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精神支柱

  我和彭志刚从余建中处回到我的宿舍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我的床是由两张单人木板床并起来的,里面,靠墙满满摆着两排书,外面睡两个人还绰绰有余。

  “符小华的父亲在148住院,小华在伺候他。”彭志刚睡在靠后窗的那头,已经躺下了,又挺身看了我一眼,再重新躺下,说。

  符小华就是韩枫的那个小姐妹,她和韩枫的关系非常有意思,似乎兼着丫鬟或保镖两种角色。据说,以前韩枫和小陶晚上约会时,总是带着她,韩枫和小陶坐在拖拉机厂大院外的干沟旁聊天,她就不远不近地在一旁忠诚地守候着。自从韩枫和彭志刚谈朋友以后,如果彭志刚有什么事情要找韩枫却又感到不方便,他就会通过符小华,让符小华去找她。而符小华哩,也乐此不疲,好像认准这正是自己应尽的职责一样。

  显然,在我下午去办公室的时候,彭志刚已经去找过符小华了

  黑暗中,彭志刚问我:

  “你帮我判断一下,我和韩枫的关系能不能恢复?”

  我让他告诉我当时和韩枫分手的真实原因。

  于是彭志刚告诉了我他和韩枫分手的原因。

  彭志刚说,他和韩枫本来是很合得来的,只是后来在双方家庭的影响下,慢慢地才出现了一些矛盾。原来,韩枫的父母,特别是她母亲,一直不同意韩枫和彭志刚好,怕他把韩枫带到南方去。他们就这样一个宝贝女儿——韩枫有两个哥哥,但女孩子只有她一个。韩枫的父母都是济南人,韩枫的大哥在济南工作,韩枫父亲的许多老战友也都在济南,父母亲都想到济南去养老。韩枫母亲的理想是为韩枫在济南找对象,最好是找个医生,这样以后可以照顾韩枫。所以,从一开始,韩枫的父母对彭志刚的态度就不大好,特别是他从烟台调回来,而且开始和韩枫谈论结婚问题以后,对他态度就更是越来越冷淡。

  彭志刚在家本来就是娇宠惯了的,哪里受得了他们这种态度?因此,对老两口也没有好脸色,结果,就使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更叫彭志刚伤感情的是,当他和韩枫父母亲的情绪发生对立之后,他再去她家时,韩枫对他也开始冷淡起来,这使他怀疑她已经变心。结果,每次韩枫送他出来时,在街上几乎都要发生一场争吵。

  与此同时,彭志刚是长子,一直被家里看做顶梁柱,父母也希望他回老家安家。因此,在发现自己和韩枫矛盾越来越大之后,彭志刚终于产生了分手的念头,并终于真的分了手。

  “现在我才发现,韩枫在我心里的地位是谁也无法代替的,我真正爱的人只有韩枫。”彭志刚说:“我觉得韩枫对我也还是有感情的。”

  我觉得关键是彭志刚和韩枫之间不要闹矛盾;只要他们之间不出现裂缝,父母的工作都是可以慢慢做的。我强调说,拥有爱情的人,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的爱情;只要相爱的双方始终保持良好的关系,遇到矛盾和问题,由双方共同来解决,一切矛盾和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我告诉彭志刚说:

  “只要韩枫现在还没有男朋友,甚至只要没有订婚,你和她的关系还是有希望恢复的。我的理由主要有两点:第一,你和韩枫是非常合适的一对,除非你们恢复关系,否则谁要想再找到这样的对象几乎都是不可能的。如果说,在你们的关系还存在的时候,特别是闹矛盾的时候,韩枫对此还有怀疑和幻想的话,那么,分手这近一年来,她对此一定是会有切身体会的。因此,我相信,她也一定有和你恢复关系的念头。第二,韩枫的母亲毕竟是为了韩枫的幸福。当初,在她的影响下,韩枫和你发生了矛盾,并最终和你分了手,对此,她一方面会感到高兴,但另一方面,也会或多或少地感到内疚。特别是如果在和你分手以后,韩枫一直找不到称心的对象,年龄又一天天大了,做母亲的就会不安起来。她有时就会想,与其耽误了女儿的终身,真不如当初不反对她的选择——这就像你母亲一样,她虽然很希望你回家找对象,但当你经过努力一直无法解决问题时,她的立场也会悄悄发生改变。因此,经过这一年时间,在韩枫母亲那边也完全可能出现新的转机。”

  “我现在真是好烦哩,”彭志刚叹息地说,“活着真累啊!”

