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觉得冷,全身都冷,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以为自己马上就会死去。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

  房间是用云顶檀木作梁,拳头大的玉明珠为灯,珍珠为帘幕。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蚊帐,帐上遍秀洒珠银线海棠花,榻上躺着奄奄一息一美人。

  安若素看见那一张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十分惊异,难道自己也像小说里说的那样,穿越到了古代?可是,此时的自己却没有进入那具身体,只是如透明人一般在旁边观看着。

  榻边坐着一个伟岸的男人,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他的脸静默在床幔的阴影里,安若素看不见他的脸。

  这时,进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太监,细声细气道:“万岁爷,了尘大师来了。”

  “况安之。”安若素惊呼了起来,可她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安若素觉得奇异,这是她第一次在不同的梦境中看见僧人模样的况安之。除了服饰,这是一张跟况安之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这个出家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柔软而慈悲,绝世纯净的祥和,是况安之身上没有的。

  安若素受蛊惑般的想伸手去抚摸那张跟况安之一模一样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过他的身体,什么也抓不住。

  此刻,门口忽然闪进来一抹粉红色的靓丽的身影,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倾泻于地,头插蝴蝶钗,薄施粉黛。那张脸似曾相似,只见她气愤填膺道:“皇兄,了尘师父是我最爱的男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明黄色的身影手一挥道:“出去。”

  “放手。”粉色身影被侍卫架了起来,“我是长公主,我看你们谁敢动我?”

  明黄色的身影见长公主大喊大叫,怕她影响床榻上的美人,忙起身,一把拉过长公主,疾步走了出去,拖进了隔壁房间。

  “你闹够了没有?”男子呵斥道,“朕劝你别再闹,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皇兄……”长公主微一楞,唐宣宗第一次对她如此,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对夏妃做的事?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害怕起来,可思及自己的爱人,又斗胆道,“皇兄,你一向聪明睿智,怎么听小启子胡言乱语,说什么把了尘师父的身体化成舍利子就能救夏妃?皇兄,这是糊涂……”

  “大胆!”唐宣宗大声喝断长公主的话,吩咐身边的侍卫道,“长公主对朕出言不逊,又谋害夏妃,即日起,剥夺长公主称号,即刻处斩!”

  “皇兄……”长公主没有想到唐宣宗竟然如此对待自己,可已经晚了。看着唐宣宗的身影渐行渐远,不再求饶,只大声喊道:“李之夏,我恨你!这辈子杀不了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跟你不死不休……”

  刑场上,回荡着长公主涛涛恨意……处理完长公主,唐宣宗屏退左右,跨进门槛,透过屏风,看着床榻上自己最爱的女人,垂着软绵绵的玉手握住的那双刺目的别的男人的手,心中既气愤,又难过……

  “若素,你快醒醒呀。”猛烈的摇晃,让安若素清醒了过来,她看着四周雪白的一片,虚弱的问道。“这是哪里?”

  “这是医院,若素吓死我了。你知道,我跟况大哥看到你一身血的躺在沙发上,心都要跳出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再怎么样也不能自杀呀。”

  “自杀?”安若素还沉浸在刚才那身临其境地梦境中,声音显得缥缈而不真实。

  “好了,不说了,你醒来就好。况大哥去了院长办公室,马上就回来。”

  “哦。”从小自己就做着跟况安之一模一样的梦境,这个梦境也从来没有改变过。可是,这次虽然还是一模一样的自己跟安之,可梦境的内容却第一次不一样,为什么呢?梦境中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看起来好像奄奄一息,难道是自己自杀了,跟那个女人一样生命垂危,这才感召了这个梦境,还是这个梦境蕴含着其他的预意呢……

  “遥控呢?快打开电视。”况安之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对藤原香积道,“按22台。”

  “不是说,怕若素看到新闻不让开电视吗?连手机都让藏起来,怎么这会儿让自己开电视。”藤原香积疑惑的看着况安之。

  况安之见藤原香积发愣,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遥控器,直接按到了22台,只见电视上呈现的画面是在一座古色古香的寺院。

  “这幅名为《禅师的爱恋》的古代名画,就是这永恩寺的镇寺之宝。据说,此画是唐武宗年间由了尘大师所画,画中那句“若真爱,请爱他到极乐净土,因为那里永恒!’则是当时永恩寺的住持远尘大师所题。”

  沉浸在思绪中的安若素,被电视里的介绍惊愣住。这不是自己梦境中听到的那个了尘大师吗?

