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黄面虎’死了、霍元甲死了。拿酒来!”

  李井首喊叫着大笑着进了屋,闫金盆跟在李井首身后。肖仲忽地站起身,急问:

  “霍元甲死了?谁干的?”

  “日本人,日本人干地,真他娘哩痛快!”

  “是真的?”

  李井首把《大清电闻报》扔给肖仲。

  “看看吧。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在那里。不是日本人还能是谁?”

  “师兄!那忙我帮不了,你找别人吧!”

  闫金盆冒了一句,肖仲疑惑地望望他。

  “不帮?行。我杀了霍恩弟栽脏给你……锤子和温江得看着那些人,离不开,我不找你找谁去?”

  李井首说锤子和温江看的那些人是他们贩卖的劳工。

  “杀霍父?”

  肖仲瞪眼了。

  “你瞪啥眼?他害得你我还轻?老东西要不上北京把大掌柜搬来,咱今天能会落得这样?我这辈子让霍家父子算是弄惨了。”

  李井首看着肖仲恨恨地说。

  “霍元甲一死,在天津动静小不了,你再杀了他爹,咱往后在天津还能混吗?

  肖仲说这话,他拿眼瞅闫金盆。

  “那个老东西让大掌柜把咱撵出镖局不说,还弄得我和大掌柜断了师徒情分。谁能咽下这口气?”

  “老镖师杀不得!你我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你要真杀了他,你我会让天津人骂一辈子。”

  说完,肖仲又瞅闫金盆。

  “那好,你肖账房请便,没谁让你和我拴一条线上。”

  肖仲像是服软了,低头又瞅了一眼闫金盆。

  “要真上小南河,也得好好谋划谋划,明天再去不晚。”

  肖仲说完没看闫金盆,他知道闫金盆会说嘛。

  “咋着也得明天去,也得缓下气吧。”

  “那也让肖孝跟着去,多个帮手,霍恩弟还有两个儿子,功夫都不孬。”

  “嘭”

  肖仲、闫金盆抬头一看,直背刀插入房梁里,刀柄像鱼尾一样,在半空里摇摆。

  “除了这把刀,再带上抢,让老东西活不过明天!”

  沃加克终于有了交待,他兴冲冲地去俄军司令部,向阿克谢耶夫邀功。

  “报告司令官!霍元甲死了,在上海。”

  “我看报纸了,他应该是被日本人杀的。”

  “报告司令官!我收买了一个名叫直筒子的混混儿,他是霍元甲的徒弟。这次我给了他几根金条,让他到上海去做卧底,他向日本人随时透露霍元甲的动向,霍元甲死后,日本医生逃跑了,直筒子让霍元甲的人干掉了。”

  “他死了?”

  “是,那个混混儿死了。”

  “好!这就把我们解脱干净。日本人是蠢蛋,杀了霍元甲,暴露了自己,在世界上不会有好名声。”

  阿克谢耶夫脸色由晴转阴:

  “这种事以后不准你自已干,出了事丟国家的脸。本应给你记一功,将功补过吧。”

  “是!司令官!”

  沃加克挺身,打敬礼,退出去了。

  霍恩弟拄着拐杖站在东月小坟头前,老泪纵横。

  “习武习武,到底为嘛?霍家不习武,后辈能遭殃?我的小东月!小小年纪你死地……屈啊!这祸出在你爷爷身上,你爹做地那些事,仇人报复他,让你搭上命,这是老辈子人害了你啊——”

  田里的庄稼都收割完了,秋风无遮挡地掠过,荡着霍恩弟,霍恩弟从心里往外冷,浑身如冰。庄西头那一抹枣林映进他眼角,暗绿色树影被风吹地晃过去返回来,像被老天赶走它,赶又赶不动,来回晃荡。霍恩弟的心怵了再怵!霍元甲从打游侠到后来的一桩桩事,在他脑子里滚一遍又一遍。

  身后有动静?

  霍恩弟猛转身,热血直顶门顶,拐杖在他手中变成了一堵风墙,挡住了李井首的直背刀,李井首跳下马与霍恩弟交上手。闫金盆、肖孝骑在马上停在一旁。李井首看到远处两个人向这边扑来,那是霍恩弟的两个儿子?他的两个儿子一到,李井首觉得麻烦,他与闫金盆两人难以扛住霍恩弟父子三人。李井首把直背刀插回鞘,掏出手枪,脸上掠过一丝得意,我要一个一个送你们三人上西天。

  “老东西,我送你见‘黄面虎’去!”

  “砰!砰!”

