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公告
哈尔滨《世界儿童手拉手》报 从今天起开始连载本报记者长篇采访笔记《中村教授一家》，以飨读者。
1972年9月，中日邦交正常化不久，黑白花肉牛的培育和管理国际研讨会在中国黑龙江省大粮川牧场召开， 世界著名的黑白花肉牛培育专家中村玉吉教授应邀与会，这里有他血和泪的回忆，也有他惊喜的收获。
会议期间，本报记者采访了中村玉吉先生。请看本报记者的采访笔记《中村教授一家》。
一、遭绑架，离开日本
哈尔滨的大街车水马龙，只见车像流动的水，嗖嗖的飞驰而过。
终于看到了一辆红色的轿车里有一个小姑娘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突然，视线里出现了哈尔滨国际旅行社大楼，小姑娘拍打着坐垫：妈妈，妈妈到了！
妈妈回过头，不用细致描述，她看上去是个中年的妇女，她衣着很得体，向女儿笑了笑：你在妈妈肚子里妈妈就在这个城市里开车，我还不认识国际旅行社大楼？
小姑娘当即在收拾行囊，嘴里嘟囔着，姥姥说：我生下来你就去大粮川牧场……
妈妈停下车：好了，好了，这次你也去大粮川牧场了。
小记者背起大包小包下车，回头，妈妈正笑着和小记者打招呼，她向妈妈挥手：大粮川见。
也就是这个时候，在国旅社大厅里一位年过古稀的日本学者中村玉吉教授手里拿着一本书，还在认真地看着大厅墙上一幅幅放大了的罐头听筒，上面是一头黑白花奶牛照片，下边标明，中国制造；产地：中国·黑龙江大粮川牧场——配有中英两国文字。
中村玉吉看看表，望望门口，出来进去的人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转过身又去看画。
小记者从车上下来一直走进大厅，也在大厅里的人们中寻找，最后把目光停在一位日本老人身上，小记者断定就是她要找的人，于是走在日本学者身后，用日语：您好！您是中村教授先生吗？
中村回过头，惊奇地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背着采访包，手持话筒，还有录像机站在他面前，他看着小姑娘的小脸蛋，不由自主的想伸手，理智地又停下来，忙打招呼：你好，小姑娘，你是？
小姑娘：我是哈尔滨《世界儿童手拉手》报记者，奉领导指示陪您去大粮川。
中村点点头：好啊，好啊。
小记者：有人告诉我，您是位正直的科学家，当年曾在大粮川培育过黑白花肉牛。
中村先生更加惊讶的看着小姑娘，手里的那本书一下掉在地上，小姑娘忙给捡起来，还擦擦灰尘，看见那本书封皮上正是写着《黑白花肉牛的培育和管理》。
大厅里的人开始骚动，外面传来大客车的马达声，一位工作人员进来，恭敬地向中村玉吉说：先生，车来了，请您上车。
他看见了小姑娘：噢！你就是那个小……
小姑娘忙接过话：哈尔滨《世界儿童手拉手》报记者。
那个人摸摸小姑娘的头笑了笑：上车。
这是一辆漂亮的大龙江客车，车头挂满了鲜花，通体大标语红底白字写的是：大粮川牧场黑白花肉牛培育和管理国际研讨会专用车。
小姑娘陪着中村玉吉上车，和中村并坐在临窗的座位上。
车启动了，慢慢驶出了市区，开上宽阔的高速路，中村玉吉把脸贴在车窗上，望着飞速驶过的农田、村庄、山林以及来往鸣笛声的各种车辆。
乘务员过来，给大家送上矿泉水、水果和国旅社大厅广告一样的罐头。中村玉吉还是不忍离开车窗外面的景色。
小姑娘想和中村说话，看他专注的望着窗外，想了想伸手按动了录放机的声音键，一下，整个车里中国古琴曲《高山流水》在车里回荡，中村先生惊讶的回过头，瞪大了眼睛，发现古琴曲是来自小姑娘的录放机。先生不再看外面的景色，沉浸在古琴曲里，那琴声扣人心扉，又像行云流水在车里缥缈不绝，他看着手里的罐头上黑白花肉牛图片，慢慢闭上眼睛。
小姑娘突然发现中村先生的两眼角大颗的泪珠淌下来，她按下停止健，先生睁开眼：不要停下！他的声音很大，全车人都听到了，大家惊奇的看着中村玉吉。小姑娘立即又继续播放古琴曲。
中村站起来，给大家鞠个躬：几十年了，这古琴曲，这大粮川，我怎么也忘不了……
是啊，中村玉吉他忘不了什么？
……