  “你这是缺乏精神支柱。”我说,“人是需要有精神支柱的。我现在心里倒很优美。就是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比一般的家庭生活也更幸福。我可能会一个人到老。真的,我真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如果说,现在对一般的介绍我又不拒绝,那是因为我考虑到母亲和社会舆论。”

  停了停,我又说道:

  “我这不是不渴望爱情,恰恰相反,我是希望得到充分的爱情。”

  我脑海里出现了探家前最后一次见到的郁洁的美丽形象,同时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情。我不由地说道:

  “呵,想到整个假期没有和别的姑娘建立任何关系,想到我因此而有权利去思念郁洁,我不由得感到特别高兴。”

  “看得出来,你对郁洁是爱得很透了。”彭志刚说,“郁洁如果能嫁给你,你是会感到十分满意的。”

  “是的,那时,我对普天之下女人都目不斜视了。我爱郁洁已经两年了,我爱她是很深入的,而不是表面的。我这个人是讨厌暗送秋波的,对不贞的女人是反感的。我这样彻底的爱郁洁,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她的淳朴,真实,自然。她是不表示爱而爱自在的姑娘。和郁洁在一起,你可以说话,也可以沉默,都会让你感到美丽和幸福。”

  “我爱郁洁的自然美,心灵美,而这样的美是破坏不了的。”我继续说道,“如果碰到其他女人的诱惑,她只要诱惑我,这本身就叫我讨厌了。所以,这种现象是不会发展的。”

  停了停,我进一步说道:

  “我对郁洁的感情,只有另一个和郁洁一模一样的姑娘能干扰,但是,只要是郁洁,她就不会来干扰……”

  彭志刚说:“你对郁洁这样的感情,肯定会影响你以后的婚姻生活的。”

  “这是没有疑问的,如果我结婚,而又不是和郁洁的话。”我回答道,“当然,如果那样,我也是有了过那样的生活的思想准备的。我不会在郁洁之外去寻找真正的爱情。如果那样,那只不过是为了某种义务,譬如为了安慰母亲。”

  我怀着既悲哀又幸福的感情对彭志刚说道:

  “我可能是短命的。当然,我不会死在我母亲的前面。如果弟弟妹妹对我不错,我也可以为他们而活着。我活着,工作着,用自己的工资收入支援他们。但如果对他们也失去了希望,那可就不一样了。这讲的不是自然寿命。——不过,实际上,我怀疑自己的自然寿命也不会长——有个报道员就这么预言过。我想问题是太绝了,对一些事情钻得太深了,譬如对郁洁的爱情。”

  彭志刚那边已经陷入了沉默,而我却兴奋得根本不能入睡,我的那个心啊!

  我想起床出去走走,但伸手拉了拉电灯,只听见开关响,却不见电灯亮——电灯坏了。但还是想起来。思想斗争了好久,才没有起来,勉强躺着。

  我不由得想起春节期间对郁洁思念,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啊!看着四周山峦银装素裹、粉堆玉砌的奇异雪景,我就想到郁洁,我在心里说:“你如果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的!”而吃到可口的饭菜,我又会想到郁洁,心里默念道:“郁洁一定喜欢吃的,她如果在这里该多好啊!”哥哥们轮流着叫我去吃饭,大哥家后门上贴着一张大红大绿的年画,一个姑娘坐在一条红鲤鱼背上,手做喇叭状,好像是刘三姐对歌的样子,我看了这幅画就想:“让郁洁坐在上面更美哩。”看到大嫂忙来忙去,伺候我们兄弟,我又想:“我如果和郁洁在一起,我将改变这种以男人为中心的情况——这或许会被一些人取笑,但我爱郁洁,不如此,不能表达我的感情啊!”

  在家里,我一直在看《哲学》,有时候,对郁洁的思念常常使我神不守舍,使我不得不把书放下,仰天叹息;然而又是对她的思念成为我鞭策自己学习的重要力量,我对自己说:“我应该再博学一些,风度再好一些,才能不让她失望哩!”这又促使我拿起书来。我一边看书,但笔记本上写下的,却尽是思念郁洁的种种疯话。

  我为自己的感情感到奇异,我不相信世界上还能再有一个人象我这样爱着另一个人。

  我于是想到:如果我决定终身不娶,我一定要在什么时候请郁洁吻我一下。我会对她说:“郁洁,记得海涅曾经对一个少女说过,让我在你的唇上留下一个吻,供你晚年回忆吧!我则说:‘请你真诚地吻我一下,让这个吻陪伴我走完人生的历程吧!’”

