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知道是你”

  这一点很快有了新的证明。

  师里很快将召开全师新闻报道工作会议,总结去年的工作,部署新一年的任务,还要给先进单位和先进个人发奖。此前几天,我一直在做会议准备工作,安排会议食宿,写工作总结,买奖品,还要给奖品(书籍)写字盖章,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这天下午,各团的会议代表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只有296的还没有到,他们离师部近,以往都是开会当天早上直接赶过来的,估计今年也是这样了。

  这天晚上,我在办公室作会议准备情况的最后检查。为了另外一件事,我想找295的一个报道员,但给北招打了两次电话,郁洁都告诉我“北招在讲话”,没有打通。过了一会儿,我决定给296打个电话,强调一下明天开会的时间问题。我拿起电话,还没有吭声哩,郁洁竟直接问我:

  “李干事你要哪儿?”

  我很吃惊:“你怎么知道是我?要是叫错了怎么办?”

  “我知道是你。”她亲切地说道。

  我于是要了295的电话。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不错,我用电话比较多,她这样猜测是有一定把握的。但猜错的可能性也仍然是很大的,因为在我打电话时,科长和张庆春干事都在科里看书,难道他们就一定不会用电话吗?!而郁洁竟说:“我知道是你!”

  我感到非常幸福,心想:“这即使不是心灵相通,至少也表明她在注意我。”因为,就我所知,女兵们在值班时,都只是按信号接转电话,除非有什么特别原因,是不会专门去关注某个用户的。从郁洁对我的电话的反应上可以清楚地看出,她对来自宣传科的电话是特别留心的。

  “她如果心中没有我,她又怎么可能这么快作出‘我知道是你’的反应呢!”

  “郁洁对我态度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呢?是一般的尊重吗?是不知道我爱她吗?是料定我不可能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吗?是的,我对她的感情是纯洁的,是值得尊重的。但她应该知道,我曾经爱过她(现在同样爱她),她难道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是受了她的打击才收敛的吗?”

  我觉得自己对郁洁的感情很像是一群小鱼苗,它们曾经成片地在水面上游动着,但一个小孩用棍子在水面上拍了一下,它们于是才潜入了水底。

  “郁洁难道不知道吗?她难道料定我没有勇气再抬起头来吗?”

  我突然想到,也许郁洁根本就没有男朋友,那封信是她为了疏远我而捏造出来的。

  “不能追求已经有男朋友的姑娘,但追求没有男朋友的姑娘是无可非议的,即使她曾经拒绝过你。”我想。

  我觉得自己对生活还是很有信心的。我对自己说

  “只要郁洁没有男朋友,在深入了解我之后,她会爱上我的。”

  我甚至怀疑,郁洁现在对我的态度,可能正是对我有了新的了解的结果。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我毅然对自己原来的想法作了修正。按说,现在我和郁洁坦率交换意见的条件已经基本成熟了,但我不想马上去问她。我决定继续对她的拒绝佯装不知,让她更多地了解我。同时,我要让她知道我还在爱她,看她是什么反应。无论如何,我必须把问题搞得明白些,决不能让那么一封信就糊里糊涂地把自己的一份真情给窒息了。我对自己说:

  “她如果再次拒绝我,而且非常明白,比上次更明白,我再问她原因,同时请求她原谅我,给我永恒的友谊。”

  “我知道是你。”我反复模仿着郁洁的话,内心感到极大安慰。


  5.一本书

  彭志刚告诉我,家里又给他物色了一个姑娘,要他回去见面,他准备春节再回家一趟。我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因此便和彭志刚商定,结伴回家。

  我提前请了探亲假,买了两张火车票。

  那天上午,彭志刚从博山来到了我这里。

  我们准备两点半钟从大院出发。

  吃过午饭回到宿舍里,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着郁洁的事情。

  “我在回家前必须见她一面,”我想道,“至少要告诉她一声。”

  我看看手表,已经快一点半了。我连忙放下手里的事情,飞快地跑到办公室,拿起电话。

  值班的是王小真。我告诉她,我要回家休假了,问她有什么事情没有,王小真说没有。我问她还有谁值班?她说还有张晓薇。我让她告诉张晓薇。王小真叫我自己对张晓薇讲。我于是也对张晓薇讲,我要回家休假了,同时问她要带什么东西,她也说没有。

  最后,我终于让她叫郁洁来接电话。

  我一面等郁洁来接电话,一面看表,已经一点三刻了。我担心见不到她了,心里颇感悲哀。

  郁洁终于出现在电话里了。我告诉她:“我要回家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什么事儿,”她挺亲切地说,“什么时候走?”