中村教授的回忆：
1937年7月的日本东京。
这个城市如同注射了兴奋剂，右翼好战分子满大街狂跑着，手挥舞着各种颜色的传单，见人就塞，嘴里喊着的是街头大喇叭一再重复的口号：大日本派遣军在支那宛平遭到华北守军袭击……
一个跛腿的穿军装的人塞给中村一张传单，中村看了一下，也是大喇叭喊的那句话，他把传单揉成一团，放在口袋里，继续从公园门口走过；又一个架双拐残废军人用拐杖拦住中村，伸出一只手并不说话，中村明白是要钱，他掏钱，弯下腰放在地上的盒子里，盒子下面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的是：我参加过满洲作战……
中村站起身来，一回头，几个穿破旧军服的伤兵一起围过来，脏兮兮的手伸向他，中村把手伸到自己的口袋里，先摸到那个传单纸团，一个伤兵以为是钱，一把抢过去，打开见是传单， 愤怒地甩给中村，还唾了一口口水。
中村没有生气，他把兜里的钱全掏出来分给大家，然后把衣兜翻在外面，从人群里穿过。
在他的不远处，就是日本国立早稻田大学旳大门。
也许是衣兜已经翻在外面的原因，没人再拦住要钱。他走进早稻田大学门口，在院子里一个雕塑的黑白花奶牛面前站了好大一会儿，转身走进了写着“留学生宿舍”牌子的大楼。
长长的走廊里，两边是一个个的单间，他在一个门口站下了，屋里传出来声音——宛平，在哪里？
另一个声音：你先找到北平……南，卢沟桥……
那个声音：噢！找到了，找到了。
中村推门进来，他看见站在地球仪前面的是他的两个留学生：中国的贺重光，朝鲜的金基哲。
两个学生有些局促，中村走过来，他看见地球仪上东北有人已经用红铅笔圈上。
中村看看两个学生，指着地球仪的东北：谁……谁圈的？
两个学生没说话，中村寻找能擦的东西，学生递过一块毛巾，中村边擦边说：你两个不说我也清楚，又是羽杉正仁，他听说你俩要回国，来打探消息吧？
金基哲看看贺重光：先生，重光还有个“国”可回，我连“国”都没有了。
他说的是日本已经吞并朝鲜！
中村看看贺重光，没说话，搂过两个学生：他的“国”——去上课吧，今天继续讲黑白花奶牛的培育和管理。
早稻田大学不仅在日本，就在世界上也是有名的学府，这里有世界各国的留学生，这里有齐全的科系，有世界著名的学者教授。中村玉吉就是世界上有名的肉牛培育专家，特别对黑白花肉牛有独到的研究。贺重光金基哲师从中村玉吉，很得中村先生的的重视，也希望他俩在奶牛的培育上有所建树。九？一八以后，日本占领了东北，不久又成立了满洲国，贺重光义愤填膺，提出要回东北，他的好朋友金基哲也要跟他去中国，中村极力挽留，让他俩坚持到读完本硕。
刚开始博士课，中国爆发了七·七事变，全面抗战开始，贺重光得到国内的通知要带金基哲回东北（中村玉吉不知道贺重光金基哲的身份），他理解两个学生的心情，不再阻拦，但一定要两个学生听完课再走，两个学生同意了。
由于中村玉吉教授的声望，他的课一般都要在一个很大的教室里上，今天更是课堂上听课的很多，中村的讲台边上摆放着荷兰黑白花肉牛的模型，他在大黑板写上今天讲课的题目，回过身来，看了一下自己的学生，用教鞭指了一下模型：荷兰奶牛在欧洲有着得天独厚的生态环境，可是在日本，它就很难达到产奶和育肥的效果，但，在亚洲，比如中国的东北……
突然台下有人叫了一声：先生——
中村循声望去：羽杉正仁，你想说什么？
羽杉正仁：先生，我想纠正您方才说的一句话，中国现在叫支那，东北已经是大满洲帝国……中村玉吉用教鞭敲下讲台桌：羽杉正仁同学，我在讲课！
课堂上有人不满：先生继续讲！不要打断先生讲课……
等大厅平静下来，中村玉吉指着他在黑板上写下的“中国东北”四个字，继续讲：这里，几乎和荷兰在同一个纬度线上……
下课的铃声响了，学生们陆续走出课堂，贺重光和金基哲走在最后，两人近距离看着中村：先生，我想起来了，羽杉有个朋友在满洲国说要建开拓团，提到要先生去那里培育黑白花肉牛……
中村玉吉：去满洲？
羽杉正仁离开早稻田大学，在门口望着进进出出的学生老师，没发现自己要找的目标，转身进了一个胡同口，他在一个小楼前站了一会儿，推开楼门，在走廊里的尽头，拉开一个房门进屋，他看见一个穿军装的人正在全神贯注的看着墙上一张放大了的东北地图，这个人头都没回，说了声：怎么样？