  我又想到,如果郁洁吻了我,我不如就在那时死去。

  我觉得,我也许真会在那时悲哀而又幸福地死去。

  “如果那样死去,那该多美啊!”我想。

  我于是想到了自杀。因为那样死去也许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在她吻了我之后,我就割断自己的喉咙呢?我是做得到的,而且相信肯定一点也不痛。只是那样会吓着郁洁的。我不能那样,我要服一种药,静静地死去,让郁洁以为我是幸福地睡着了。

  “为了防止给郁洁带来麻烦,我将写好遗书,声明:她是清白无辜的,我不过是以此造成自己美丽的结束罢了。”我想。

  我于是又想到,她在部队时,向她表白爱情是不允许的,那只好等她退伍的时候。对,我要在那时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愿,并在那时死去。我的死并没有违反纪律——这是对某些不合人性的规定的多么悲愤地控诉啊!

  我觉得我和郁洁的关系,特别是我对她的感情,或许代表了一代军人情感生活的现实,似乎可以写成一篇不错的小说了。我很想写这篇小说。我将把郁洁母亲对我的消极态度归结于怕影响她女儿的前程。而郁洁和我当然也是因为这样的环境而扼杀了自己的爱情。

  “是的,我要写,写出自己的才华。”我想,“同时也让这篇小说告诉郁洁,我是怎样的爱她,而她也将看到,在我的爱情里她会享受到怎样的呵护和幸福!”

  估计时间已经是下半夜一两点钟了,但我还是对彭志刚说道:

  “志刚,我构思了一篇小说。


  3.“有些事是不可挽回的”

  第二天一早,我出操回来,彭志刚正在门前的走廊上等我。

  天空阴沉着,似乎没有亮透,走廊上黑乎乎的,我们像是活动在照片底片上。

  “刚才我在148门口碰到了符小华了,”彭志刚说,“她答应吃了早饭就去叫韩枫到这里来,让我八点钟到大院门口去接他们。”

  “好啊!”我说。

  我带他一起去食堂吃过早餐,就回到宿舍里等韩枫。

  八点不到,彭志刚匆匆下楼去了;不一会工夫,他就带着韩枫和符小华上楼来了。

  韩枫穿着黑色短呢大衣,围着大格子长围巾,长长的头发仍然是扎成一把,垂在背上,容貌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有一点沉闷,没有以前那么神气活现的了;好像她并不情愿来似的。

  我让他们在我的房间里谈,我自己去上班,并把房门带上。

  我在办公室待了大约半个来小时,忽然感到不大放心,又回来看他们。我进了房间,发现情况不大好。韩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似乎很生气,说:

  “……有些事情是不可挽回的。”

  “韩枫,你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我问。

  “你不要插嘴!没有用的。”韩枫像一头犟牛,根本不容我讲下去,顿了顿,又说,“没有什么好讲的。”

  也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吧,她接着又补充道:“谢谢你的好意。”

  她还是在来回踱步,一副很不在乎的样子。但我相信,她的内心并不是这样的。我觉得她现在的态度好像有点在演戏,既是演给我们看,也是演给她自己看。我似乎有点知道她内心的感觉。我于是说:

  “小韩,不管怎么样,把问题摆出来,让我们讨论讨论,把问题搞清楚,免得以后后悔。人不要太自信了,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是不能太自信了!”她生硬地说,但又补充说,“人不能太自信,但也不能没有主张。”

  她还是不能坦率地和我谈话,总是别扭着。这使我恼火起来。我于是严肃地对她说道:

  “韩枫,我的真诚,是从来都没有落空过的。我,或者别人,提起一个话头,从来没有不了了之的,也没有这么疙疙瘩瘩的。你今天的表现使我非常失望。”

  “你对有些情况不了解……”她说,态度温和了一些。

  “你说我对情况不了解,好像怀疑我的话很难讲到点子上。”我说,一边生气地把帽子摘了摔在书桌上。“事实上,你和小彭当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会有今天的结局的。我自己是人生的悲剧角色,你们是幸运儿,但我对你们的事情却看得很清楚。你不要以为很了解我,以为我不过如此,不是的。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是可以洞察人的内心世界的。在我面前,任何无意义的东西都是无济于事的。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演戏!”

