白衣白裙,衣服肩头上带有一个斗篷似的装饰,穿起来显得雍容华贵,很好看。

  五点半,小刘来接我们,但阿强没有来。小刘说,阿强不喝酒,也怕人多。

  田处长为我订的是海鲜第一家酒店的208包厢。当我们来到时,皮、陈、田都已经在包厢里了。原来,除他们之外,还有两位女士,一位是省定额站办公室主任文湘,另一位是文主任的妹妹。文主任妹妹是博鳌一家公司的副总,很年轻,去年底,我陪厅领导去博鳌检查工作,去过她的公司,曾见过她,面熟。

  我和郁洁一进去,包厢里顿时热闹起来。大家都很热情。田处长似乎和我在机场时一样,见了郁洁,有点手忙脚乱,热情地去接郁洁的手提包,郁洁微笑着,没有给他。田处长便让郁洁把手提包挂到一旁墙上的衣帽钩上,郁洁就举起来挂了上去。

  我让皮厅长坐主位,皮厅不肯,说今天必须由我坐主位。我于是坐了主位,并让郁洁坐在我左边,紧挨着我。皮厅长选择了我右前方的位子,那位子差不多在郁洁的对面。“我就坐这里。”皮厅说。田处长坐在我右边,陈处长则坐在田和皮之间。郁洁左边过去,依次是文主任、文主任的妹妹和小刘。我向大家介绍了郁洁,同时也把在座的人一一向郁洁做了介绍。当知道皮厅长是吉林人时,郁洁似乎显得特别高兴。

  我把郁洁带给我的伏特加也带去了,准备请大家一起尝尝。但皮厅长不赞成,说这酒应该珍藏着,不该这样随便喝掉。他点了酒店里的酒:汾酒30年;同时还点了红酒。

  文主任告诉我说,今天她做东。

  “李主任,”文主任微笑着,歪着头从郁洁面前看过来,友好地对我说道:“不仅你们男人爱美女,我们女人也爱美女的。”

  郁洁落落大方,听了文主任的话,也没有说什么,只美美地笑着。

  田处长问郁洁看没有看过《天堂鸟》。郁洁说看过了。

  “写得真实不真实?”田处长问郁洁。

  “非常真实,”郁洁说,“把我那几年的生活都记录下来了。”

  皮厅长问郁洁:“有人为你写了这样一本书,你是不是感到幸福?”

  郁洁显出了迷醉地样子,显然感到很幸福。

  “都是一些小事儿,没想到他会写成一本书。”郁洁笑着说,接着又补充道:“他是写得挺好的。我觉得最好的一点是,他在书里没有迎合任何人。”

  这是一种很不错的评价。我一直相信,文学,真实最重要。因此,我在写《天堂鸟》时,尽可能保持客观,对郁洁的缺点也没有隐瞒。没想到她并不生气,似乎还很看重这一点。

  “他写得太早了,”郁洁笑着补充说道:“后面故事更精彩。”

  她竟主动对大家说了她和张军离婚的过程,并又说到张军给我写的那封信。

  “张军在信里写了些什么?”郁洁轻声问我。

  “也没有什么,就写了一句话,既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我告诉她说,“只是他有个做法很不好,他把我给你的信和名片撕了,并放在信中寄给了我。”

  “你真以为那封信是我写的吗?”郁洁问道。

  “我当时是相信的。”我老实承认。

  “我怎么会写这样的信?!”郁洁说。

  仔细想起来,张军这一手还真是挺厉害,可以说是一箭双雕。他把我的信和名片撕掉,这就使郁洁手上没有了我的联系方式。而他把信和名片的碎片寄给我,并似乎刻意模仿了郁洁的笔迹,这就使我不会再和郁洁联系了。以至于郁洁和张军离婚15年了,我竟一点都不知道。难怪郁洁说,觉得我失踪了。听她的口气,她似乎曾希望我和她联系的。而我和郁洁现在之所以还能够恢复联系,唯一的原因,就在于《精质论》和《天堂鸟》两本书。这两本书是从我和郁洁的关系中生长出来的,谁知它们还会反过来反哺我们,让我和郁洁重新恢复联系。这无疑再次显示了我和郁洁的关系所包含的强大生命力。

  “在部队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挺好的。”当说到她和我的关系时,郁洁说道。

  “那你怎么又和他分手了呢?”田处长问。

  “那时候我根本不懂事儿。后来,我看到身边的女孩子都谈恋爱了,才想到谈恋爱。”郁洁说。

  她是第二次这样说了,难道她说的竟是真的吗?