羽杉正仁坐在一个凳子上：你的观察没错，中村玉吉除了教书，就是培育肉牛……
墙上的地图清晰地看见的几个字是：吉林省滨江道延寿县，那个人手指着：你来看，这里就是大粮川，经勘测，土质肥沃，雨水充足，草原茂盛，和荷兰在同一个纬度线上，真是得天独厚啊。
羽杉正仁走过来：内阁不会有问题吧？
那个人转过身，拍拍手：没问题，我的报告又有本庄司令的批示，以陆军省名义上报，就连中村玉吉都有详细介绍。
羽杉正仁：我的哲力一泓大佐先生，你这个关东军的精英，何必要挂个延寿县副县长头衔，本庄司令同意吗？
哲力一泓：正仁君，副县长那是满洲人习惯称呼，我是延寿县政治指导官。你知道，华北事变后，中共和国民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在支那的军事进攻，战线很长，物资供给困难加大，“以华养华”才是大日本天才的创造。目前，在满洲的百万关东军已把反日军赶到下江一带，延寿已是我们的天下，因此，建立开拓团培育肉牛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让中村玉吉去大粮川也是大东亚共荣事业的需要。
羽杉正仁：还得給吉子施加压力吧？
哲力有一丝惋意：这个女人真的爱上了中村？
羽杉：只是你，赔了夫人又折兵！
哲力：为帝国大业——不过，我真想她。
羽杉：难得回东京，去会会你的情人吧。
哲力：当然要去的，你不知道她的柔嫩的肌肤是多么迷人！
羽杉站起来：那我就祝你荷尔蒙尽情得到释放。另外，情报说贺重光和金基哲确定是满洲共产党员，在早稻田是个危险的人物……
哲力：那就尽早采取……他做了个杀头的手势。
羽杉挥了一下手，走了。
日本东京轮船码头由于战争，几乎挤掉了客运的班次，买到票不容易，能挤上客轮更不容易，贺重光和金基哲要感谢老师中村玉吉，是他凭借多年教授的威望给两个学生搞到两张东京到旅顺口的统舱船票，得以挤上客轮。
当开船的汽笛响后，中村玉吉放下心，他的两个学生已经离开东京这个危险的环境了。他站在离船最近的岸边，为的是多看一眼两个离开的学生，船上的贺重光金基哲也是手扶舷栏向自己的老师挥手。船离岸了，中村刚欲回身，一辆吉普车戛然停在中村身边，下来的是羽杉正仁，看得出他有些失望的目睹了客轮已驶离的码头。
羽杉：走了？
中村目视着羽杉：走了。
羽杉：中断学业……
中村：投笔从戎！
他转身要走。
羽杉：上车吧。
羽杉拉开车门，中村犹豫了一下，羽杉似乎热情地把中村推上吉普车。
羽杉发动车，回过头：先生，你知道吗，哲力一泓从满洲回来了，他来请先生……
中村：请我？
羽杉：是的，广田内阁已把“向满洲百万移民议案”已定为大日本国策，难道先生不想为帝国的开拓事业做出点贡献吗？
中村一手把住车门：什么意思？哲力让我离开东京？
羽杉：先生不要误会，到开拓团也是要您去研究肉牛的培育。
中村拉开车门跳下车。
羽杉：先生您要回家吗？您走到家大概也看不到哲力一泓了。
这个时候在中村的家里，哲力一泓看着墙上的一个小女孩的照片：这个孩子不是我的吧？
吉子恐惧的坐在凳子上。
哲力一泓拨动一下桌上的中国古琴弦：做了教授夫人雅兴大增，生活很美满啊？
吉子：教授不在家，你来干什么？我爸爸欠你的钱，我们已经还完了。
哲力一泓凑过来：你嫁给中村，只是为了还钱吗！你立下的字据还在我手里！
吉子躲闪：中村先生是个好人，他同中国朝鲜两个学生只是师生关系，没有反对大东亚事业的活动。
哲力狠狠地搂住吉子：那么，让他去满洲呢！
吉子挣扎，哲力一巴掌打去，把吉子摁在床上，一阵蹂躏过后，不顾吉子披头散发萎缩在床上哭泣，又把吉子抓起来推在床上：
你听着：我们在满洲建立了开拓团，请中村先生去哪里研究肉牛的培育，记住，是请他……
哲力顺手掏出一张报纸，丢在床上：你给他看……
吉子拿起那张报纸，哲力一泓出去走了。
中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人群中一个小报童挥舞着手里的报纸：看报，看报，《朝日新闻》头条：满洲农业移民百万，在大满洲国吉林省延寿县大粮川建开拓团培育肉牛……