  韩枫叫彭志刚一直是叫“小彭”的。

  韩枫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有这样的脾气,内心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然而却还是转不过弯来。她不再和我争论,而是转向了坐在床头沉默的彭志刚,说:

  “小彭,我还是那句话,祝你以后家庭幸福。忘了我吧,不要再努力了。”

  我笑了起来,说:“你这几句话倒说得很艺术,只可惜并不是你真正要讲的话。”

  “是的,”韩枫说,“我本来想再讲两句的,但是不想讲了。”

  她的意思似乎是说,本来想讲几句难听话刺激彭志刚的。

  “艺术一些固然是好的。”我接着说道,“但生活往往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按现有的艺术模式来生活当然也是一种办法,但是实际上,更可贵的是创造性地生活,使生活像艺术,丰富艺术。”

  我的意思是,对于确有感情的一对朋友而言,破镜重圆是更有意义的,这比讲几句潇洒的套话要好。

  “韩枫,”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爱学习,爱文学,爱艺术。但是你知道吗,如果我们强行地把艺术套用到生活中来,往往是会破坏生活的。韩枫啊,艺术差一点毁了你哩,希望你永远记住,我们生活着,是为了追求真实的生活,真实的幸福,我们追求艺术的目的也是在此,而决不应该为了使我们的生活更像是某种现存的艺术形式而扭曲它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艺术可就成了纯粹害人的东西了。”

  这是一番有些意思的话。但实际上,我平时并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完全是因为看到韩枫的一些行为突然领悟到的,因为我觉得,她的那些话,似乎完全是在模仿某部电影和小说的主人公的思想和行为方式。

  韩枫对我的态度显得诚恳了不少,但对彭志刚的态度却仍然没有什么改变。最后,她告辞了,对彭志刚官样文章般地说了声:“再见!”

  彭志刚只尴尬地笑笑。

  “志刚送送她们!”我说。

  “我不要他送,”韩枫说,“要送你送。”

  我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因此也没有戴帽子,光着头送她们下楼。

  我估计送到大院门口就会回来的,但出了大门,韩枫却仍然没有和我分手的意思。

  我于是只好陪她继续向西走。我和韩枫并排走在前头,小华跟在后面。

  韩枫告诉我,在彭志刚和她分手以后,他爸爸的老战友已经在济南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而且,已经交往了较长时间,对方对她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她觉得如果和彭志刚重修旧好,有点对不起现在的朋友。

  “可是,你对小彭是有感情的。”我说。

  “这俺不否认。”她说。

  “而只要是这样,你无论和什么人结婚,思想都会开小差的,而这必定影响到对他的感情。从这个意义上讲,你强迫着自己去和他结合,正是对他不负责任。对你自己也不负责任。这不是道德,而是不道德,是残酷。站在男方来说,只要他对生活的态度是认真的,对人生的要求是严格的,是希望得到充分爱情的,那么,如果知道你处于这样的情况,他也是绝不会勉强你的。”

  韩枫开始沉思起来。

  我让韩枫谈谈当初和彭志刚分手的原因。韩枫说:

  “你不知道小彭那个性格脾气哩!他老跟俺爹俺娘搞不好关系,他来俺家一次,俺娘就骂俺一次,结果,到后来,每当看到他到俺家来,俺就紧张得什么似的。俺为了不让俺娘生气,小彭来俺家时,俺不大和他说话,结果小彭又说俺站在俺娘一边,对他没有感情什么的。俺夹在两头中间,实在太难了……”

  “可是”,我说,“你想过当小彭到你家去玩,你不对她说话,他有什么感受吗?”

  韩枫不说话。我接着说道:

  “你和小彭以前的感情是多么好啊,我都羡慕你们哩!但是,你们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困境中来的呢?根本原因,就是你们没有很好保护你们的爱情。昨天晚上,我曾经和彭志刚谈过这个问题。我问他:‘你对韩枫有没有过彻底的爱?’彭志刚认真想了想,回答我说:‘有过的。’‘那么你们的关系怎么到后来又破裂了呢?就是因为在你们的爱情中掺进了沙子。’我说,‘作为一个会生活的人,一定要会保护自己的爱情。只要她到过顶峰,就要把她保持在顶峰上。任何危害爱情的因素,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的,都要及时剔除。事实上,只要你们两个人配合得好,一切问题都是可以克服的。家远?科学家都说,男女两家离得远些对后代是有好处的。父母反对?父母又能真正和你们共同生活多少年?而且,只要你们真正幸福,父母终究是不会反对的;他们的反对是暂时的。重要的是你和韩枫之间不要闹矛盾。当初,你对韩枫有一点不满意的地方,你为什么不对她讲清楚呢?你就对她说:‘你什么问题影响到我对你的感情了。’彭志刚说:‘我怕她说我小气。’哎呀,你看看,只有朴素的感情,而不懂得深刻道理的人就是这样!你保护你们的爱情是你个人的事吗?当我彻底爱上一个人以后,我就会郑重地对她说:‘亲爱的,我已经完全地、毫无保留地爱上你了。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相互之间的关系是最亲密的了。我们要保护这个亲密关系。相互之间,只要发现对方出现了令自己不满意的东西,就要及时指出来,帮助剔除。这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你。因为如果我容忍了你的问题和缺点,这问题和缺点在我心里总要发生作用,就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而这是朋友和夫妻之间最可怕的。所以,以后,我将及时地指出你的错误和缺点,请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小气啊!’”