  屏幕里的年轻记者继续道:“传闻,画中的女子为唐武宗欲纳为妃子的当朝宰相的千金李之夏,可李小姐早已对永恩寺的了尘师父情根深种。唐武宗恼羞成怒之下,便上演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会昌法难’。”

  年轻记者笑容暖暖地又道:“原本佛法就此凋零,可却因李小姐无意中救下了在唐武宗天威下装疯卖傻的光王,即后来的唐宣宗,佛法才得以恢复。下面,我就采访一下永恩寺的住持了缘大师。”

  “请问了缘大师,传闻的故事是不是真的?而画中那句‘若真爱,请爱他到极乐净土,因为那里永恒!’又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像传闻那样,勘破此画的奥秘,可以长生不老?”

  “南无阿弥陀佛!”了缘大师笑笑,“现在的这幅《禅师的爱恋》是贫僧对原来的那副《禅师的爱恋》的画凭着记忆而画的,并不是了尘大师原本所画那副。所以,贫僧对此不与评论。”

  年轻的记者一脸疑惑:“不是说,此画是本寺的镇寺之宝,一直收藏于本寺吗?”

  “《禅师的爱恋》这幅画,从唐武宗时期到民国时期一直收藏于本寺,后来抗日战争时期下落不明。再后来,我经过几番周折,才打听到原画在半年前的一个拍卖会重现,被人高价而得。”

  “既然是寺中所有,为何大师不想办法追回此画?”

  了缘大师若有所思的笑道:“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又岂不是物归原主呢?”

  年轻记者疑惑的摇摇头……

  安若素再也无心看下去。她急不可耐的一把扯掉手臂上打针的输液管,看着况安之道:“我要去永恩寺,现在马上就去。”

  “好。”况安之看着一脸坚持的安若素,对藤原香积试了一下眼神。

  藤原香积心领会神:“你们等我,我把车开到贵宾电梯下面。”

  一个小时后,永恩寺凉亭。

  仿佛是早有预感,当况安之跟安若素、藤原香积来到永恩寺,见到了缘大师,他淡淡一笑后道:“南无阿弥陀佛。施主终于来了?”

  “师父知道我们会来?”况安之递过画卷《禅师的爱恋》,“是因为这幅画吗?”

  了缘师父就着画卷推了回来,看着况安之意味深长道:“这幅画跟况施主有缘,还是施主收着吧。”

  安若素心有千千结,她拿过况安之手中的画摊开,然后看着师父道:“师父,我心中疑虑万千,可以请师父开示吗?”

  “南无阿弥陀佛。”了缘师父道,“施主请说。”

  “师父,为什么我跟况安之会同做一样的梦?为什么我们会相爱,结婚,离婚?既然老天爷让我们相遇,相爱,相守,又安排兄妹的身份障碍我们在一起?”

  “南无阿弥陀佛。”了缘师父叹了口气道,“今生的俩个人能成为夫妻,皆是前世的业缘所感。”

  安若素迟疑了一下,道:“难道人真有前世吗?”

  了缘师父点点头:“无尽的轮回中,有人会因为得不到而一生心心念念,也有人会对伤害了自已的人满怀怨恨死不瞑目,还有些人会因欠的情债至死内疚。当然,也有些很相爱的俩人还想来世续缘的,而所有这些执着的心愿最强者先牵先遇见。”

  “师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了缘师父一脸慈悲道:“你们想听听《禅师的爱恋》这个故事吗?或许你们听完了,就明白了你们现在所有的境遇是为何?”