一个人走过来，脱帽向中村鞠躬：先生您去满洲？
中村惊愕：我去满洲？
那人递上报纸：陆军省已准备给您开欢送会……中村接过报纸，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戛然停下，跳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哲力一泓，他看了一下身边的军人，然后向中村敬个军礼：教授先生，您还认识我吗？
中村：哲力一泓！
哲力一泓：先生好记性！
身边的军官向中村鞠躬敬礼：先生，陆军省总参谋部请您……
中村：请我？
军官拉开车门：请！
中村被推上吉普车。
中村在车里怒视着哲力一泓：你们这是绑架！
哲力：先生说这话有失您的身份。
吉普车在大街上快速的穿街越巷，车里的哲力一泓生怕中村玉吉跳车，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中村的胳膊。
车子在一座大楼前停下，那个军官跳下车，拉开车门：先生，请！哲力一泓的手仍然没有松开，中村抬头看看大楼，一幅大标语从楼顶垂下，上写的是 ：关东军回国观光团热烈欢迎中村玉吉教授。
哲力一泓和那个军官依然是左右持着中村走进一个大厅，屋里的军人一起站起来热烈的鼓掌，中村在一排座椅中间主位上坐下来。
主持人是个将军，他走过来，向中村鞠躬敬礼：先生您的贡献可抵我的一个师团！
另一个肥胖的将军站起来：不，可抵两个师团！
又是一阵掌声和欢叫。
中村站起来，他想发怒，但又忍住了，他环顾了一下大厅里的军人，说：我，中村玉吉是个日本国民，感谢天皇陛下，让我能在黑白花肉牛的培育上取得了各国科学家瞩目的成绩，为荷兰奶牛的改良摸索出初步成效……
大厅里又响起了掌声，那个主持人忙给中村倒杯水，敬礼表示感谢，大厅里的记者镁光灯不停地闪动，直到全大厅静下来。
中村：我不是军人！我的研究不应该用在杀戮的战场上！
一个日本军官：先生，只是给您换一个研究环境——您说的满洲和欧洲的荷兰在同一个纬度线上，适合荷兰奶牛的培育……
那个胖将军：先生，请您去满洲是内阁会议的决定，由陆军省一手操办，给您——中村教授足够的面子……
中村大怒，他指着胖军人：你，你是绑架！
胖军人：您最好息怒，我们做的不会比您在早稻田工作条件差！
那个主持人一脸堆笑，指着胖军人：这位将军是本庄繁司令的座上客，是研究动物的专家，他是德国柏林大学的博士，和您的同学石井四郎是好朋友，他力荐您去满洲延寿县大粮川。
胖将军：您的研究资料、仪器、设备，就连办公桌椅，都可以带到满洲去，听说您的夫人对支那古琴很有造诣，当然她可以享受优美的旋律……
主持人：至于您的家人我们现在正在安排……
忽然间，一声报告，大厅的门开了，又是两个军人挟持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走进来，中村一愣，迎上去：校长先生一一
胖军官移动一下身躯，敬个军礼：校长，我是阪田，看到您容光焕发我很高兴，欢迎校长先生莅临。
校长看了一眼中村，说：中村先生，校方没有想到您会主动提出去满洲培育黑白花奶牛的育肥……
中村：这，这是怎回事？
校长：你，你不知道？
他递上一张纸，中村接过去念道：由于我丈夫中村玉吉教授……
那个主持会议的军官，笑着：教授不用念了，下面是……申请去满洲从事黑白花奶牛育肥，我们同意一家离开日本……
胖军官：您的夫人很伟大。
校长：是文部省官员转过来的。
中村一下颓坐在椅子上。
校长似乎明白了，他向胖军官鞠躬：中村教授是当今世界上难得肉牛培育专家，请您多关照吧。
他转身颤颤巍巍向门口走去。
胖军官向两个军人示意，二人出去送校长。
中村呆坐在椅子上。
主持会议的军官过来：您不用担心您的夫人和孩子，所有的一切全由关东军后勤部队安排，直到您坐上去满洲的飞机。
中村女儿中村森子的学校里，学生们呆呆的看着墙上的大标语：
第一批满蒙青少年义勇军欢送会。
哲力一泓和校长进来，站在标语下，他的目光在中村森子脸上，转过身：校长先生，可以开始了。
校长透过老花镜看看下面的十四五岁的孩子，邹了邹眉头：孩子们，念到名字的请出列：池田平、成久一郎、平田久子，中村森子……