  停了停,我继续说道:

  “你们曾经是彻底相爱过的,但你们不懂得爱情的珍贵,没有很好地珍惜爱情啊!你的家庭阻拦你去南方,他的家庭又希望他不要留在北方,这样就影响到了你们的热情了。加上‘容忍’,所以问题越来越大,最后导致了关系破裂。其实,如果小彭最初到你家里,感到‘太冷’时,及时提出来,你是会注意的,或者共同想办法解决,事情是完全可以改善的。但他偏偏没有。而你也有你自己的问题!”

  我又讲到看问题要全面些,看一个人也是这样。不要因为和小彭感情破裂过就恨他,丑化他。是的,这是令人伤心的事。但一定要正确评估他实际应该负的责任。不要夸大问题。同样的,对刚刚认识的人,优点不深知,但因为互相客气,缺点更不容易了解。人都是立体的。如果你看不到一个人的缺点,那不过是你还没有走到他的背后去而已。

  我告诉她,她如果不和小彭和好,而和另一个人结合,将来生活中遇到痛苦,她母亲将会十分内疚的。

  我劝告她:“你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生命赌气,你和小彭的爱情是难得的。”

  我们一直在向前走着,肩膀经常撞在一起。讲到高潮处,我激情澎湃,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些观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且不断地打着手势,引得路上的行人好奇地观看。

  “可惜,像你这样的朋友俺只有一个……”韩枫似乎有些惊奇地说。

  “可惜啊!”我笑着说,“就这样一个朋友,你还不认真对待哩!”

  已经到百货大楼前,而且也快中午了,我决定和她们分手。

  “今天就送到这里了,”我说,“什么时候我们再谈谈吧?”

  “好的,”韩枫说。

  “什么时间?”

  “随你,”她说,“你打电话就是了。”

  “一点都不勉强吗?”

  “不勉强,”她友好地看着我。

  我回到宿舍时,彭志刚已经不在我的房间里。我估计他一定是到余建中那里去了,没有去找他,径直去食堂吃饭,然后就回来睡午觉。

  昨天晚上睡得太少,加上又和韩枫说了那么多话,我感到有些累了。

  三点钟,我起了床,立即到余建中家去。彭志刚果然在这里,他心情显得很沮丧。建中和他妻子小陈都关切地问我和韩枫谈得怎么样?我回答说:

  “现在我也没有什么把握,只能说是打了个基础吧。”

  彭志刚于是决定马上回博山去。四点钟,他在148前上了去博山的汽车。

  送彭志刚回来,我在楼下碰到了周副科长。他告诉我,有人找他要一套数学教材,其他几本都找齐了,现在就缺一本第二册的,问我有没有。

  我说,好像有,于是他就跟我上楼来找。

  我们正在找书哩,符小华竟又来了。这搞得我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怕周副科长把小符误会成我的女朋友了。但我也没有解释。我让小华先坐。

  周副科长找到那本书,匆匆出门走了。

  “行了!”小符高兴地告诉我说,“枫姐回到家就哭了,说:‘李观宝的话是对的。我当时我就想对他说‘让我再考虑考虑的’,但是就是说不出口。’我也说:‘他那张嘴是会说’——你怎么那么会说呢?”

  “可彭志刚已经回博山了……”我说。

  “你快打电话叫他明后天过来,我明天下午再来……”

  “还是我到148门口告诉你吧,明天下午三点整。”

  “行,”她说,来到走廊上,准备下楼。

  “能说好不好?”我问她。

  “人不一样。”小符回答说,停了片刻,又告诉我说:

  “不过有时候不好,叫人担心:这人怎么这么能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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