  “我觉得你当初和我分手是有道理的,我们所处的地位差距太大了。”我说:“我家在农村……”

  “那阵子我觉得自己连农民都不如,”郁洁接过我的话说道:“农民至少还有自由。我当时就想,真不如去当农民。”

  郁洁显然并不真正了解农民的生活,她这话不过是强调张军的叛国行为给她带来的打击的沉重而已。我记得曾听郁洁以前说过,她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她现在竟说,张军出走给她造成的打击,使她觉得自己的处境连农民都不如!显然,由于她以前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缺少这方面的磨炼,她在这个过程中所承受的痛苦一定是更大的。我真无法想象她是怎样挺过来的。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郁洁显然也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即使是在说那段时间的挫折时,也没有表现出有任何痛苦和忧伤,相反,她一直显得很开心的样子。

  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我和郁洁是一个整体,别人总是同时敬我们俩,我们也是一起回敬他们。

  郁洁酒量好像很不错的。她面前有两种酒,有白酒,也有红酒。我怕她喝醉了,让她喝红酒,但她和我一起敬别人时,都是端白酒。

  宴会结束时,我让刘虹送郁洁去宾馆。

  “海鲜第一家”离我的住处不远,步行也就十来分钟。

  我步行回家,做了点出差的准备,然后打的去宾馆。

  这天晚上的月亮特别的圆,特别的好。


  8.  鹿回头的故事

  三亚的阳光明显比海口强烈得多,出了火车站,天空亮得刺眼,气温也明显比海口高。

  三亚市园林局钱局长在内地出差,他安排他的司机小邢接待我们。我们到三亚已经是11:40,小邢直接带我们去吃饭,来到了“琼菜坊”。琼菜坊是一家很好的饭店。小邢点了许多菜,郁洁吃得很开心。一些东西她还是第一次吃到。沙虫就是第一次。椰子饭也是第一次。她还吃了不少鲍鱼。

  小邢告诉我,他已经为我们订了三亚湾金凤凰大酒店,并问我在三亚的安排。

  “鹿回头现在怎么样?”我问小邢。

  “正在整修,年底应该就可以开放了。”小邢说:“现在在试营业。”

  “可以上去吗?”我问他。

  “可以的。”小邢说。

  “那我们先去鹿回头,然后再去亚龙湾。”我说,“游玩过亚龙湾之后,你把我们送到酒店就行了,晚饭我们自己解决。明天上午去猴岛。

  “好的。”小邢说。

  于是,从琼菜坊出来之后,我们就驱车去鹿回头。

  转眼之间,我们已经到了鹿回头山下。

  小邢把车子停下了,并告诉我们说,他在这里等我们。

  原来这里是鹿回头风景区的西山脚,是风景区的入口处。风景区里有游览车,汽车不能上去了。透过汽车挡风玻璃看过去,前面有三四辆绿色的游览车正停在那里等客。

  我们下了车,郁洁打开了她的花伞,她左手打伞,右手拿着矿泉水。

  今天的郁洁,上身穿着灰色T恤,下身穿着翠蓝色的一步裙,戴着一副茶色太阳镜,头发在后面扎成一把马尾,脚上穿着黑色旅游鞋,白色短统袜子,整个人看上去既美丽又干练。

  我正想带她去乘坐游览车,却发现公路外侧,紧靠路旁的一道干沟,一片三角梅开得十分繁盛和鲜艳。我于是便让郁洁过来,为她照相。她很听话地走过来,走到路边的榕树前下,微笑着站在鲜花旁边。我于是举起相机,为她拍照。

  随后,我们上了一辆游览车,顺着盘山公路上山。

  郁洁98年来海南时,只去过天涯海角,因此,我决定带她游览鹿回头和亚龙湾。

  “到三亚旅游,应该来鹿回头。”我轻声对郁洁说道。

  “为什么呢?”郁洁问。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我说。

  游览车来到了北面山腰处,路外一座向北凸出去的悬崖上有一座绿瓦红柱的亭子,有几个游客从亭子里过来,显然是准备乘车上山。游览车停下了。我让郁洁和我下车,来到山前的亭子里。一走进亭子,郁洁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情。

  三亚市是一座海滨城市,它的北面是磅礴的群山,南面正对着南海,整座城市呈北高南低之势。鹿回头这座小山是坐落在三亚市南面大海里的一座半岛,这北面的山坡正与三亚市市区隔海相望。尤其是这座亭子,地势虽然不是很高,但四周极其空旷,从这里看下去,整个三亚市竟像沙盘似地摆在面前,景色十分壮观。

  “这里是看三亚市全景的最佳位置。”我说。

  “这可真是在俯瞰了!”郁洁说,似乎感到非常意外,显得很开心。

  三亚市背后的群山之上,云雾缭绕,透过云雾,仿佛可以看到远方的五指山。

  “你知道这座小山为什么叫鹿回头吗?”我问郁洁。

  “不知道,”郁洁说:“为什么?”

  “站在三亚市北面山上看过来,这小山很像是一头走进海里的梅花鹿在回头眺望。”

  “是吗?”郁洁说。

  “是的。不过,这座小山之所以有名,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这就是关于这座小山有一个很美丽的神话故事。海南岛一些重要景点都因为这个传说而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变得更加美丽。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故事乃是海南岛的灵魂。”

  “什么样的故事,”郁洁很感兴趣,“说给我听听!”