  “师父,明白了,又能怎样?”安若素有些认命道。

  “南无阿弥陀佛。”了缘师父眉眼慈爱地看着安若素道,“命由己造,境随心转。”

  “请师父开示,我们洗耳恭听。”

  了缘师父目光深邃,看向远处,幽幽道:“那是公元840年的过往。当朝宰相李德裕家有对双胞胎女儿。大女儿李之柔温婉贤惠,与家中门客相恋。小女儿李之夏,活泼开朗,不拘一格。故事要从唐武宗为笼络宰相欲娶之女,李之夏却以死相逼不愿意,最后李之柔只能放弃所爱进宫为妃被人构害至死。李家为此去永恩寺为她作超度的法事说起……”

  永恩寺坐落在巍峨地群山之中,满山苍天大树,林间花丛锦簇。

  李之夏被景色吸引,脚不由自主地向林中跑去。

  随身丫鬟紫竹边追边喊:“小姐,你别走那么快,小心摔着了。”

  李之夏无暇理会紫竹,只觉得心中有股莫名地急切,身体就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己一直往前走,直到一抹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一位比丘,像一座巍峨矗立的山峦,绝静地望山而立,用一种孤绝的姿势凝望着他眼前连绵不断的青山,安雅得像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李之夏的面颊,柔软而慈悲,绝世纯净的祥和。

  李之夏如受蛊惑般地静立于他身后,端详着他,直到他回头。

  “相如秋满月,目似净莲花。”李之夏情不自禁道。她第一次见世间竟有如此好看之人,可惜了是个和尚,要不然自己非得嫁给他不可。

  “南无阿弥陀佛。”僧衣双手合十,“施主,这里是僧舍后院,女施主不宜在此停留,还请速速离开。”

  李之夏忙回神过来,忙道:“对不起,师父。我一时走迷了路,误闯此地,还请问师父尊号?”

  僧人表情波澜不惊:“贫僧法号了尘。今天寺院有法事,一律不接待香客。施主是不是相府家人?”

  李之夏点点头。

  了尘指了指前面的石头小径,道:“沿小路走,第一个岔口向右一直走,便是女寮。”

  “谢谢了尘师父。”李之夏又贪看几眼了尘,才依依不舍地沿小路离去。刚走至岔口,便听见丫鬟紫竹开心道:“小姐,你去哪里了?相爷和夫人找不到你都急死了。”

  李之夏不理她的大惊小怪,只自顾问道:“紫竹,你知不知道永恩寺有个叫了尘的师父?”

  “当然知道。”紫竹一脸崇拜的语气道:“在整个长安城谁人不知道了尘师父啊?”

  “他很出名吗?”

  “对呀。”紫竹笑道,“一个敢拒绝当朝最受宠爱的长公主的示爱,刀架脖子上时,都只斩钉截铁的同一句话,谁人不佩服?”

  “同一句什么话?”李之夏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说,”紫竹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学舌道,“这辈子,我只会穿着袈裟去见阿弥陀佛。”

  “那后来呢?”

  “就在皇帝下旨将他砍头的时候,长公主终究不忍心,求情放了他。最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紫竹看李之夏若有所思的样子,忙道:“小姐,相爷不给我们这些下人议论这件事,小姐千万别说漏嘴。要不然,奴婢的就惨了。”

  “知道了。”李之夏又道,“了尘大师是住在这边后院的寮房吗?”

  “不是。”紫竹神秘兮兮道,“永恩寺大殿后面有个禁地,那是一个冬暖夏凉的山洞,听说里面生长了一朵世间罕至的幽冥之花,叫姽婳千年,了尘师父就住那里面。”

  “大殿后面?”李之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探究竟的念头。

  “小姐?”紫竹看着李之夏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忙道,“小姐,你不会是想硬闯禁地吧?”

  “有何不可?”

  “不行呀。”紫竹忙摆摆手,“相爷要是知道我们私闯禁地,非杀了奴婢不可。”

  “晚上师父们会给姐姐做超度,到时父亲母亲和寺院师父们都在大殿念佛,我们偷偷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有谁知道?”

  “话虽如此,可是……”

  “可是什么?就这么说定了。”李之夏打断紫竹的话,“现在去斋堂吃饭,吃饱了晚上才好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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