森子一下哭出声来。
东京的大街上，在人群里中村吉子气喘吁吁的跑着，它穿过人群，路过商店、公园拼命的跑着，她在家门口站下了，脑袋里也出现了一幅大标语：上面写的是：第一批满蒙义勇队开拓团女指导员中村吉子赴满洲欢送会。
吉子把着家门，她听到屋里是森子的哭声。
吉子推开门进屋，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森子在床上哭泣，屋里的家具、书籍，已装进木箱，就连那把中国古琴也放在琴箱里……
森子一下扑进妈妈的怀里：一会就来车拉我们上机场了……
吉子搂过女儿，真的听到了汽车的刹车声，紧接着杂沓的脚步声从楼道里传来，门开了，哲力一泓站在门口，后边是几个日本苦力，哲力拿出一张纸，传达大日本帝国陆军省命令：同意早稻田大学教授和夫人中村玉吉去满洲吉林省延寿县大粮川研究黑白花肉牛的申请。接到此命令，立即飞赴满洲……
这个时候，在早稻田大学，汽车也在装仪器、试验设备、教学用具，老校长由两个年轻的教师扶着，站在汽车旁用手杖指着那个胖将军：阪田将军，你不觉得在毁坏帝国的教育事业吗？
那个胖军官：支那战事是第一位的，请您支持大东亚共同事业！
一辆吉普车开来，车上下来的中村玉吉，他缓缓地走到校长面前，深深地鞠躬：诚恳地向您致歉，这一切都是我给您造成的，请您原谅！
那个胖军官：教授先生，我说到就做到，您的一切所有科研设备都会运到满洲大粮川。
他转向那个会议主持人的军官：教授家里去了吗？
那个军官：将军，这就去教授家。
他转身拉起和校长泪别的中村玉吉：先生，我们走吧。
在中村教授的家里，楼下汽车上已装满了家中的可带走的东西，几个苦力小心翼翼的扶着吉子母女下楼，吉子的怀里抱着那把中国古琴。
哲力一泓在一辆军车的边上站着，这时从早稻田大学开来的吉普车到了，中村好像被推下车，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木然的走到吉子母女面前，搂在一起。
哲力向主持会议的军官说了些什么，他登上车，挥手，那个军官点头，然后开车走了。装家具的卡车已在发动，那个军官来到中村一家面前，看到吉子抱着古琴，非常虔诚的鞠躬：夫人，大粮川山美水美，百花烂漫，一年四季会给人歌唱的灵感，您一定会喜欢，在哪里会弹出优美的旋律……
卡车开上大街，那个军官向中村一家做出个请的姿势：我们也上车吧，机场上已有人为我们安排登机。
中村一家坐上吉普车。
日本东京羽田机场一直是世界上比较繁忙的空港之一，二战时期日本、德国、意大利是发动世界大战的轴心国，同德、意两国一样，机场的使用也是一切给战争让路，民用要限制，要审查，军用大开绿灯。
中村家离开日本这是十足的绑架！他们一家无力反抗，只得任其摆布。所以，当运仪器的卡车、运家具的卡车开进机场，中村一家人只是木然的看着。
卡车上的东西很快搬上飞机，那个胖将军的轿车也开进机场。他下车直接走向中村一家，非常和蔼的说：到大粮川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会给你们一家创造良好的科研环境，让您的研究成就世界闻名。
这时一个日军官过来，在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胖将军好像很高兴说：好啊，快请过来。
那个军官向外招手，中村一家顺手望去，进来的是羽杉正仁！他手提个箱子，在中村的面前站下：先生，我跟您去满洲。这个箱子供您装资料用，可以吧？
胖将军过来拍拍羽杉正仁：好啊，想的真周到，中村教授的事业一定会后继有人的。
人们开始登机，在机舱的入口处羽杉站在舷梯旁向外望去，他看见哲力一泓在向他招手。
飞机升上高空，天气还算晴朗，几分钟之后日本列岛变成模糊的轮廓，下面是大海，头上是云层，不一会功夫，从飞机的舷窗看到了朝鲜半岛，中国东北的苍茫河山……
……
中村的脸从大客车的窗前移向小记者：我就这样到了中国东北，地点就是这里：黑龙江大粮川牧场。
小记者忘记车里的人，愤怒的喊：绑架！纯粹是绑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