  山下又上来一辆游览车,停在山前,男男女女七八个游客下了车,向亭子里走来,其中还有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我于是带着郁洁出了亭子,把亭子让给她们。游览车还停在那里,似乎在等我们。但我们没有上车。我决定和郁洁走着上山。这里到山顶已经不远。

  我于是一边走,一边告诉郁洁那个古老的神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南岭西部的猫儿山地区,生活着一对优秀的男女青年,小伙子叫山仔,高大英俊,靠狩猎和种山为生;姑娘叫水囡,美丽善良,放牧着一支梅花鹿群。他们诚挚相爱,定下了终身。

  就在这时,山谷里出现了一个河狸精,他用毒虫毒草炼制丹药,给环境造成了严重破坏。山仔和水囡于是带领村里人与他作斗争。

  河狸精设下一条毒计。他炼出了一种毒水,可以把人变成动物,丧失理智。这天,趁水囡在河边的草地上放牧,河狸精把毒水泼向她,把水囡变成了一头梅花鹿。为了把水囡和山仔彻底分开,河狸精作起魔法,在梅花鹿耳边念动咒语:‘不问东西,一直向南!’梅花鹿不由自主,一路向南方跑去。

  山仔从山上打猎回来,听说了所发生的事情后,立即去找河狸精决战,杀死了河狸精,然后急忙去追寻水囡变成的梅花鹿。

  海南岛在猫儿山的正南方,梅花鹿一直向南跑,最后渡过琼州海峡,上了海南岛。

  山仔也追到了海南岛,并一直追到五指山,终于追上了梅花鹿,此时的梅花鹿匍匐在万泉河边,已经奄奄一息。山仔立即在五指山上开垦了一片土地,把身上仅剩了三粒稻谷撒了下去,山上顿时长出了成片的山兰稻,山仔就用山兰稻酿造山兰酒,喂给梅花鹿喝……

  山仔为拯救自己的爱人殚精竭虑。一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玉皇大帝告诉他四句话:

  北灭地火,

  西造大江,

  天蓝地苍,

  其灾自禳。

  山仔认真领会着这四句话:“北灭地火”,就是要把岛北端的火山灭掉;‘西造大江’,则是要在岛的西边开一条大河……于是,他不顾一切地开始完成玉帝交给的任务。

  他做了一个大木桶,装满万泉河的水高高举起,奋力向岛北的火山口倾倒过去,倾倒了一桶又一桶,火山被浇灭了。

  接着,他又开始挖沟造渠,把五指山北麓空示岭一股原来向东流淌的水源引向西边,最终造就了海南岛的第二大河——昌化江。

  这时,海南岛的生态环境已经显著改善了,但山仔发现,还没有完全实现“天蓝地苍”,因为西部沿海还有一片沙漠。山仔于是又从尖峰岭的天池挑水去治理这片沙漠。

  原来,尖峰岭的天池乃是南海的淡水水库,归南海龙王管辖。发现山仔每天挑水不止,南海龙王感到非常担忧,连忙上天报告玉帝。玉帝为山仔的诚心所感动,特地批准南海龙王为海南岛送上三天三夜的大风雨,终于使西部沿海那片沙漠也变成了绿洲。

  台风暴雨过后,海南岛洁净如洗,五指山更显得林木葱翠,空气清新。这天一早,山仔抱着他的梅花鹿来到万泉河边。朵朵白云在山前漂浮。山仔伸手扯下一片白云,蘸着清亮的河水为梅花鹿清洗身体。洗着洗着,梅花鹿精神一振,随即站了起来。但当她在水中看清了自己的倒影时,禁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她抬头来看了看山仔,忽然掉头往山下跑去。

  梅花鹿一直向南跑,终于跑上了南海边的这座小山,山仔也追上了小山。

  梅花鹿跑到了小山的悬崖边,悬崖之下,巨浪滔天,响声如雷。

  山仔看出了梅花鹿的心思,当即大声呼喊:

  “水囡妹妹,即使你就是一只鹿,我也永远爱你!”

  水囡显然听到了山仔的喊声,刹那间,她似乎醍醐灌顶,顿时清醒了过来。她收住身子,深情地向恋人回过头来,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梅花鹿变回了原来的美丽少女——

  当我说完鹿回头的故事时,我们也正好来到了山顶的鹿回头公园。现在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位于公园中心的关于这个传说的巨大的花岗岩雕塑:一头高大的作回首眺望状的梅花鹿,在梅花鹿的身旁,一对青年男女正深情依偎……

  “哟,好美的雕塑啊!”郁洁惊叹道,继而来到雕塑前,静静地观看了好一会儿,又很带感情地补充道:“真是一个很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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