  “今天下午,”我说,同时问她:“我送你一本书,要不要?”

  “什么书?”郁洁问。

  “《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

  “太好了!”

  “怎么给你?”

  “你说呢?”

  “你来拿行吗?”

  “行啊!——在哪儿?”

  “在收发室前面——两点钟。”

  “好的,”她说,“再见!”

  我飞快地跑回房间,趴在床上,迅速从书丛里拿出了那本崭新的蓝色封面的《莎士比亚戏剧故事集》。

  “什么事这么高兴?”彭志刚问我。

  “郁洁一会儿来拿这本书。我送给她。”

  “真的吗?”彭志刚问,很有兴趣的样子。

  他听我说过郁洁一些事情,但还没有见过她。

  快两点钟了,我拿了书下楼。收发室的门开着,下午的报纸已经到了,我进去看了看,并把宣传科的报纸拿了出来,然后来到前面的路边等郁洁。

  两点过两分的样子,郁洁果然出现在大院深处的甬道上,姗姗地向这边走来。

  我恍如进入了梦境,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虚幻起来。

  郁洁来到我面前,她仍然穿着夏装,的确良上衣里面配着鸭蛋绿色的羊毛衫,羊毛衫整齐的领子从上衣小翻领的领口恰到好处地露着浅浅的一小片,和领章帽徽相互辉映,使她那美丽的脸显得更加艳丽,更有神采。

  我把书给了她,同时轻声问她:“上楼坐坐吧?”

  “楼上有人吗?”她仰起头向我的宿舍方向看了看,怯怯地问道。

  “没人。”我说。

  郁洁似乎在犹豫。正在这时,张庆春干事从大院外进来,往办公楼走,经过我身边时,似乎很自然地把我手上的报纸接了过去,没有说话,好像知道不应该打扰我一样。同时,我还看见彭志刚也正站在一边看着我们。“这个老彭!你站在楼上走廊里看也就是了嘛,怎么也跑下来呢!还站得这么近!”我心里想。因为这样给我们造成了很大压力。

  “下次再来吧。”郁洁满脸绯红,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见,又好像是在哀求我。

  我看确实叫她为难,便说:

  “那好吧,我不勉强你。”

  “那我走了。”说完,郁洁微微转身,走进了收发室,好像是去取报纸。

  回到房间以后,我的心情仍然激动不已。

  郁洁接受了我的馈赠!我高兴得不行。尽管只是一本书!

  “它至少表明,郁洁已经不疏远我了。”我想。

  她不仅接受了我的书,还差一点到我房间里来玩!这更是我所不敢相信的。可这又是真的。

  从她的态度看,她并不像那些“解放牌”的姑娘那样,把到男人的宿舍去玩看作一件无所谓的事的。

  她显然了解到我宿舍来玩的严重性,可她竟有来的意思。

  可见她对我不反感。不仅不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有相当好感的。

  我脑子里闪过了“不回家了”的念头,并好像已经预先体会到了春节期间和郁洁聚会的幸福情景。因为从郁洁的神情看,她是准备到我房间里来玩的,只是怕被人看见才没有来。我如果春节不回家,她是肯定可以来玩的。她如果来玩,那该多么有意思啊!

  可是,我又想到了我的老母亲。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就一直和弟弟、妹妹相依为命。母亲也特别挂念我。我早已写信对家里说过,要回家过春节的,母亲这几天肯定已经在天天盼我了。我怎么能又不回去呢?!

  而且,我如果突然改变主意,没有回去,科里的同志们又会怎么猜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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