  小南河第三次响起枪声,李井首一头栽下马。

  李井首、闫金盆、肖孝去小南河前一天,肖仲阻止李井首杀霍恩弟,他那些话都是说给闫金盆听的。杀不杀霍父对肖仲没嘛紧要,他阻止李井首杀霍父,只是以此为借口,他肖仲要杀掉李井首。这样不会让人觉得他肖仲是抱私仇,杀李井首是为了救霍父,为了他们一伙人在天津的体面。冯大太太找肖仲时就李井首一人碰上,别人不知道。除掉李井首,肖仲与冯大太太的事不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肖仲时刻临头的灾难;其次,在生意上,张铁锤、温江等人对他肖账房就能言听计从。可谓收到一箭双雕。

  肖仲说,去小南河第二天去,他是在为自个争取时间。天黑后,肖仲去瑞蚨祥找闫金盆,晓之于理,动之以情,把他争取过来了。闫金盆与李井首是师兄弟,他下手不便,到时候保持中立就行。争取到闫金盆,事情就算成了。

  肖仲手里提着包袱,坐洋车直奔天纬路,走到冯大太太门口,肖仲没下车,走过去一段路后,肖仲让车夫停下车,不让他回头,递给他车费,肖仲扭身往回走。车夫回头一瞧,看到肖仲的背影,吓了一跳,那人上车时看着是个男人,下车后咋成女人了。肖仲在车上拿出包袱里女人衣裳,换下了身上的男人装。

  肖仲走在天纬路上,碰不上人,走路他是男人相,看到有人打对面走来,他忸怩着迈步,扭出女人样。走到冯大太太门口,敲门,门一错缝,他鬼影一样闪进去。

  肖仲给冯大太太交完差,回去再给侄子肖孝面授机宜,让肖孝到小南河后,干掉李井首。然后,肖仲就在家里焦心地等待佳音。

  他把肖孝叫来,递给他一把手枪,说道:

  “你想让你舅死不了,今天说嘛你也不能让李井首活着回来,你跟着去小南河,在他杀霍恩弟前把他干掉。”

  肖仲想了想还不放心,又从床头柜里掏出一把他收藏的精致的左轮手枪拿给肖孝。

  "带上两把枪,说嘛也得让他死在小南河。这个打不响就用另一把枪打。"

  这就是老奸巨滑的肖账房的行事作派,干啥事他都思前想后,何况是除掉李井首。他肖仲要想弄死李井首,也不是多难的事。他俩整天斯混在一起,打他个黑枪、给他投个毒,也是举手之劳地事。他为什么要选择这个当口?因为在小南河杀李井首,那是他肖仲救了霍恩弟一命,这是与霍元甲连在一起的事儿了。他一是洗掉自个以前的污点,还能落个好名声。不在那个场合杀李井首,他杀他只能是为了两人的恩怨私仇。还让人耻笑,窝里斗。再说啦,他肖仲与霍家又没嘛冤仇,他心里从来都不想让霍元甲死,霍元甲活着对李井首是个制约,岀谋划策李井首得依赖他肖仲;霍元甲死了,在天津震动太大,李井首再去杀霍恩弟,会让千人万人吐弃,让他肖仲背上杀害霍父的恶名,实在冤妄他。

  让侄子去杀李井首,肖仲又放心不下,能不能失手?

  "舅——舅——”

  "别进门!等等!"

  "呼噜"。

  肖孝一推门,兜头撒下一袋子石灰粉。

  "唔——我哩眼!沙死我了!”

  肖仲急着喊不让肖孝进门,一怕李井首跟在后头,二怕肖孝先进门掉进陷阱里。

  “得手了吗?”

  肖仲急切地问,又向外瞧,还怕李井首进来,他死不了。

  "我——康康!康康康!"

  肖孝鼻口吸进了石灰粉,他剧烈地咳嗽。

  “他……再也……回不来了"

  "他真死了?"

  "枪子……打穿他……两个窟窿!"

  “康康!康康康!”

  肖仲一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我的眼……得瞎了!沙死……我了……呛死我了!"

  肖仲僻头向肖孝泼了一盆水,又把他拉到厨屋里,把他的头摁进水缸里使劲洗。肖仲摸摸自个腰里的手枪,不住地向外撒么,光怕李井首再回来了,他到底没有亲眼看到李井首被打死。他怕李井首怕到了天敌的份上。

  肖孝跟着李井首走后,肖仲买了一麻袋石灰粉,他做了个机关,推门进来人,石灰粉就会从上头一倾而下,石灰粉迷进眼里用水洗能沙瞎眼睛,呼进嘴里能把人呛个半死。肖仲蹲在正对着门的八仙桌子下头,手里拿枪对着门外。肖仲咋着都放心不下,肖孝要是出了差子,打不死李井首,李井首一准会来这里找他算账。李井首要进门,石灰粉就能让他变成瞎子,睁不开眼,他眼里的毒光再也射不出来,让肖仲颤抖的毒光再不会射向他了,射向李井首的是八仙桌子底下飞出的子弹。李井首到底没有回来,肖孝倒中了他舅给李井首设的陷阱。

  石灰是水泥出现前的建筑粘合剂。用石头烧成,十分干噪,遇水放出大量热量,能把水熔烧的沸腾。石灰粉迷进眼里,刺激地眼泪流出,泪水使石灰粉迅速生热,灼烧眼球、角膜,造成视力下降,角膜受损能失明。肖孝被石灰粉灼伤眼成了个半瞎子,后来视力逐年下降,几近失明,半路瞎子最难受,本来啥都能看见,一下子两眼一抹黑了。肖孝积恨肖仲,一怒之下拿枪打死了他舅舅。老谋深算的肖仲咋都没想到他死在了他侄子的枪口下。说起来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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